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何家賢並不喜她蒼蠅似的纏著自己,直接出言拒絕。


    “你該去看看的。看到哪位世家公子,瞧瞧能不能給四妹妹成就一番好姻緣呀。”方玉婷笑著:“若是成為世家的少奶奶,總比給王府的文磊少爺做側室強唄。”


    當初陳氏想讓方玉露多多接觸文磊,便想的是若是能入了文磊的眼,做個側室也比一般的人家正房強,畢竟那是天家。


    且側室又不同於妾,在天家的媳婦裏,側室也是妻,比妾高貴了幾百倍。


    曾經她很可惜。如今卻有些慶幸。


    一是文磊少爺並非良人,她不是為了高攀拿女兒幸福犧牲的人;二是通過方玉煙,發覺的確高攀不上。方玉煙帶了那麽多嫁妝,又懷著孩子入得門,如今卻隻是一個侍妾,連良妾都不是,跟她家兒子的通房一般,根本都無名無分,隻比丫鬟好那麽一點兒。


    “說起來,大姐倒是個有福氣的。畢竟,這世上不是哪家高門大戶,都會為了銀子,自降身份娶商戶女的,不是嗎?大姐恰好趕上了,還撈了個世子夫人。”方玉婷陰陽怪氣,一點兒臉麵也不打算給陳氏留。


    陳氏卻不但不生氣,反而陪著笑臉:“二丫頭你也有福氣……”


    “我有什麽福氣啊,不過是個庶出,還是個陪嫁丫頭生的兒子……若是放在我們家,連二哥的身份都不如,隻怕在母親心裏,給大哥提鞋都不配!”方玉婷笑眯眯的對著何家賢:“二嫂,你說是不是呀。”


    何家賢不想理會她們的唇槍舌戰,波濤暗湧,隻想回去吃鬆子。


    脆脆香香的,多好。


    “二嫂不說話,便是也認同了。嗬嗬。所以呀,千萬別讓四妹妹也蹈我的覆轍……”方玉婷冷笑:“她到底是嫡女,跟咱們又不一樣。”


    陳氏聽出來她的線外之意,雖打定主意不再相信她,卻事關方玉露的終身姻緣,總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老二媳婦,若不然你走一趟,見識見識,給你四妹妹操操心,放心,不會累著你的,我讓你四妹妹護你周全。”


    何家賢可以拒絕方玉婷,卻不能拒絕陳氏。否則,即不孝順,又不愛護幼小。陳氏若是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她吃不了兜著走,又是一樁麻煩事,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心裏卻也同時另有一番計較:“玉珠妹妹也在議親,不如叫了一起去吧。免得別人說咱們厚此薄彼。”


    既然扣帽子,那就都扣帽子。陳氏身為大伯母,給侄女操心也是應該。


    陳氏不情不願,卻話趕話的逼何家賢答應了。此時說到這個份上,她也隻能同樣答應。


    有了方玉珠,何家賢倒是沒什麽擔心的了。


    翌日一早,陳氏就早早安排了馬車,又吩咐金娘子跟著方玉露。


    她若是真以為方玉婷是好心,那她這些年就白活了。但是,這樣結交世家大族的機會,她卻如方玉婷所料,不願意放過。


    她的女兒年輕貌美,溫柔賢淑,寬容仁厚,進退有度。雖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也是識得字畫得畫的。除了身份不如那些世家小姐,其餘的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說了,身份不夠,銀子可以來湊一湊嘛。


    她的玉露,缺少的隻是機會。


    方玉婷願意提供,求之不得。不管她有什麽樣的圈套和算計,金娘子一定能護得妥帖。


    翌日一早,陳氏就安排好了三輛馬車,三個人一人一輛,丫鬟婆子也浩浩蕩蕩跟了一大堆,分下來一個人有四個人伺候之多。


    “看來大伯母是鐵了心要炫富了。不願意在那些世家大族夫人麵前輸了陣勢。”方玉珠不坐自己的馬車,非要湊到何家賢跟前,嘰裏呱啦把那日去侯府赴宴的過程說了一遍:“可惜了,你那天是沒瞧見,這輩子是怕就再也沒機會了。大伯母的臉色多難看,頭低得有多卑微。哎,她平素一直高高在上的,多驕傲的一個人。”


    何家賢可算明白陳氏對方玉婷的火氣從何而來,為何又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叫自己帶方玉露去。


    隻怕她心知肚明,方玉婷不會單獨帶方玉露去的。


    可是,叫懷著身孕的自己去,又是怎麽一回事?


    想不通她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彎彎繞繞的都是一肚子花花腸子。


    從家在燕州城轄的石縣,府邸非常氣派,比侯府遜色不到哪裏去,的確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蘊。


    方家宅子大,雖然也傳承了幾代人,卻到底不比這種朝廷賞賜下來,一代傳一代的家族。


    何家賢瞧著,就好像別墅和古樸的四合院的感覺。


    別墅雖豪華,價格也貴。


    可就是少了四合院那一股子百年大族被時間淬煉過的痕跡。


    廊簷上的雕花,大木門上的朱雀玄武的排位講究,見來客人了在門口等著伺候的規矩森嚴的婆子丫頭們……都明明白白昭示著,陳氏在這些夫人麵前,底氣那樣低的緣故。


    方玉婷先來了,遠遠的停在街邊上,瞧見方家的馬車過來,才過來在前麵打頭。


    一下馬車,便有一位穿著如意紋緞子衣衫的媳婦帶著四個丫頭過來:“侍郎夫人。”瞧見跟著這麽多人,先是一愣,片刻後不著痕跡的藏進了心裏:“原是有一位喜婦,是奴婢沒想周到。”對著一旁的丫鬟道:“給這位奶奶請個軟兜來。”


    實際上,她們的馬車是停在靠花廳的二門,走進去不過轉個彎的功夫。


    “不必了,大夫說走走對孩子好。”何家賢客氣地讓讓,對那媳婦很是有好感:訓練有素,服務專業。


    待坐定上茶後,一幹丫鬟魚貫而入,奉茶看點心。每個人身後還專門站著一個茶水丫頭,待客人茶空了及時添置。


    何家賢揭開茶碗,見是她的不是茶,而是一碗紅棗燕窩,便笑了。身後的丫鬟便道:“黃嬤嬤說,方家二奶奶既然懷著身子,不便飲茶,因此換了這紅棗燕窩茶。”


    如此體貼,倒是大風範。


    方玉婷坐在她上首,便站起來笑著說道:“玉婷今日帶二嫂過來,因著她有身孕,想來帶喜來。”


    上首坐在正中間的麵色雍容的夫人就笑著道:“侍郎夫人有心了。”


    何家賢見是她說話,想著便是從家長房當家的從大夫人了。她身後站著兩個穿著騰雲紋繡錦緞長裙的夫人。


    一位穿衣素簡,雖是一樣的衣料和底紋,上麵卻繡著幾株簡單的白梅花,頭上隻斜插一隻鎏金蝴蝶發簪。是從二夫人。


    另外一位則截然相反,穿金戴銀,衣裳上繡的是耀眼絢麗的海棠,頭上是赤金花鈿翡翠盤簪子,擠得發髻上滿滿的。是從三夫人。


    據說從二老爺也是庶出,從三老爺也是庶出。都是靠著讀書出仕,又加上萌祖蔭,都捐了官。


    偏兩個人行事風格千差萬別。從二老爺得地方知府,清正廉潔,奉公守法。


    從三老爺也得了一方政令,卻掛了個閑職,在家吃喝玩樂。


    此外,從大爺,二爺,三爺,四爺都有官職。


    從大老爺任京城兵部副政使,乃二品大員。


    今日來的夫人小姐們大約有二十多位,夫人不過七八位,算上方玉婷和自己在內。未出閣的小姐們倒是一大堆,不過都是平常在一起玩的,並不拘束,從大夫人一說讓她們自己去花園子裏玩,便一窩蜂的都去了。


    方玉珠沒動,方玉露也沒動。


    從大夫人就衝一個丫鬟努努嘴,那個丫鬟跑了兩步,跟上從府的七小姐。


    沒多久,從七小姐就過來,她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笑著對方玉珠和方玉露說:“瞧你們兩個架子大的,非得本小姐過來請才走呀。”


    方玉珠搖頭:“我要照顧我二嫂,她大著肚子呢,就不跟你們去了。”


    方玉露開始是露怯了,不敢動,見從七小姐過來請,便笑著道:“不敢勞您大駕,是小妹腿短走得慢了。”


    從七小姐便對她很有好感。能夠聽懂笑話,並接住她笑話,還能自嘲解圍的,是個識大體的姑娘。


    大夫人如今掌管一家子事務,且身有誥命,不大愛與這幫閑著沒事的夫人們玩鬧。說起來,今日這場宴請是從三夫人作的主張,無非就是七小姐也到了年紀,各大家族的夫人們請過來一瞧,看看婆婆,便知道兒子了。


    從七小姐是嫡出的,從大夫人自然上心,也就出席了。本來有請侯夫人過來幫忙把把關的,偏侯夫人身子不利索,推了方玉婷過來,才把帖子挪到了她那裏。


    如今看了一眼,心裏大概有數,從大夫人便推脫年紀大了,跟她們這些年紀輕的夫人說不到一起去,回屋裏休息去了。


    從二夫人忙跟著過去伺候。


    留下從三夫人現場主持大局。


    三夫人素來是個喜歡熱鬧的,否則也不會張羅這麽一出。此刻笑著道:“大家都別拘束,說了是打牌就是打牌,各位自己組局,我這邊安排了三張桌子。”


    何家賢不會。方玉婷要忙著巴結夫人們,便不再管她。


    方玉珠便跟何家賢在從府晃蕩,到處看看走走散散步,畢竟何家賢現在最愛的就是散步了,別的都做不了,幹坐著又無聊。


    “你說方玉婷把咱們叫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何家賢真是想不通。


    方玉珠一向玲瓏剔透,倒是想了一處:“隻怕跟咱們沒關係,是要給方玉露好看吧。”


    “可我瞧著不像。”何家賢想了想:“那就不需要把咱們兩個都拉來了。”


    正說著呢,一個丫鬟過來:“請問是方家二奶奶嗎?”得到肯定後恭敬有禮:“我們四奶奶等著呢。”


    何家賢一臉茫然。


    那丫鬟也茫然的望著她,片刻後才道:“奴婢去問問侍郎夫人吧。”


    隻見那丫鬟跑去花廳上跟穎兒說了幾句話,穎兒傳給正在打牌的方玉婷,方玉婷含笑說了一句話,起身往這邊走來。


    “瞧我這記性。”方玉婷對何家賢笑著,明媚如春光:“從四奶奶愛好詩文,聽說燕州城有名的才女是我的親親二嫂,便有意要跟你說說話呢。剛才那幾位夫人一叫,我竟把這事兒忘記了。”


    何家賢不信。


    方玉婷吩咐那丫鬟:“帶我二嫂去見你們奶奶吧,陪她解解悶兒。”


    據說從四奶奶本是將門之女,頗會些拳腳功夫。


    嫁給從四爺沒多久,四爺被人綁架勒索,她帶著人去營救,打鬥過程中不幸受傷,傷了腳筋,自此不能走路。


    當然,這些都是何家賢回去後才打聽出來的。


    走過宏偉寬闊的一進又一進的宅子,何家賢拉著方玉珠的手,進了東邊一個次間,那丫鬟帶完路,跟門口的一個老嬤嬤通傳了,那嬤嬤笑著迎出來:“是方家二奶奶,還有二房小姐。”


    裏麵就傳來一聲:“進來。”


    何家賢進了屋,看見屋子正中央坐著一位濃眉大眼的婦人,梳著簡單的發髻,頭上不飾金銀珠寶,隻著一根烏木發簪將頭發挽起,再無任何裝飾。


    “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那婦人笑著,和善溫柔:“二奶奶請坐。”


    “四奶奶。”何家賢行了禮,拉著方玉珠坐下。


    “冒昧請你來,不要見怪。”那婦人笑著:“前段時間侍郎夫人到家裏來作客,無意間說起來,我說仰慕你的才名已經許久,她便說能帶你來一見。三嬸本來不許的,聽說你懷著身孕,是喜事,才允了。”


    她一直笑著:“今日見了,得償所願。”語氣裏有明顯的敷衍。


    何家賢心裏明白,從四奶奶見她,可不像她剛進這間屋子一般,眼前一亮。


    那眼裏有著些許“不過如此”明顯失望。


    倒是個不會掩飾的實誠人呢。


    何家賢四處不著痕跡的望了望,暗想這位四奶奶應該很是得勢受寵才對。


    屋裏的珊瑚擺件、雙麵繡的小炕屏風,房簷下的琉璃燈盞……她雖不怎麽裝束,可那梳妝台上好幾大蓋著的匣子——若是首飾不多,沒必要幾個匣子。


    還有婆子丫鬟們恭敬有序的態度。


    更重要的是,她的房間裏,擺著鞋襪的腳踏上,有兩雙男人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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