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便有紅梅端著空碗過來,悄悄對何家賢說道:“這是夫人早上吃的,胃口很好呢。剛好碰到送碗的丫鬟和我認識,我便幫她帶過來了。”


    何家賢瞧著粥和包子都吃了不少,見紅梅朝她擠眉弄眼,心下明了。


    待又熬了一個時辰,腰都直不起來了,才端了藥去鶴壽堂,她狐疑的瞧了瞧陳氏並不很嚴重的臉色,又想到早飯端出去的空碗——哪裏像一個病重到要侍疾的人?


    再說,方家以前也沒有媳婦必須侍疾這個規矩啊。


    以往陳氏生病,看都不讓她看,都是挑喜歡的可心的女兒們照顧的,最不濟也是沈姨娘林姨娘,什麽時候會把她這個不招待見的人往跟前放,不怕把她的病氣得更嚴重嗎?


    再瞧瞧芍藥絲毫不緊張的模樣,何家賢心裏有了數,親手上了湯藥,遞過去:“母親,藥溫了,媳婦伺候您喝藥了。”


    陳氏睜開眼睛瞧了一眼何家賢,開口道:“先不喝,你去把我貼身的衣物拿去洗了。”


    那麽多丫鬟,還要她洗衣服?何家賢暗道,果然是想辦法找茬呢。


    便起身說道:“媳婦這就去。”手一抖不小心,那微微還有溫度的中藥就一下子潑出來一些在陳氏臉上,苦澀而腥臭的味道頓時蔓延到整個屋子。


    陳氏臉上頂著黃兮兮的湯藥,頓時怒得從床上蹦起來:“何家賢,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我瞧著母親是大好了呀,恭喜恭喜。”何家賢笑著拿自己的帕子去擦陳氏的臉:“母親能起身,說明病不嚴重,吃兩副藥就會好的。吉祥,快去告訴老爺,老爺隻怕也會高興的。”何家賢知道陳氏最怕方老爺:“早上還聽說很擔心母親的身體呢。”


    陳氏聽了一猶豫,稍微心軟了些:“……他真這麽說?”


    “……母親我去洗衣服了。”何家賢順口胡謅的,隻求脫身,見陳氏追問,也不好說方老爺根本不管她了,讓她傷心。


    留一線希望吧還是給她。


    “不必了,你自去照顧然然吧。”陳氏心情好了些,倒是對何家賢和顏悅色起來:“你下午去從家一趟,給我要一翁冰……”


    “……”何家賢本來打算道謝的,此刻聽見這更加無恥的要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壓了怒火,笑嘻嘻的道:“早上母親要我侍疾,我已經回了從家今日不去了,如此出爾反爾,隻怕惹人反感,日後更不好來往。”


    陳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心裏一陣懊惱,卻發作不得,隻能笑笑作罷。


    何家賢看見陳氏,想到菊香說的“大姑奶奶”的事情,又折回身試探道:“大姐最近怎麽沒回來瞧瞧,您都病了。”


    雖然陳氏是假病,可是也是昭告天下的。


    陳氏很是反感,根本不理她,像是沒聽見一般,對芍藥道:“送二奶奶回去,叫大奶奶過來。”


    等何家賢一走,立時又叫了風鈴過來,問道:“大姑奶奶那裏怎麽一回事,怎麽連個音訊都沒有?”


    風鈴道:“奴婢過去侯府門口打探了好久,銀子也使了不少,偏侯府上下一致,說大姑奶奶好著呢,奴婢請求求見時,卻又說大姑奶奶不想見。奴婢今日再去一趟。”


    陳氏本來就心裏打鼓,風鈴這些話說了多少遍了,她心裏也有數,隻是偏不相信一般,每日叫風鈴過去打探消息,回來都是一樣的說辭。


    又拿了些銀子給風鈴。


    何家賢這邊想起菊香的話,又看看陳氏的反應,倒也是一陣咯噔,留了個心眼,讓紅梅也去侯府外麵問一問。


    紅梅到底比風鈴要活絡許多,又不像風鈴以往經常去侯府派帖子是認識的,很快得到了不同的消息,雖然不確切,卻也能猜個大概。


    “奴婢去的時候,風鈴還在大門口,想等著大姑奶奶的丫鬟們出門來,可惜沒一個人跟她說話,連銀子都不收。”紅梅有些可憐風鈴:“奴婢見那樣不是辦法,溜達到後牆根,跟倒夜香的婆子套了個近乎,又給了二兩銀子,倒是問了些話出來。”


    “她說許久沒見過大姑奶奶了,隻侯府夫人病了,大姑奶奶先前說是過了病氣,後麵就不大見人,現在府裏都是二姑奶奶在管事。”紅梅說完吐吐舌頭:“再細的也沒有了。”


    “母親先前失勢,大姐不回來,說不定是為了避嫌。可如今都病了,大姐還不回來,那就有蹊蹺了。”何家賢分析道:“若是方玉婷掌權,那就一切好說許多。很簡單,她控製了大姐的人身自由。”


    紅梅發應很快:“那風鈴打探不到消息,大概也是這樣了?二姑奶奶讓下人們都是那麽對她說的?而且對她有了防範。”


    “很有可能。”何家賢想了想,方玉荷在她的印象中一向還不錯,便對紅梅道:“你守在門口,等著風鈴回來時,把此事告訴她,問及,就說聽說的而已。”


    紅梅知道這是何家賢有意出手要幫方玉荷一把,滿是疑惑:“夫人如今自身難保,哪裏能救大姑奶奶?”


    “那就是她的事了。總比她蒙在鼓裏要好吧。”何家賢笑笑,她能做的隻有這麽多:“況且她姑娘有事,她自當振作,肯定不能再病著,我也就不用再侍疾了。”何家賢嘟噥:“總共兩個媳婦兒,大嫂忙於家事,她老賴在我身上,我豈不是冤枉。”


    紅梅就笑著道:“怪隻怪您先生了孩子,本來還有那個丁香的,誰知道人家命好,處處有三少爺護著呢,受不得一點兒苦……”


    丁香不知道用什麽魅惑了方其業,倒是成日裏心肝寶貝一樣護著。陳氏先前還很生氣,後來見丁香能有辦法把方其業拘在屋裏,不出去喝酒玩樂,倒是默認了。


    果然,陳氏聽完風鈴的匯報,臉上蒙上一層陰翳:“果然,若是那個賤蹄子惹得,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她上次誣陷我玉荷給侯夫人下藥,害得我玉荷被軟禁。如今她掌了家,自然更要作威作福……”


    “你扶我起來,給我換衣服,我要去侯府……探侯夫人的病。”陳氏怒道。


    “可是夫人,您自己還病著呢。”風鈴忙提醒道。


    “病好了!”陳氏心急如焚。


    “那要不要跟大奶奶說一聲?”芍藥問道。


    “她敢攔我?”陳氏瞪著眼睛。


    周氏並沒有攔,反而在看門的護院提出疑問時,她適時上來解圍,讓陳氏出門。


    陳氏沒有下帖子,下午過了午飯時間,立時就到了侯府,下人們進去稟告,卻說侯夫人需要靜養,不許人探望。


    陳氏氣的顫顫巍巍,差點站都站不穩,怒而威風:“難道我連侯府的大門都進不去了嗎?兩個媳婦都是我們家的姑娘……叫你們大奶奶二奶奶都出來……這才幾天,就忘記了孝字怎麽寫!”


    方玉婷坐在花廳上首看這個月的收支賬目,穎兒聽了一個奴婢的稟告,上前在她旁邊道:“親家太太不依不饒,非要進來。不然就說您不孝順。”


    “她掌權了半輩子,以前做嫡母時,沒見她說過慈愛兩個字。如今落魄了,沒有權利了,就拿孝字來壓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怎麽做她都有理,這是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啊。”方玉婷冷笑著揚起嘴角:“給她留餘地她不要,那就別怪我心狠。讓她進來吧。”


    陳氏一進花廳,見方玉婷穿金戴銀,濃妝豔抹,高高在上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狼心狗肺的東西,你逼死了金媽媽,還想逼死你大姐嗎?”


    “母親說的這是什麽話?”方玉婷驚的急忙起身去扶陳氏,又衝著一幹丫鬟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請大姑奶奶過來。”


    陳氏聽見她願意讓方玉荷過來見她,倒是吃驚不少,後來又覺得方玉婷定然是怕了自己,這才得意的坐下,又拍桌子:“上茶!”


    方玉婷便大聲道:“快給母親上茶。”


    等了許久,陳氏翹首好好幾次,才看到方玉荷在下人的攙扶下,慢慢地走過來。隻是臉色蒼白,走得極為吃力,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一般小心翼翼。


    陳氏看得心裏一驚,忙起身去扶,方玉荷見是她,嘴唇動了動,滿眼的冤枉和委屈,隻是不待說,就收到方玉婷狠狠一記眼刀,立時禁了聲,隻歪倒在陳氏懷裏。


    陳氏忙摟著好一陣心疼:“我的兒,這是怎麽了?”


    方玉婷便道:“大姐伺候婆婆,累病了,一直沒好,我們怕母親知道了擔心,所以一直沒說。”


    “有什麽不能說的?我這把老骨頭還中用呢,又不是聽不得不好的事!”陳氏很生氣。


    “母親自然受得住,就怕被有心人聽去,覺得大姐生病不得勢,您呢,也觸怒了父親,趁這個好機會落井下石,就不妙了。”方玉婷解釋道。


    “你說誰呢。誰是有心人?”陳氏知道她指桑罵槐,心下不忿。


    “還有誰?梅姨娘呀。”方玉婷笑著:“母親和金娘子不是口口聲聲說她心術不正嗎?您教我提防,那您自己更該提防才是呀。”


    方玉婷這話裏有話的一番言論,讓陳氏無言以對,隻能握著方玉荷瘦骨嶙峋的手,淚眼婆娑。


    隻是到底看不出什麽端倪出來,隻能殷切叮囑好生照顧自己,這才依依不舍的又看了方玉荷幾眼,疑惑道:“怎麽不見翰哥兒?”


    方玉荷像是接待一下很累的模樣,喘著粗氣對一直跟著的丫鬟道:“去把翰哥兒抱過來給母親瞧瞧。”說完卻是不看丫鬟,隻瞧著方玉婷。


    方玉婷倒是沒什麽異常,點點頭,那丫鬟應聲而去。


    方玉婷便對穎兒道:“你也去,翰哥兒大了調皮,怕她一個人抱不住。”穎兒會意,忙答應著去了。


    不多時,翰哥兒抱過來,還是粉嫩嫩的肉團子一枚,見著方玉荷,卻不像以往那樣親熱,反而有些害怕的瑟縮著不敢上前。


    陳氏忙拆了一包點心逗他:“好孩子,到外祖母這裏來。”


    翰哥兒見著點心,口水都要掉出來,眼神卻望著方玉婷,眼巴巴的等她首肯。


    方玉婷就笑著道:“這點心外麵買來的,吃了拉肚子,好哥兒咱們不吃。”


    翰哥兒就收回眼神,往方玉婷懷裏鑽去,笑眯眯的:“二嬸給我做。”


    “好,二嬸等一下就給我們翰哥兒做。做你最愛吃的紅團子。”方玉婷對翰哥兒的疼愛倒是顯得很真心,看得陳氏目瞪口呆,瞧著方玉荷。


    方玉荷便死若遊絲的解釋道:“自打我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孩子,便讓二妹妹幫忙養著了。孩子跟她很親,她對孩子也很好。”


    陳氏知道方玉婷的為人,自然是半信半疑。但是瞧著翰哥兒人長得高高壯壯,說話什麽的都很利索,隻能消了疑心,安心回去。


    方玉荷想起身送一送,卻因為身體太虛,站了好幾次都沒站起來,最後一次甚至徑自往地上摔過去。


    陳氏來不及扶,眼看著方玉荷摔在自己腳邊,隨後裙底被一掀開,繡花鞋裏麵便被塞進了一個異物,是軟的。


    陳氏心裏一驚,麵上卻強自忍耐不動聲色,又唯恐那東西因走路的時候掉出來,忙站住了不敢動。


    “大姐怎麽這樣不小心。”方玉婷也過來扶,瞧了瞧陳氏兩手空空,並無什麽不妥當。


    陳氏卻拿著架子:“你瞧瞧你幹的好事,你大姐身體虛成這個樣子,怎麽也不請好點的大夫過來瞧。”


    “瞧過了,無濟於事。”方玉荷不等方玉婷說話,忙率先辯解道:“這是生翰哥兒落下的病根兒,母親怎麽忘記了。怪不得二妹妹,她如今管理一大家子人,也是焦頭爛額的。”


    “哼!那也該好好侍奉你。你是長,她是幼,你是嫡,她是庶,本該如此。”陳氏冷哼,擺出架子,對方玉婷立威:“今日我不想走了,來了侯府我也是你的嫡母,孝字你懂不懂?叫他們拿個軟轎來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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