午飯時分,方玉露仍舊是“呸”的一聲,叫飯吐在桌上:“怎麽還有沙子?我說二嫂,你就算才管家,也得有個輕重緩急吧?別吃喝顧不上,光去數賬上的銀子了!”


    何家賢聽後笑眯眯,叫人去把廚房那桶水提過來:“這桶水是廚娘淘米的水,足足淘了五遍啊。本來昨日四姑奶奶吃到沙子,廚娘就很小心了。若是今日又吃到,那她就該打了!我這裏準備了一碗飯,你們都上來吃一口。”何家賢招手隨便叫來幾個丫鬟:“你們四個,若是有2個表示吃到沙子,那將即刻將這廚娘攆出去。”


    那丫鬟們就上來試吃,一個個均搖頭說沒有。


    廚娘這才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感激得瞧著何家賢一眼。


    “四姑奶奶還吃不吃?”何家賢笑眯眯的問。


    方玉露恨恨瞪她一眼,看了看陳氏。


    不多時,陳氏也從飯桌上告辭,唯獨周氏看傻了眼,暗道自己昨日怎麽就怕了方玉露呢,明明是她無理取鬧,自己是有道理的呀。


    晚上方玉露慢悠悠的踱步過來:“二嫂,你厲害呀。”


    何家賢隻一笑,抱著然然哄她睡覺。


    “母親想叫然然過去,有好東西給她呢。”方玉露笑眯眯的。


    “什麽呀?”何家賢抱著然然搖晃:“都要睡覺了。”


    “一起買的,母親說,若是單給翰哥兒,明日父親知道了又要罵她偏心。叫然然一起去。”方玉露堅持。


    “那我去拿吧。”何家賢將然然交給奶娘。


    “那不行!得本人親自去。”方玉露笑著:“是母親去庵裏給他兩個求的平安福,得誠心祈求之人,親手待在她脖子上才靈驗。若是你非不讓去,折了然然的平安……你瞧,母親就是因為重視,都不敢派個小丫鬟過來傳話,怕耽擱了或者誤會了,叫我來說。”


    何家賢一聽這話就心裏慌,她多少還是有些小迷信的,隻得叫奶娘抱著然然,又帶了吉祥和紅梅兩個過去。


    方玉露便扶著丫鬟的手在前麵引路,走到鶴壽堂前麵時,突然從窄巷子裏竄出來一個人,像是喝醉了一般,斜裏歪歪倒倒地朝這群人衝過來,徑直朝奶娘撞去。


    隻嚇得那奶娘一驚,抱著然然的胳膊劇烈一抖,人就被撞倒往後摔過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何家賢她們甚至沒來得及反應,耳邊隻聽“撲通”一聲,奶娘倒在地上,然然受此驚嚇,霎時“嗚啊嗚啊”哭了起來。


    “哎呀呀,那人是誰,快拿住!”方玉露大聲叫著,身邊的丫鬟卻紋絲不動,像是沒聽見一般。


    方玉露做足了戲,跑過來對然然關切的慰問,又對何家賢說道:“你瞧,就是因為你心不誠,拿個平安符還推三阻四的,然然立刻就倒黴了!”


    何家賢見奶娘將然然緊緊摟在懷裏,雖然這一摔摔得厲害,孩子倒是始終沒脫手,因此也沒受什麽大傷。心裏感激得很,忙讓人抬奶娘回去歇著,又對冷嘲熱諷幸災樂禍的方玉露說道:“我怎麽覺得,是母親求平安符時心不誠,因此才不能保然然平安呢?既然是心不誠的平安符,那就是廢紙一張,什麽用都沒有了,不要也罷。”


    說完自顧自回去,又讓吉祥留心,查一查撞人的那個人,跟方玉露有什麽來往。


    奶娘後腦勺摔了,有些淤青,尾椎骨也傷了,何家賢隻得命家人先接回去,給足了銀子請大夫。


    奶娘忙推辭:“二奶奶,這太多了。奴婢傷的不重,用不了這些。”


    “那就買些補品好好補補身子。是我太大意了。”何家賢本想著方玉露和陳氏定然是衝自己來,沒想到居然衝著奶娘,而且在她帶了那麽多人的情況下。


    奶娘還是推辭:“上次奴婢的娘病了,二奶奶給的銀子就有多的。這些真的要不了。”她執意推辭,道:“若是二奶奶堅持的話,那等奴婢傷好了再來伺候小小姐吧,隻是不要工錢了。”


    何家賢無法,隻能允了,又叮囑她不必操之過急,好好養著。


    陳氏那邊卻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黑燈瞎火的又要她過去。


    何家賢也是氣急攻心,想看看陳氏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帶著紅梅,殺氣騰騰的過去。


    陳氏見她臉色不善,並不慌張,反而好整以暇得跪在蒲團上:“過來了?快來拜拜菩薩,保佑然然平平安安。”


    又是這個借口!何家賢很不屑,但是又不好陳氏真的跪著她站著,何況還是為了她的女兒。


    隻得依言跪了下來。


    這一跪,就跪到了半夜。


    也不知道陳氏是吃了什麽仙丹還是喝了什麽靈藥,一直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何家賢白天料理了那麽多瑣碎的事務,晚上實在撐不住。


    卻隻要一打瞌睡,腿上就挨陳氏一棍子:“然然都出事了,你這個當娘的還不認真些!”


    一直熬到雞叫,陳氏才放過了她。


    何家賢見陳氏也是真的陪著跪了一宿,實實在在說不出什麽話來,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她才不信陳氏轉性,會真的這麽辛苦為然然祈福。


    早上都沒有精力吃,爬到床上去先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紅梅急匆匆跑過來,又搓又揉,才把何家賢叫醒:“四姑奶奶來搶然然了……”


    何家賢本待昏昏沉沉,一聽這話一個激靈醒了,忙起身道:“誰敢!”


    紅梅見她一臉緊張,才噗嗤一笑:“二奶奶莫怪,奴婢叫了您好幾次也叫不醒,隻能想這個法子。小小姐沒事,是廚房有事了……”


    原是芍藥和廚房新來的送菜人吵起來了,二人各自謾罵,周氏還唯恐天下不亂,偏幫著新來的送菜人,侮辱的芍藥已經哭著要投井以示清白。


    何家賢急忙穿鞋過去,路上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接過吉祥遞來的燒餅就囫圇吃了幾口墊一墊。


    廚房門口,芍藥哭得妝都花了,見何家賢過來,撲過來抱住她的腿:“二奶奶,你可要給奴婢做主啊。奴婢都要被冤枉死了。”


    “誰冤枉你了?”


    “大奶奶。”芍藥此刻不攀咬送菜人,卻咬住周氏不放:“那送菜的是大奶奶的遠親,他們兩個便合起夥來欺負奴婢!”


    “放肆!”何家賢見芍藥是存了心找麻煩,怒道:“先不說事情原理。大奶奶是方家的正經主子,犯得著跟一個不知道哪裏的粗漢合起夥來?你一個丫鬟口無遮攔,存的是什麽心?”她衝紅梅道:“紅梅,掌嘴!”


    紅梅走過來便左右掄圓了胳膊,使勁扇了芍藥兩個大嘴巴子。


    芍藥一下子被打蒙了,就聽何家賢厲聲道:“發生了什麽事?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來聽!”


    芍藥冷不丁挨了這兩巴掌,知道了厲害,忙改口道:“是奴婢說錯了。是奴婢與這送菜人起了爭執,大奶奶偏幫她說話,奴婢氣不過。”


    何家賢走過去對周氏道:“既然牽扯到大嫂,還請大嫂在現場,看看他二人誰不對!”說完命人端來一把太師椅,好聲好氣請周氏坐了,又命人上茶。


    那送菜的便說:“我是大奶奶的遠親不假,可我家的菜都是新鮮水靈的。怎麽這位姑娘一上來就說我菜是爛的,扔了幾把在地上用腳踩的出氣,我自然與她理論。”


    何家賢看一眼廚娘,廚娘點點頭。


    何家賢便知道送菜人所說不假,目光灼灼看著芍藥。


    “哼,你的菜水靈,難道我家的菜不水靈?你給大奶奶送銀子謀了這個差事,頂了我哥哥的缺,還容不得我說你幾句?”芍藥氣呼呼的。


    何家賢記得,芍藥的哥哥送爛菜被換掉,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此刻才來撒潑,未免不夠真心呀。


    還在想呢,周氏已經氣得大罵:“小賤蹄子你胡說什麽呢?你哥哥分明是……”


    何家賢心裏已經有了計較,見周氏撒潑,忙安撫住笑著說道:“大嫂,她一個低賤的下人,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您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我讓您坐在這裏,是讓您評評理的,何須與她理論。”


    這話一說便大大抬高了周氏的身份,周氏一聽到底不好跟芍藥對罵,安靜了下來。


    芍藥聽了便伏在地上又哭道:“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我雖然是個丫鬟,可天底下是有公理的呀,我賣身給方家,伺候主子們,我哥哥可沒賣身給方家啊……”


    “說的正是。”何家賢逮住她話裏的漏洞,笑著道:“你既然知道你賣身給方家,就該全心全意伺候主子們。我且問你,你哥哥在不在這裏?”


    “不在。”芍藥狐疑的搖搖頭。


    “既然他不在,那你就不存在忠孝不能兩全之艱難選擇。”何家賢笑笑:“你對方家,要忠,對你哥哥,那是手足之情,要敬要愛。此刻你哥哥不在這裏,方家給你銀子養你吃穿。俗話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哥哥的事情已經過去,無法轉圜。你卻還是方家的丫鬟。可問,你此刻該忠?還是孝?”


    芍藥語塞。


    周氏見話說到這裏,芍藥大概是鬧不起來了。便道:“說起來也是他不好,好男不跟女鬥,不該與芍藥這丫頭一般見識。”她剛才經何家賢一吹捧,不願意自降身份,反而顯示出幾分謙遜的性格出來,有意要擺出“大度善良”的方家大奶奶形象。


    那漢子便識時務的對芍藥道:“姑娘,得罪了!”


    芍藥便真的再也鬧不起來了。


    她再鬧,便是不忠。


    何家賢見她偃旗息鼓,對著廚娘道:“那踩壞的菜稱一稱,從芍藥姑娘的月例裏麵扣。”


    芍藥徹底懵了,半響說不出話來,呆愣在原地。


    回汀蘭院的路上,吉祥擠眉弄眼:“二奶奶這一仗贏得真的漂亮。”


    何家賢打個嗬欠:“我隻想睡覺!”


    話沒說完,隻見汀蘭院門口一堆管事的婆子媽媽,堵著等何家賢回來,此刻一湧而上。


    “二奶奶,上次布料不合格,掌櫃的又送了一些來,您快去瞧瞧定下來……”


    “二奶奶,庫房的東西夫人有些要拿去用,您跟我去清點一下,看看了命人抬過去……”


    “新買的丫鬟們到了,十六個留八個,二奶奶去挑挑……”


    人多事雜。


    何家賢瞪著通紅的雙眼,冷水洗臉洗了三四遍,匆匆忙忙奔波於各個院落,疲於奔命。


    夢梨跑來,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二奶奶,夫人說小小姐昨日受了衝撞,身上肯定有煞氣,找了法師給她驅邪,剛才命人過來抱走了,奴婢攔沒攔住。”


    何家賢一聽,急忙撇下事情往回趕。


    到了鶴壽堂,卻見然然跟翰哥兒兩個趴在床鋪上,你看我,我瞪你,互相玩兒呢。


    何家賢總算鬆了一口氣,就要抱然然回去:“孩子太小太鬧,別打擾母親休息。一個翰哥兒已經夠累了呢。”


    “是我出的主意,讓我的侄子侄女多親近,培養感情。”方玉露剛去給方玉荷送了飯,姐妹兩個聊了幾句,此刻剛進屋。


    “感情等大了再培養……”


    “小時候培養多好。”方玉露攔住何家賢,笑著道:“莫非二嫂是嫌翰哥兒不好?不想讓姐姐跟弟弟玩?”


    這話何家賢哪裏敢說,說完周氏還不鬧得天翻地覆,隻好道:“然然不好帶,免得……”


    “無妨,母親不怕累。祖母帶孫兒,哪裏還有怕苦怕累的。你瞧,母親就比你想的周到。昨晚上然然受了驚嚇,你呢,卻像個沒事人一般。還是母親細心,請了法師,等一下就來給然然驅邪了。你呀,忙起來,眼裏哪裏還有你這個小閨女……”方玉露慢悠悠的說道。


    何家賢一心隻不想然然留在鶴壽堂,方玉露卻偏不放人,院子裏又還有一堆雜事等著她處理,一時便著急上火。


    也不多費時間在鶴壽堂與她母女二人糾纏,起身去問梅姨娘。


    方老爺說,搞不定的可以請教。


    梅姨娘聽後笑著道:“我當是什麽事呢。既然她這個做祖母的有心疼愛孫女兒,那咱們就替她宣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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