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何家賢便去請陳氏安,瞧著她心情不錯,便開口道:“前些日子父親命二爺寫幾篇文章,請老師瞧瞧。可是您瞧二爺成日裏不見蹤影,即便是不情不願寫了,也是匆匆促成,實在沒有用心。可到底不好讓父親失望,便想著拿這幾篇文章回去請我爹指點一二,也好回來督促二爺進學……”


    自方其瑞很早之前直白的告訴她,陳氏並不喜歡他時,何家賢也學乖了,隻要對陳氏有所求,必然是要說方其瑞差的那一麵的。


    果然,陳氏聽方其瑞不好好讀書時,臉上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老二得你這位賢妻,可真是他的福氣。既然是老爺要求的,那你自去便是。”


    何家賢忙道謝。


    就聽陳氏語重心長:“你也是,怎麽能如此慣著他。該逼他認真進學才是。”


    何家賢為難的苦笑:“二爺是個什麽脾氣,母親又不是不知道?”


    陳氏歎口氣,似乎很是認同:“也是,連老爺都拿他沒辦法,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毫無用處,反而更加頑劣。如此下去,該怎麽是好。哎,可能性子就是天生的,你瞧業兒,年紀小,卻很是懂事。前些日子老爺很是誇獎了一番,說他眼光好,挑選回來的貨物都賣的緊俏,賬上麵也算的清楚……”


    誇起兒子,陳氏滔滔不絕,像是中了頭彩一般,何家賢耐著性子聽著,就聽見下人來報,說是周氏過來了,帶著那個新姨娘。


    何家賢忙借機告退,經過時倒是瞧了一眼新姨娘,瞧著神情憔悴,萎靡不振,像是病了。


    周氏也不避諱,笑著道:“她是外鄉人,燕州城幹燥,她水土不服,故而生病了。我與母親來請示,想送去她江南的莊子上休養。那裏原也是我的陪嫁,放在那邊也安心。”


    何家賢點點頭:“大嫂真是菩薩心腸。”


    這位新姨娘的事情,何家賢閑時也沒聽雪梨嚼舌根,說是嘴甜的很,與方府不少下人都交好。隻是不知道怎麽突然就病了。


    這不是她管的事情,因此也沒在意,寒暄幾句就開始收拾。


    吉祥過來幫著將銀子和帶回去的禮品一一打包好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奴婢聽說,那新姨娘第一天伺候大爺,晚了還不讓歇息,去大奶奶房間裏站了一宿立規矩呢!”


    何家賢一愣:“你是說,大奶奶故意為難她?”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她們都在傳。大奶奶吃飯,經常茶水菜品熱湯滾粥的燙到她。晚上睡覺也讓她值夜,等她一睡著就尖叫把她驚醒……時日一長,再水靈的人也枯了,真真可憐。”


    “這樣隱秘的事情,怎麽人人都傳說?”何家賢納悶。


    “不是沁心院的人,就是新姨娘自己唄。她瞧著本就不是甘心受委屈的人。”吉祥頗有些同命相連的苦楚:“大爺又病著,顧不了她,可憐的很。”


    隻是到了下午,輿論就轉向了。據說已經有丫鬟開始議論起,說新姨娘是偷了大奶奶的名貴首飾,大奶奶給她留著體麵才那樣說的呢。


    何家賢越發雲裏霧裏,晚上方其瑞聽說了,冷笑著道:“大嫂隻怕為這事花了不少銀子了。”


    何家賢總覺得周氏雖圓滑,但是不至於這樣壞,又想到方其瑞會寫文章,卻瞞著自己的事,心裏有氣,故意忍不住替她辯解了兩句。


    方其瑞笑著摸她的頭,何家賢一縮。方其瑞手落空,隻能縮回來:“你當為什麽她幾年無所出,但是大哥卻沒有妾室?”


    是啊。何家賢一想,方其宗雖然身體不好,可是方家有銀子。窮苦人家願意當妾的好姑娘多的是。


    “大嫂帶過來的陪嫁丫鬟是兩個,如今隻剩下合景一個人,你猜還有一個哪裏去了?”見何家賢對自己態度不好,一向不怎麽說八卦的方其瑞也賣起關子,故意引她好奇。


    果然何家賢上當,忙問“怎麽回事?”


    方其瑞不動聲色將她拉近一點,摟緊了才慢吞吞說:“本來兩個都是給了大哥當通房的,為的就是早日能有一兒半女,傳宗接代。誰知道,先前的那個,見大嫂忍氣吞聲,自己頗受大哥喜歡,便牝雞司晨,不知所謂起來。大嫂也縱容著她。若是有人問,大嫂便說,這是娘家人,是跟親姐妹一般的感情,讓讓也就過去了。”


    “大嫂是個好性子的。”何家賢沒意識到兩個人的距離靠近,感慨道,之前周氏幫了她不少,這份恩情她還記得的。


    “某一天,那丫鬟居然穿了大紅色的麗裝,在沁心院跟大嫂大吵大鬧,大嫂忍不了了,命人將她當眾扒光羞辱。”


    何家賢愣住:這比皮肉之苦可厲害多了。


    “晚上那個丫頭就上吊自盡了。”方其瑞悵然,:“她死了之後,大嫂還是極盡所能安排她的後事,說起來也是相當風光的。隻是之後,剩下的合景就開始夾著尾巴做人了,沁心院其餘人再也不敢造次。夫人提了幾次要為大哥納妾的事情,大嫂哭哭啼啼說之前那個丫鬟欺負她的事,又說奴大欺主,夫人明知道她可憐也不管管,如今又害她背上一條人命,寢食難安,再進新人,她隻怕活不了了。”


    “夫人自知理虧,當初鬧成那樣,大嫂是跟她提過幾次的,夫人都讓大嫂自己解決。後來人死了,大嫂自己去老爺那裏認罪,把經過都說了。老爺很是生氣,怒斥了夫人的不作為,也罵了大嫂,說以後沁心院不許再出這樣的事情。”


    方其瑞見何家賢隻是想聽故事,並不想與她親近,有心悻悻:“後來就沒人敢了。還有人說,那丫鬟死的時候一身紅衣,就是要化厲鬼,找大嫂索命呢。你瞧窗戶外麵……”方其瑞一說一指,何家賢果然嚇得縮進他懷裏,到底得逞了。


    第二天,由著想跟徐氏多待待,何家賢吃過午飯就啟程,不大一會兒到了院子門口,隻見門虛掩著。


    吉祥正要出聲,何家賢揮揮手,自己輕輕開了門,躡手躡腳的進去。


    院子裏珊瑚正在提水準備燒火,深秋的寒冷節氣裏累得額上都有些汗珠。廂房的門口,春嬌抱著兒子在輕聲逗弄她,時不時與珊瑚說話:“中午咱們吃糯米圓子吧。”


    “那個太複雜,我隨意做兩樣小菜吃吃便算了。”珊瑚頭也不抬:“你又不幫忙,就別挑三揀四。”


    “你……”春嬌氣結,卻又說不出什麽來,抬眼瞧見何家賢過了小走廊進了院子,便故意笑著道:“我不幫忙,是因為吃閑飯的太多,為何我要紆尊降貴伺候這些旁的不相幹的人!”說著抱著孩子一扭身進房間去了。


    珊瑚見何家賢來了,忙往身上擦擦手過來行禮,何家賢一把扶住:“這裏不是方家,不必按方家的禮數。”


    瞧著珊瑚好像黑瘦了許多,關切的問道:“還好嗎?”


    “好。”珊瑚笑著露出兩排銀牙:“奴婢是自由身,除了每日洗這四五個人的衣裳,便是做三頓飯,活兒是累了些。不過夫人和善,姨娘也……”她想了想,笑了笑沒再說:“老爺又不挑剔,日子好過許多。雖然體力上辛苦,可心裏上輕鬆……”


    何家賢見她語速鬆快,精神抖擻,毫不懷疑她會說假話。


    徐氏那個人,對待下人是沒話說的。珊瑚又是聰明人,伶俐能幹不在話下,徐氏想必就更滿意,對她也就更好了。


    她一麵說著,一麵將何家賢讓到屋裏:“二奶奶別聽春嬌說的那些話,又難聽又惡心。什麽不相幹的人,是大姑奶奶回來了。”


    大姐?何家賢許久沒有見到她。上次見她還是私底下悄悄找自己借銀子。因此加快步伐朝屋裏走去。


    徐氏瞧見何家賢喜出望外,忙問道她怎麽突然回來了。


    何家賢將來意所明,徐氏笑著道:“離你父親下學還有好一會兒呢,你先坐,可吃過飯?”


    “我吃過了,你們怎麽還沒吃?”何家賢坐下,瞧著何家淑拘謹的坐在內裏,也不出來跟她說話,忙叫一聲:“大姐?”


    何加淑神情恍惚的朝她望了一眼,卻把何家賢嚇了一跳。隻見她滿臉青紫,還是塗過藥水消了腫之後的,都能看出來當初受傷有多重。一隻胳膊掛在胸前,像是骨折了接上的……


    “正好你來了,你勸勸你姐姐,氣消的差不多了就回去,啊。老是在娘家呆著,那婆家隻怕會越來越不高興……”徐氏很是無奈:“我去幫珊瑚搭把手,早些吃飯。”


    何家賢一把拉住要走的徐氏:“大姐這是怎麽了?”


    “還怎麽?還不是那天殺的幹的好事!”徐氏有些不忍再說,衝何家淑努努嘴:“你妹妹讀的書多,你鑽牛角尖想不通的問題,讓你妹妹開解開解你……這幾天我說了這麽多,反正你也聽不進去……”


    何家賢往前一步拉起何家淑的手:“是姐夫打的?他為何打你?”


    何家淑瞧一眼吉祥,吉祥便笑著:“我也出去給珊瑚幫幫手。”


    待房間隻剩下姐妹二人,何家淑剛剛幹掉的眼淚又止不住往下掉,撲簌簌跟下雨一般:“二妹……二妹……我……我……”


    她想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們方家家大業大,可還缺燒火打雜的下人?大姐什麽都能做,燒火做飯劈柴擔水洗衣服,什麽都能做……對了對了”她神情激動:“我還欠你的銀子,你拉我去抵債!”


    何家賢見她語氣過於激動,安撫猜測道:“姐姐是不想跟姐夫過了?”


    “不是……不是……”何家淑哭個沒停:“不是……我想……”她捶打著自己的肚皮:“可惜我肚子不爭氣……你姐夫他……他也是鬱悶煩惱……”


    “可我真的不想忍受了,我好害怕,好害怕,生怕他會打死我。他真的會的……我想回去……可我不敢,不敢……他打我,拽我頭發,扇我耳光,將我按在泥地裏用腳踩……我害怕……”何家淑說著又難過起來,不願意再說。


    何家賢搞不清楚事情原委,隻得起身去廚房問徐氏。


    徐氏歎口氣:“你大姐也是命苦,嫁人這幾年,一直沒有懷孕。大夫不知道請了多少,喝了多少調理的中藥,誰知道越急越沒有……開始你姐夫還好,後來婆婆指桑罵槐,成日裏沒有個好臉色。漸漸的你姐夫就開始吃喝嫖賭,輸了沒錢了就拿你姐姐出氣,最近這一年多,更是變本加厲,拳腳越來越重。先前你姐姐還忍著,想著有了身孕就會好些,誰知道還是杳無音訊……”


    “是不是姐夫不能生?”何家賢立時想到這個可能性。多少女人不能懷孕,亦或者生不出兒子,其實男人都是始作俑者,卻將黑鍋都背在女人身上。


    “誰知道呢。這次打了狠了,你姐姐實在無法,才趁全家睡著了跑回娘家來。”徐氏很是心痛:“誰知道回來三天了,你姐夫卻也不來接。我隻能勸你姐姐回去。不然這樣僵持著,可如何是好?”


    “回去幹什麽?再送上門去給別人打嗎?”何家賢瞧見徐氏一臉憂心忡忡,還以為是心疼女兒受罪,沒想到是焦急女婿不來接。


    “不回去那也不好呀,時間一長,要是他們家說淑兒不守婦道,自己跑了,那淑兒的名聲……”徐氏眉頭緊鎖:“我想著,若是今日還不來,明日一早,就讓你爹告個假,親自送她回去,就說咱們何家教女不嚴……”。


    “夠了!大姐是名聲重要?還是性命重要?”何家賢暴怒:“娘,那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不幫忙不說,居然還要將她送回那火坑裏去!”


    “您這麽做,難道就不擔心有朝一日,大姐連跑回來的力氣都沒有,人家隻通知咱們去給大姐收屍!”何家賢越說越激動:“且不說大姐是您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在家裏誰舍得打罵?憑什麽咱們捧若至寶的姑娘,嫁了人就不是人了?就得讓別人打罵欺侮?”


    徐氏沉默。


    半響後抬起頭:“賢兒,你說的道理我何嚐不懂,可是到底落人話柄……她若是不回去,你姐夫要是給她送來一紙休書,那跟逼她去死沒有什麽兩樣。若是因她不能生育而被休,那咱們家就更抬不起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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