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賢揉揉太陽穴:“你今日得空去問問臘梅,夫人這幾天飲食可好?”


    吉祥便忍不住笑笑:“二奶奶那日說話時破釜沉舟般的豪氣,如今還是心有戚戚罷。”


    何家賢咧嘴一笑:“到底她是長輩,表麵功夫還得做足。”


    話音剛落,就有見過的丫鬟風鈴進來:“二奶奶,夫人請您過去,舅太太來了。”


    何家賢忙起身梳洗換裝,立時到了花廳之上。


    她雖然對這個便宜舅母沒好感,但是到底是親戚,加上前兩次都不小心得罪過,為避免再落人口實,還是要得體應對。


    薛氏對她如同往日的冷漠,反而與陳氏,周氏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說著說著,話音一轉:“聽說二姐近日老是生氣,身邊的丫頭也都七零八落的不成個樣子,你弟弟特意命人買了幾個調教得體的大丫鬟,送了過來,還望姐姐得用。”


    說著一拍手,便有丫鬟領著一排年輕水嫩的姑娘走過來,窈窕娉婷,恭謙有禮,也不知道何時在那裏等候的,前幾個倒也罷了,最後一個眼珠子清亮,雖低著頭,但時不時左右四顧偷偷打量這一切,尖下巴細長眼,漂亮得很。


    陳氏隻瞧著眼前一亮,就聽薛氏指著前麵三個年級大些的說道:“這三個十八歲,已是直接能用的了,伺候人是一等一的好。”


    陳氏忙推辭,薛氏按住她的手:“應該的。”


    又指著後麵一個麵若銀盤的敦厚姑娘:“這是我給大少爺的,這姑娘懂醫理,是藥鋪老板的女兒,我想著對大少爺的病定有助益,因此帶了過來,卻並不是我買的……”


    陳氏隻略一思索,便對周氏道:“你瞧著……”


    周氏臉色難看至極,卻吞吞吐吐半響不說話,低著頭絞著帕子,幾乎要把那帕子捏碎,像是極致忍耐後才道:“媳婦定當好好待妹妹!”


    陳氏臉色一鬆,很是愉悅:“果然賢惠,母親沒有看錯人。”


    何家賢若是再不明白,就真的白枉在方府待了這麽長時間。這哪裏是送丫鬟,分明是借薛氏的手,給大少爺又納了個姨娘。否則,何必要什麽藥鋪老板的女兒,直接花幾兩銀子買個伶俐的丫鬟便是。


    難為周氏吃了這個啞巴虧。若是陳氏送的,還可以說道說道去,可是舅母送的,長輩送,不可辭!


    那最後一個漂亮丫鬟的眼神又瞟過來,何家賢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她起身捂住肚子:“母親,舅母贖罪,兒媳大概是吃錯了東西,難受的緊……”


    “那快去罷。”薛氏笑眯眯的,絲毫不留餘地,指著剩下的兩個丫鬟:“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何家賢隻得佯裝拉肚子去了花廳旁的淨房,對雪梨道:“無論二爺有什麽事,去請他回來,就說我有要緊事。”雪梨忙答應著去了。


    何家賢在淨房待了一會兒,便有陳氏的丫鬟來催,躲無可躲,隻能拖一刻是一刻,拖到方其瑞回來。


    沒料到薛氏的丫鬟也來催,何家賢無法,隻能硬著頭皮出來,又坐回位置上。


    薛氏便指著那個最好看的丫鬟道:“這個是給你的,聽說從小也是讀了書的,她爹是秀才,想來對二少爺的學業有所裨益……”


    “哎喲哎呦,肚子又疼起來了。”何家賢捂著肚子就往淨房跑:“舅母等我一等……”


    薛氏的臉色不好看起來,板著臉對陳氏道:“看她能出什麽幺蛾子……”又派丫鬟去催。


    如此三五次之後,陳氏勃然大怒:“若是老二媳婦你身子不爽,就不必在此候著了,把人領會汀蘭院罷……她不是賣身的丫鬟,可要好好對待!”


    “誰這麽大架子,還要好好對待?”陳氏話音剛落,就聽見方其瑞走進來,大聲接話,又對著薛氏作揖:“舅母來了。”


    若是此刻還不明白何家賢的那些伎倆,陳氏大概白活了,她也顧不得裝出來的和善模樣,將臉一板,狠狠地瞪了何家賢一眼,倒是並不在意方其瑞的態度,男人嘛,有幾個不愛美女,嫌妻妾太多的?


    因此換上笑臉:“是你舅母呢,惦記你們三兄弟,給我送丫鬟的同時,也給你們送幾個,你可千萬別辜負了舅母的一片疼愛之心。”


    方其瑞瞟了一眼那個漂亮姑娘,笑眯眯的:“是,必不敢辜負舅母。姑娘是哪裏人?”


    那姑娘名叫綠袖,聽見問話忙不迭的輕聲回答:“妾身回鄉人士……家父是孫秀才……”


    方其瑞笑著道:“哦,離這裏不遠。那就請人送姑娘回去吧。”


    陳氏和薛氏麵色均是一變,陳氏就有些惱怒:“老二,你這是……你舅母千挑萬選,選了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給你……”


    方其瑞笑著道:“舅母送人給外甥,外甥感激不盡,收下了,之後如此處置,也是外甥自己的權力了罷。這樣身家清白的一個女孩兒,到我家來做奴婢是怎麽一回事?太瞧不起讀書人了?外甥可也是讀書人哪……”


    薛氏和陳氏沒想到他這樣直白,氣得說不出話來,就聽方其瑞笑著道:“外甥也沒什麽回禮可送,早先在館子裏也有一相好的姑娘,大家夥兒都知道,她有一個要好的姐妹,為人端莊賢淑,待人和氣,過得兩日我得空了,把她買了來回贈給舅舅,也算報效舅母的關心,聊表外甥的孝敬。”


    薛氏一聽臉色都白了,繼而轉得鐵青,思忖片刻後才道:“這倒是不用客氣,大家親戚一場,若是送什麽都這樣你推我讓的,那這禮也送得沒意思。既然二少爺心疼讀書人,將心比心我也不敢強求,這就帶回去還給她父親,再擇良家罷……”


    說著命丫鬟帶著那姑娘落荒而逃,連跟陳氏寒暄都來不及,似乎走晚了就要接受方其瑞送的人一樣。


    何家賢瞧著陳氏暴紫的麵孔,幾乎要拍手稱快,隻是此刻不能,還得捂著肚子又疼起來:“哎呦哎呦,又疼起來了,母親恕罪,兒媳還得去淨房……”


    陳氏起身拂袖冷哼一聲,再不言語,隻留下周氏,憤恨的瞧著那麵若銀盤的丫鬟,又瞧著何家賢的背影,若有所思。


    陳氏走後,何家賢的肚子痛自然是不用再裝,兩個人都挺高興。隻是誰都沒有開口說什麽,默默的一前一後往回走。


    待到院子門口,到底是忍不住,何家賢回頭看了方其瑞一眼,就對上他癡癡往前望的眼神,急忙閃過臉,片刻後又覺得自己羞的好笑,再望過去時,方其瑞已經似笑非笑,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


    何家賢趕緊快步走到屋內,方其瑞進來,將吉祥等人都打發出去,才從後麵摟住有些局促的小嬌妻,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沉著聲音道:“很好。”


    何家賢不用問,也知道他說的是今日對付舅母的方式,心裏輕輕一動,像是春風拂麵,格外溫煦,將頭微微偏過去,額頭靠著他的臉:“你說過的,讓我信你。”


    方其瑞說過,梅姨娘說過,他們都說,必不會負她。


    所以,這種涉及到方其瑞自己的事情,她願意交給他來處理。


    方其瑞沒有再說話,隻是將她的小手拿一隻在手心裏,捏著軟軟的,格外安心。


    兩個人耳鬢廝磨了好一陣子,待方其瑞的唇往她臉上貼過來時,何家賢驀地才回過神,將他輕輕推開:“倒是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呢。早不見人晚不見影的。”


    方其瑞也意識到這是大白天,門都還沒關,方才自己到底有些情難自禁了,忙整理了衣裳輕咳幾聲:“為夫給你掙銀子呢。父親交給我的小鋪子,到底每個月的收益還是少了些,我如今在試試別的門路,這樣咱們院子裏也不用過的捉襟見肘的。”


    何家賢一聽是在掙錢,忙打斷道:“那你不讀書考科舉了?”


    方其瑞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我從未想過要走科舉的路。”


    何家賢猶如被雷劈焦了一般,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這個消息,忙捉了方其瑞的衣襟:“你開玩笑呢吧。”


    “絕不是。”方其瑞抓住她的手,無比認真:“以前是不想說,如今你問起,卻不想瞞你。”


    或者說,是何家賢今日的信任之舉,讓他覺得安心而踏實。


    何家賢仰起頭,嚴肅的瞧著他。


    方其瑞想了想措詞,才接著道:“我想學做生意。”


    “那為何?”以前花天酒地不務正業,偏現在才想?


    何家賢沒有問出來,方其瑞也沒有再說,兩個人像是有默契般,均重重點了一下頭。


    何家賢是想尊重他的選擇和誌向,而方其瑞則是突然發覺他的小妻子好像聰慧不少,許多事情不必再細細嚴明。隻要從此刻起,她知道他的想法,願意支持他的想法,就夠了。


    然而,還有擔憂:“父親會不會同意?”畢竟方老爺一心是要方其瑞至仕的。


    “無需他同意。”方其瑞有些黯然:“我以前那樣,他不也從來沒有同意過?”


    何家賢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悶了半響才道:“我倒是支持的,隻是到底……”


    還有梅姨娘。


    “不必顧慮太多,我主意已定,如今才是好機會。”方其瑞悠悠的解釋:“三弟回來,她一顆心全在他身上嗎,沒工夫管我。”


    何家賢納悶:“她是誰?””


    “……。”方其瑞不再說話,似乎並不想何家賢知道太多,隻是提起來有些不甘心:“打壓控製我這些年,小爺戰戰兢兢不敢出頭,如今也夠了。”他見何家賢滿臉的憂心,笑著安慰她:“不必擔心,我不會蠻幹的,我又不貪心,不過是想得到本該屬於我的那份而已。”


    何家賢聽他說話有分寸,並沒有什麽賭氣成分,倒是略微放了心,勸道:“你做事我不攔你,隻是萬事小心,成就罷了,不成也算了。”


    “不過是瞞著做點兒小生意,瞧你說的像我要去上刀山火海一般。”方其瑞笑笑:“等著吧,到時候數銀子數到你手軟。”


    何家賢微微一笑,抿著嘴想起一個笑話:“說起這個,我倒是有個夢想,不知道能不能助我完成。”


    方其瑞眼含期待等她說,就見何家賢調皮道:“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話音未落,方其瑞已經一把將她摟進懷中,狠狠在臉上“吧嗒”親了一口:“你慣是有趣的,偏又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兩個人正嬉鬧間,吉祥匆匆跑進來,將臉別過去:“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打擾二爺二奶奶……隻是……”她微微喘氣:“奴婢不知道講不講……”


    眼神閃閃爍爍瞧著方其瑞,猶豫不決。


    方其瑞好好的興致被人打攪,自然是不爽,到底給了何家賢幾分薄麵,沒有發怒,對著吉祥很不耐煩:“說……”


    吉祥忙道:“三小姐被關起來了。”


    “被誰關起來了?”方其瑞還沒問,何家賢急忙問道,並下意識去看他的反應。


    到底是他的親妹妹,若是不管,顯得狠心。管?可是怎麽管?他又如何想?這種事情,還是他做主的好。


    方其瑞很是受用何家賢如今事事把自己擺在前麵的姿態,慢條斯理問道:“什麽事情?”


    “奴婢不知。”吉祥有些惶恐。


    方其瑞歎氣:“罷了,你別管,我自去問。她一向喜歡惹禍,被打被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何家賢見他不怎麽擔心,暗暗鬆了口氣。她惴惴不安的不是方玉煙被關起來,而是聯想到,上次方玉煙過來找她借銀子,她沒借,萬一此事的緣由是因為她不借銀子而引起,隻怕日後方玉煙又怪罪到她身上,梁子越結越大。


    她雖不糾纏於與方玉煙多要好,可是那種性格的姑娘,能夠少惹她也是種福氣。


    方玉煙此事卻鬧得很大,不過才三天,就聽說方老爺大發雷霆,遣人準備把方玉煙送到尼姑庵裏去。


    何家賢聽到消息大吃一驚,陳氏素來心疼方玉煙,怎麽也不求情?甚至一點兒風聲都沒露出來?


    隻聽看管的下人說,方玉煙成日裏神神叨叨,像是中了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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