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家賢茫然回頭,吉祥指指門口:“芍藥姐姐來了。”


    那就是陳氏有請了。


    何家賢知道張玉環被打成豬頭,陳氏必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方玉煙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真是一點兒虛的都不來。


    不過也不是,陳氏不是不會來虛的,而是,不屑於跟她來虛的罷了。


    小聲叮囑吉祥:“叫紅果跑一趟,把二爺叫回來。”


    方其瑞果然以低價進了一批春天的衣裳,最近在鋪子裏忙這些事。


    到了鶴壽堂,張玉環臉上敷了藥,之前青一塊紅一塊,現如今成了白一塊紫一塊,別提多滑稽了,一說話嘴巴兩邊就像含了兩個包子,瞧著何家賢進來,一臉警惕與怨毒。


    何家賢麵不改色,行了禮,就見陳氏一拍桌子:“老二媳婦,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連表小姐也敢打!”


    “我沒打她,是三妹妹打得她,四妹妹可以作證。”何家賢杵在那裏,漫不經心,抵死不認。


    陳氏被她氣得臉鐵青:“若不是你教唆……”


    “沒有的事,是她說話得罪了三妹妹……不信您問四妹妹……”何家賢覺得方其瑞別的不行,死皮賴臉這一招倒是用的很溜。任你吆五喝六,我就一厚臉皮。“三妹妹素來不喜歡我,怎麽會幫我出頭?”


    “誰知道呢。”陳氏冷笑:“她到底跟老二是一個肚子裏出來的,高深莫測。”陳氏不無諷刺的說道:“我也納悶怎麽偏就去看你了呢。”


    何家賢不說話。


    陳氏拿她無法:“你有個丫頭打了玉環,叫她過來。”


    “那丫頭我已經許給二爺的小廝了,加上以前是二爺的丫頭,還是請二爺回來您再叫吧。”何家賢知道雪梨若是被叫過來,不死也得脫成皮,笑著道:“這事我正打算請示母親,擇個良辰吉日就讓他們……”


    “那是我的丫頭,當初是我給老二的,我記得賣身契還捏在我手裏呢。”陳氏冷笑:“老二媳婦,你這是翅膀硬了想飛了?”


    即便有賣身契,方其瑞也應該能想到辦法吧。何家賢忘記了這一茬,倒是百密一疏。早知道應該把賣身契想辦法先拿過來才是,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若非雪梨今日太自作聰明,也不會弄得進退兩難,遍地荊棘。


    “媳婦不敢,隻是汀蘭院都是母親和二爺的人,沒有一個是我的人,我不敢做任何人的主。”何家賢嚴肅的瞧了陳氏臉上的褶子:“母親怎麽說就怎麽樣,媳婦不敢違拗,自當遵命。”


    “那就去把那丫頭給我提來,以下犯上,自己找死!”陳氏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打死雪梨。


    “我打發她去買糕點了,等一下就回來。”何家賢算了算,雪梨回家有一會兒了,再這樣拖延一時片刻,大概等到方其瑞回來沒有問題。


    “那咱們就等著罷。”陳氏伸下胳膊,拍拍手掌,指了指身邊的座位:“來人,給二奶奶上茶。”


    何家賢見她是動了真怒,也不想火上澆油,順從的坐下。


    旁邊張玉環給陳氏捶背,一麵含糊不清的當著她的麵說她的壞話。


    “我瞧著,二奶奶是沒把您放在眼裏啊。”張玉環唯恐天下不亂:“居然敢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麵頂撞您,傳出去還以為方家是她在當家……”


    “閉嘴!”陳氏不耐煩,嗬斥張玉環。


    一時間鶴壽堂安靜的落針可聞,大家都心照不宣,目不斜視,隻盯著眼前那杯茶。


    一杯……兩杯……三杯……


    每當她茶喝得見底,一旁的芍藥就會立刻續上新茶,一言不發,隻聽見“霍霍”注水的聲音。


    何家賢跟陳氏比耐心比到脖子都僵了,才聽見外麵通報方其瑞來了。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張玉環在一旁鼓著腮幫子,口齒不清:“表哥,你可要公道評判,我來府上作客,卻被打成這樣,實在是太沒天理了!若是此處討不到公道,我自然會讓張家來討!!!”


    似乎是被她的話震懾,方其瑞扭頭看一眼何家賢:“雪梨呢?”


    何家賢當著陳氏的麵不好說已經讓他回家去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扯:“去買糕點了,大概是迷路了吧,這麽久也不見回來。”


    “那就等她回來為止。”方其瑞麵色冷峻:“那你在這裏幹什麽呢?還不回院子裏去,晚飯都沒吃……”


    “老二,你這就有失偏頗了罷。”陳氏瞧他們夫妻一唱一和,冷笑道:“你媳婦縱容丫鬟欺負客人,現在丫鬟沒拿住,她自己還想回去?”


    “夫人放心,那丫頭一回來,我立刻命人送過來,絕不二話,任憑夫人處置!”方其瑞客氣有禮,說話卻擲地有聲:“至於她,我帶回去嚴加管教便是,就不給夫人添麻煩了。”


    “老二,你渾歸渾,說話卻是算數的,那此事就先這麽辦,我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陳氏擺手示意。


    何家賢跟著方其瑞走出鶴壽堂,就迫不及待的挽住他的胳膊:“來說說你的法子,我也學學!”


    “學什麽?”


    “雪梨啊,你打算怎麽對付夫人?”


    “對付?”方其瑞很是吃驚:“為什麽要對付?”


    “難道你真的要把雪梨交出去給夫人處置?”何家賢此刻大驚失色。


    “難道不應該?”


    “不行!”何家賢失控的大叫,被方其瑞捂住嘴巴往邊上一扯:“回去說。”


    何家賢也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抿著嘴,低著頭走在方其瑞身後,刹那間心思千回百轉,力保雪梨的論據想了千萬條,回到屋裏,卻被方其瑞一句話說的無言以對:“她以下犯上,惡奴欺主,亂了方家的規矩,怎麽不該受罰?”


    ……何家賢知道這是正理,可自小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育,她始終無法覺得雪梨,吉祥等人低她一等。她可以訓斥雪梨,雪梨也可以訓斥她!


    隻是,方其瑞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心裏麵自然是封建等級森嚴的,更何況他還是當權者。


    “當時我為難,因此她就替我出手了,你那妹妹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咄咄逼人……”何家賢心有戚戚。


    “如此,就是你教唆的了?”方其瑞挑挑眉:“那方才夫人問你時,你為何又一口咬定跟你沒關係?”


    ……邏輯如此嚴謹,何家賢無法狡辯,隻能把當時的場景再現一次,讓方其瑞自己去評判。


    “如此說來,還是她自作主張,膽大妄為。”方其瑞瞧著何家賢,第一次眼裏帶著淩厲的審問:“她人呢?”


    “……你能不能想想辦法……”何家賢不說,隻哀求。她知道她不占理了。偌大的方府,若是連方其瑞都無法理解她支持她,那就再沒有任何可能性。


    “不說算了。”方其瑞對著院子叫人:“把和氣給我叫過來。”又對著在院子裏觀望的吉祥:“看好二奶奶,這幾天就別讓她出門了。”


    吉祥嚇了一跳,這是要軟禁二奶奶嗎?猶豫道:“二奶奶沒有錯……”


    “既然分不清是非,你也與她一同進來吧。”方其瑞起身往外走:“這幾日我住書房。她若是想明白了,就到書房來找我。”


    何家賢在屋裏沒有說話,方其瑞鏗鏘有力的,踩著冰渣子的“咯吱咯吱”的步伐聲,像是踏在她的心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站在這個古代社會的土地上,他是對的,但是,他也背棄了她!


    何家賢知道方其瑞說的話有道理。張玉環受了那樣的屈辱,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方玉煙他們現在得罪不起,也沒辦法再找她,隻能把氣出在過錯分明的雪梨身上。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何家賢才不願意把雪梨交出去。


    若是沒有方玉煙前麵下狠手,雪梨就算打了張玉環,不顧也就是被打棍子,或者攆出去的事。


    可如今很明顯,張玉環隻怕早就把方玉煙的那一份兒也算在雪梨頭上,好的話不知道賣到哪裏去,不好的話,估計小命難保。


    如今他們的想法都很清楚——把雪梨交出去,就解決了所有問題。


    可是交出去,就是叫雪梨去死!


    “你說我該怎麽辦……”何家賢對著吉祥喃喃自語,眼淚撲簌簌流下來:“我本以為二爺會想辦法保住她的,看在我的麵上,看在和氣的麵上……”


    “雪梨的確是激進了些。”吉祥眼底也有些濕潤,何家賢想的那些,她再清楚不過,不交出去不占理,交出去的話,雪梨隻怕死路一條。


    即便是她想盡辦法,讓陳氏可以輕罰。可是張玉環若是不願意善罷甘休,那大陳氏再過來興師問罪,陳氏也一樣不會賣她任何情麵。


    為今之計,方其瑞是指望不上,隻能想辦法在和氣把雪梨找回來之前,讓張玉環放棄追究此事。


    談何容易?真的容忍她給方其瑞做妾?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何家賢欲哭無淚。


    她知道一切的根源是什麽?從方玉煙懷著身孕,踏入方府的第一步開始,她就已經看明白。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這而起,因這而落。


    那就是底氣,絕對的底氣!


    試問若是今日打張玉環的是王府的侍女柳青,她張玉環敢放一個屁?敢說一句追究的話?陳氏敢咄咄逼人緊追不舍?隻怕討好都來不及。


    若是那厚顏無恥之輩,說不定還會摸著臉叫一聲:“打得好!”


    她在方家被輕視,被冷落,被驅逐,被拿捏,豈不都是因為家中無權無勢,沒有絲毫底氣?


    要麽有權,要麽有錢……何家賢發覺自己一樣都沒有。


    哦,有的。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海裏突然靈光一現,去抽屜裏拿出方玉煙送她的小金盒子,之前拿去給方玉靜被拒絕,吉祥又拿回來了,對吉祥道:“快……你跑一趟!”


    吉祥疑惑而猶豫:“二爺說不許咱們出去……”


    “她可沒說不讓人進來。”何家賢打開小金盒,撫摸著裏麵一整套的綠寶石首飾,做工精美,價值不菲:“去請四小姐來一趟。”


    她若是沒記錯,方其瑞被張玉環設計陷害的那一日,是方玉露過來請方其瑞的。回來後方其瑞說,方玉露過去,是想請他幫忙存私房錢。


    一個愛存私房錢的姑娘,想必對銀子應該不會太清高,況且她所求不多,不過是留雪梨一條命而已。


    吉祥眼前也是一亮:“夫人素來聽四小姐的話……”


    兩個人像是都找到了突破口,高興的拉手相慶。


    吉祥整理了衣衫,這才信步出門去,力圖讓自己看起來更誠懇一些。


    方玉露與何家賢算起來無冤無仇,倒是肯過來,笑著道:“二嫂今日好威風啊。”


    何家賢謙虛的笑笑,不說多餘的話,隻將金盒子推過去,當著方玉露的麵打開:“不知道四妹妹可還喜歡?”


    方玉露眼前一亮,麵上就忍不住的欽羨之色:“三姐果然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出手好闊綽。”之前在張玉環麵前,何家賢是把金盒子還給過方玉煙的,隻是方玉煙沒要,方玉露因此認識。


    “二嫂可是為了那丫鬟的事情?依我看,二嫂別白費力氣了,表姐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一肚子氣沒處撒……”方玉露擺擺手。


    “妹妹聰慧,自然會有辦法。我求的不多,隻保她一條命即可。”何家賢也笑笑:“母親還是聽得進妹妹說話的。”


    “二嫂實在是太善良了。哎。”方玉露盯著那一副首飾,吞了一下口水:“若隻求保命的話,我盡力而為,到底是咱們方家的丫頭,可不能讓張家的人定奪她的生死。”


    兩個人客氣一番,方玉露便光明正大的收了那金盒子,笑著行禮:“二嫂等我的消息罷。”


    關了屋門,何家賢渾身疲軟的癱在矮榻上,卻又立時直起身子,雙手合十祈禱,吉祥也忙跟著學樣。


    如此輾轉難熬,到了半夜,外麵有人敲門,吉祥忙起身去開,卻是紅果,急吼吼的道:“雪梨回來了,被二爺徑直送到夫人那裏去,挨了十五個板子,抬回來了。”


    何家賢在床上本就沒睡著,此刻聽得一驚,急忙披上衣服起身:“去請大夫,我去瞧瞧……”


    紅果忙道:“二奶奶別慌,二爺命人叫了一個女大夫,已經在屋裏給瞧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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