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白了她一眼,怒道:“誰知道是不是誠心的?若是傷了筋骨我可絕不善罷甘休……”又覺得何家賢說的有道理,忙叫了個健壯的婆子背著方其凱走了,接著命一個丫頭去請大夫過來診治。


    何家賢等沈姨娘走後,才小聲對梅姨娘道:“姨娘操勞辛苦了……”


    梅姨娘溫和的笑笑,淡定而安靜,輕聲細語:“無妨,都是小事。”她微微有些讚許的瞧著何家賢,沒想到這媳婦瞧著傻呆呆的,偶爾也有靈光的時候,便笑著道:“家裏人多,難免事情多,若是一點兒委屈也受不得,那可就雞犬不寧了。”


    見何家賢點頭,梅姨娘也不避諱:“吉祥隻是有點小聰明,大的事情她出身有限見識有限,到底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何家賢想來她是怕自己太過於信任吉祥,又擔心吉祥能力不足罷,便誠心誠意道:“恩,我不懂的都請教過相公。”


    梅姨娘大疑,立刻又雲淡風輕:“小兩口能和和美美的就好。你去吧。”


    何家賢見雖然旁邊沒有別的人,甚至丫鬟也就她自己貼身服侍的,卻仍舊不欲與自己多說,隻能識趣的走掉。


    半響,梅姨娘才長長歎一口氣,對跟著的丫鬟梅錦道:“我總是看不懂瑞兒……”


    梅錦是跟在梅姨娘身邊的老姑娘了,三十多歲還未出嫁,聽出她語氣裏的遺憾和悵然,勸慰著道:“二少爺是個有本事的,隻是難免年紀還輕,性子浮躁,容易被那些別有居心的人慫恿挑唆……您瞧他對二奶奶,還是比我們預想的要好,當初他來請您派個得力的人去二奶奶身邊,怕她吃虧,光是這份用心,就極難得。”


    梅姨娘眯起眼睛笑笑:“但願吧,這孩子聰明過頭了。都說慧極易傷,情深不壽,我就怕……”她話未說出口就停住,梅錦知她所憂,知道勸慰不了,隻又仔細檢查起嫁妝來。


    但礙於書房裏方其瑞並不在,這是可以預料的,畢竟若是他真的勤於用功,不會連個童生都考不上。


    夢梨正掃書桌呢,見何家賢過來,急忙見了禮上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何家賢漸漸也習慣察言觀色,叫她有話直說。


    雪梨便噗通一聲徑直跪下:“二奶奶,您跟夫人說說,叫我去汀蘭院伺候吧,我不想……”她聲音蚊子一樣呐呐:“……伺候二爺。”


    何家賢愕然:“二爺虐待你麽?”


    夢梨急忙搖搖頭,撥浪鼓一樣,似乎生怕否認晚了何家賢去找方其瑞算賬一般:“不是不是……”她咚咚咚磕起頭來,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兒:“……還是讓紋桃姐姐回來吧,她伺候二爺周到些。”


    何家賢思考了一會兒,“為何?”她想不明白,不如直接問:“為何來求我?何不直接求二爺?”方其瑞與紋桃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夢梨淚盈於睫,慘白的小臉顯得倉皇不安:“奴婢……奴婢不敢跟二爺說……”她低著頭瑟瑟發抖:“二奶奶若是為難就算了。”她想了想不安道:“畢竟奴婢是夫人定下的,二奶奶也犯不著為了奴婢去求夫人。”


    “你說出個緣由,我才好知道。”何家賢循循善誘,她的“善心”不敢再隨便泛濫。


    夢梨卻閉口不言,隻盯著何家賢的茶杯:“二奶奶茶冷了,我去幫二奶奶加些熱的來。”


    何家賢狐疑的望著她的背影,打算觀察幾天,看看這小丫頭有什麽難言之隱。起身隨意翻著方其瑞的那些書,倒是幹幹淨淨,一點兒不像讀過的樣子。


    忽聞外間一聲尖叫,何家賢又聽了聽,立刻就沒了,片刻後夢梨進來,將茶端給何家賢,露出的手背紅通通一片,何家賢忙一把抓住:“怎麽好生生燙著了?”


    “奴婢太心急。”夢梨苦笑了一下,拉長袖子把燙傷的部位蓋住:“晚上敷點藥膏就是了。”


    “你現在就去吧,我留在書房,二爺若是回來有我呢。”何家賢怕耽擱太久傷口發炎,忙催促夢梨回去,夢梨卻有些不甘願,隻低著頭發愣。


    “還不快去!女孩子家家的,手上留疤可就不好看了。”何家賢又催促幾聲,夢梨才亦步亦趨的小碎步離開。


    瞧著夢梨瑟縮的背影,其實何家賢一直不明白,陳氏為何早早的給方其瑞安排了幾個丫頭“色誘”他,卻又很爽快的同意了撤掉,之前她與陳氏接觸不多,以為是看自己這個“正牌媳婦”的麵子。可如今回想那時候順暢的過程,再結合如今她明白的陳氏的性格,倒是過於順暢,似乎是巴不得她來提一樣。


    這其中定然有個很關鍵的轉折。


    算了,不想了,何家賢滿屋子打量方其瑞的書房,想找幾本有趣的書來看。她來過幾次,可方其瑞根本不給她好臉色,當著下人的麵就說她“讀書讀迂腐了,我不愛讀書。”


    “爹的命令又怎麽樣?你聽我可不聽。”


    “女人家讀什麽書,回屋做繡活去……”每次將她氣得半死。


    後來關係緩和,她才試著去理解方其瑞,可能這種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就是適合成天花天酒地不愛讀書的。


    願意教她察言觀色分析事情是一回事,那是他從小生長的環境耳濡目染學會的,基本上等於先天條件,並不能就說明他有同樣的智慧用在學習上。


    時間一長,她都想勸方老爺放棄方其瑞高中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了,隻是麵對著方老爺、陳氏以及梅姨娘,說不定是闔府上下的殷殷期盼,她實在開不了口。


    畢竟,方其宗身體不好,隻有方其瑞還有點機會,高中之後能夠讓整個方家由商入士,擺脫賤籍。


    雖說在現代考個大學不算什麽,可何家賢早就發覺,古代文人的地位之高,超出她的想象。盡管大多數童生舉人什麽的並沒有飛黃騰達,無非也就是減免個賦稅啊,見了縣官不用跪啊之類的小特權,可是至少說明他們擁有這個機會,有朝一日權勢滔天,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商人,除了銀子,什麽都沒有,滿大街看人臉色……


    特別是對於方家這種有錢無勢的人家來說,錢隻是個數字,而脫賤籍換族譜,才是當務之急。


    不說別的,隻看陳氏對二房暫住表現出來的殷勤態度,以及二嬸時不時流露出來的作為官太太那種養尊處優,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就能得知。


    哎,可惜全家的指望都在一個紈絝子弟身上,何家賢不由得對方家的命運擔憂起來,怕是方老爺一輩子也指望不上了。


    等等……


    不是還有一個方其凱麽?那個混世魔王。


    何家賢腦海中靈光一現——那麽小的孩子,可塑性很強,成天跟著沈姨娘遲早要被帶成跟方其瑞一樣的紈絝子弟,倒是該早點請個老師教教才有機會改得過來。


    若是方其凱願意讀書,那方其瑞是不是就能脫離苦海?不用每日因為不好好用功,被方老爺責罵,偶爾還動手揍他了?


    不管方其瑞在外頭怎麽壞,口碑怎麽樣差,至少近日來對她的指點,她是領情並感恩的。


    第一次去沈姨娘的院子,何家賢回屋拿了一份薄禮。地上已經被打掃過了,桌上的茶壺和杯盞都換了新的,連床上的幔子都換了,可見方玉煙的火真的很大。何家賢吐吐舌頭,還好有方其瑞提醒躲過!


    吉祥聽到她的打算,勸道:“還是算了,四少爺都快六歲了,卻連一個先生都沒請過,由著他胡鬧,尋常人家的孩子早就啟蒙了,說不定人家就是不愛讀書。再說沈姨娘跟咱們並不對付,您從沒有得罪過她,卻也不見給個笑臉,好沒趣的。”


    何家賢想了一下,還真是,什麽時候瞧著沈姨娘都是拉長了臉好像別人都欠她銀子似的。卻隻得勸慰吉祥道:“不管怎麽說,四弟今天摔傷了我是在旁邊看著的,不去探望的話,隻怕日後沒有嫌隙也有了嫌隙,我先探探沈姨娘的口風罷。”


    吉祥一想也是這個理,看著受傷了卻裝作沒事人一般,到底是說不過去,隻怕沈姨娘日後更記仇,給二奶奶使絆子就不好了,忙照著規矩撿了一些參片用錦盒裝了,陪何家賢過去。


    方其凱沒有受什麽傷,正在院子裏活蹦亂跳,讓一個丫頭趴在地上當馬騎,拍著丫頭的屁股“駕駕駕”的哈哈大笑。


    何家賢看著直搖頭,方其凱已經發現了她,衝過來直接伸手問吉祥要錦盒,吉祥一怔,錦盒已經被他奪在手中打開,看不過是一些藥材,往吉祥手中一塞:“什麽破東西也敢拿給小爺……”


    吉祥氣急,先前被當馬騎的丫頭已經進屋去稟告沈姨娘出來,何家賢忙彬彬有禮:“姨娘好,方才見四弟受傷了,拿些藥材給他補補身子。”她看一眼又跑到丫頭身後去饒癢癢的方其凱:“隻是現在看來,四弟挺好的,是我誤會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家賢說得這樣得體,沈姨娘雖然麵上沒有笑容,到底神色緩和了幾分:“進來坐吧。”又命那丫頭道:“桔梗,看茶。”


    桔梗便推推方其凱:“小少爺,奴婢要去沏茶了。”


    方其凱正玩的不亦樂乎,伸手往桔梗胸前隆起撓:“不許去不許去,得陪著小爺玩。”


    桔梗麵有難色待在那裏。一旁另外一個長得粗鄙些的丫頭忙道:“奴婢去吧。”


    正轉身要走,沈姨娘已經一個耳光打在桔梗臉上:“不要臉的狐媚子,叫你做些事就推三阻四,成天勾引少爺……”


    桔梗受了這一巴掌,臉頰登時紅了起來,留下五個白白的指關節印子,卻是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樣,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奴婢並沒有……是小少爺纏著奴婢……”


    另外的丫頭忙衝她使眼色,桔梗來不及收回,話已出口,迎麵就是沈姨娘的另外一個耳光:“狐媚子,長得有幾分姿色就不著調,少爺纏著你?你別不要臉了,日後絞盡腦汁想爬上小少爺的床的,還不是你們這些心機東西……今兒個別吃飯了,去那邊跪著……”


    何家賢見沈姨娘蠻潑不講理,絲毫不避諱自己這個外人,忙識趣的道:“看到四弟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沈姨娘眼皮子都不抬:“那就不送了,二奶奶好走。”


    何家賢自己討了個沒趣,帶著吉祥回到屋中。想到嫁妝箱子裏也沒多少東西了,隻得又強自打起精神,將從方其瑞屋子裏找的時事策論的書拿過來仔細研讀,打算再寫些文章去賣錢,要是掙得多,最好還能補貼下徐氏。


    門口卻傳來一陣喧嘩聲,胡媽媽進來告訴,說是二房的小姐方玉珠來了。


    方玉珠本來排行四,在方玉煙下,方玉露上。隻是方二老爺外放做官好多年,因此漸漸的就沒什麽人記得還有個四小姐,方玉露就順序叫起來了。


    如今回來了,大家也隻稱“玉珠小姐”。


    何家賢挺喜歡方玉珠,忙笑著迎了進來,想到是去年的陳茶,一時又不太好意思,隻得衝雪梨道:“你去二爺書房瞧瞧有什麽好茶葉拿過來就是。”


    雪梨正答應著,紋桃聽見立刻從屋子裏出來:“還是奴婢去吧,左右沒什麽事。”不等何家賢答話就一溜煙去了。


    雪梨撇撇嘴很酸:“什麽德行,生怕沒機會往二爺身邊鑽似的。”見何家賢進屋,隻得將滿腹的委屈告訴吉祥:“你不曉得,二奶奶明著說不需要我跟她近身伺候,那平素做些簡單的活計也就是了。我是好好做的,可偏她……”她壓低聲音告訴吉祥:“以往二爺在院子裏待,她就往上拱,如今到了年中,二爺要跟老爺交鋪子的帳,又要進貨,忙起來了,她就把那些活計都扔給我,自己成天往書房那邊守著,夢梨不知道受了她多少氣。”


    吉祥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又善於傾聽,雪梨跟她說起來帶勁兒的很:“夢梨性子好欺負,以前就被紋桃排擠,如今隻怕眼刀子恨不能生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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