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賢十分煩她咄咄逼人,隻是她有陳氏這把尚方寶劍,隻能讓步。更兼今日沒章沒法的調擺宣竹,卻弄了個尷尬收場,別說麵子,自己作為主子的裏子都在下人麵前掉光了,跟沒穿衣服一樣渾身難受,便不好再說胡媽媽,端起來一飲而盡,胡亂擦了嘴:“我去看看雪梨。”


    這次胡媽媽倒是很識趣的沒有攔著,左右不過是在汀蘭院。


    雪梨倚在大通鋪的床頭,一旁春杏被指派著端茶送水伺候,見何家賢進來,死活挪下來跪著行禮,被她攔住,問候了一下,雪梨忙道:“好多了,二奶奶何苦來這種地方,別髒了腳。”


    何家賢聽了這話尤其舒服,心中不由得感歎難怪人人都想當上位者,被人尊捧著果真飄飄如身在雲端,無比受用。


    這院子,乃至這方府,估計也隻有這兩位把自己當主子。


    正想著,隔壁間傳來宣竹的聲音“春杏你個死丫頭,想死也不撿個好地方,姑奶奶叫你伺候是看得起你,你瞎跑什麽?我的茶呢?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春杏聽完麵上一白,匆匆衝何家賢行了禮一陣風似的跑到隔壁去。


    雪梨撇撇嘴:“都打成那樣了,還拿自己當奶奶呢?”說著似乎才發覺何家賢還在屋裏,急忙捂了嘴:“奴婢僭越,請二奶奶責罰!”


    何家賢擺手說不妨事,又問道:“怎麽你們兩個受傷,隻春杏一個人伺候,我記得很有幾個末等小丫鬟的?”


    雪梨不屑地衝外麵努努嘴:“二奶奶心疼奴婢,奴婢就隻能當二奶奶是自己人了。院裏那位,不過是奉了夫人的命管事罷了,也正經當起主子來了,偏排兩三個丫頭婆子在旁邊伺候呢。”


    頓一頓瞧瞧何家賢並沒有動怒,咬牙說道:“奴婢受罰,不過是雞蛋裏麵挑骨頭,硬拉扯著算上的,隔壁那位,錯都是實打實的,這樣欺負二奶奶,居然也是打了板子完事,這汀蘭院,到底是夫人的汀蘭院,還是二爺的汀蘭院……”


    何家賢聽她氣憤不已,忙勸道:“二爺都沒說什麽。”她就更沒有立場說什麽了。


    “二奶奶您不知道,二爺也憋屈著呢。”雪梨一聽這話眉尖若蹙,頗有幾分病美人的姿態:“紋桃是夫人給的,二爺隻能收在身邊做了一等大丫鬟,奴婢和夢梨是二爺十來歲那年從外麵買了貼身伺候的,本不如人,這些就不說了。隻是伺候了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偏被那位壓著,一點兒體貼的意思都沒有,就她一個人牢牢霸占著。”


    說這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用心去瞧何家賢的臉色,並無異樣,才大著膽子又說:“有一位也就罷了,偏又來一位宣竹,成天狐媚子往二爺身邊擠,拿了夫人來壓人,說她是家生丫頭,奴婢是500錢買來的,不如她有資格在二爺身邊伺候,非強頂了奴婢的差……”


    “你也不願意到我這裏來伺候?”何家賢輕輕問道。


    雪梨仿佛嚇了一跳,她本意是牢騷幾句,沒想到何家賢回錯了意,急忙擺手:“在奴婢心裏,二爺二奶奶是一樣的主子,奴婢哪有不願意的,能伺候二爺二奶奶,是奴婢天大的福氣,奴婢不過是氣不過……她不過跟奴婢一樣的人,怎麽就欺負奴婢……”


    又接著解釋道:“二奶奶別多想,奴婢想著,若是二爺指派奴婢過來伺候,奴婢自然是滿心歡喜心甘情願的,被那樣一個人指派……”


    “我懂的。”何家賢輕輕開口,想到雪梨的機靈:“委屈你了。”


    雪梨沒想到她這樣好說話,又是一愣,才慌亂擺手道:“奴婢哪裏敢當,不委屈,不委屈的。”何家賢又道:“二爺怎麽會同意?”


    “宣竹拉了奴婢的手,到二爺麵前提,二爺瞧她漂亮,就同意了,隻叮囑奴婢好好伺候二奶奶,奴婢就聽話。”雪梨笑著道:“二爺還是很疼您的。”


    何家賢若有所思,並不答言,隻吩咐雪梨好生養著,正待出門,春杏又一陣風似的進來:“二奶奶。”急忙行了個禮。


    側身就對雪梨說道:“宣竹姐姐發好大的脾氣,說怎麽治淤傷的藥才幾天就沒了,叫奴婢問姐姐拿呢?”


    雪梨一聽這話就氣急,掙紮著起身,衝何家賢跪下:“本來奴婢還想替她瞞著的,如今已經這樣,少不得求二奶奶做主。”


    原隔壁房間是個兩人間,給雪梨和夢梨換班時歇息的。宣竹進來時因為沒有位置,胡媽媽本就跟她不對付,胡亂指了個四人間,同紅果她們住在一起。宣竹本就不忿,後來想法設法與雪梨換了差事,便威逼利誘把房間也換了。


    雪梨罰跪後去房間拿以前方其瑞賞的傷藥,正上藥呢,就被宣竹撞見一把奪了過去說歸她了。雪梨急忙央求說自己受傷了急需要用,宣竹卻道既然沒拿走遺落在此,那邊是屋主得了,強行霸占了不說,這會子被打了板子,創傷麵積大,春杏給她上藥沒一會兒就見底了,偏又胡亂攀咬雪梨偷著用了,指桑罵槐的**杏過來再要。


    且別說她並沒有用過,如今又去哪裏弄來?


    何家賢聽得火冒三丈,出了屋子就進了隔壁間,雪梨急忙讓春杏扶著跟過去,就見何家賢冷眼站在地下,靜靜等著宣竹下來行禮。


    宣竹趴在床上,卻隻眼睛瞧著:“奴婢傷得厲害,不能起身給二奶奶行禮了。”


    何家賢先前調擺她,吃了一個悶虧,反而被這丫頭發落了一通,雖撞上方其瑞撐了腰,可若是不湊巧,自己那股子悶氣也隻能憋著,因此舊賬新仇一起衝湧上來,就失了理智:“春杏,扶她起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方才二爺教的,你可都忘記了?”


    宣竹聽她提二爺,眼珠子提溜一轉,便掙紮著起身:“是奴婢錯了。”隻一牽動傷口就撕心裂肺的疼,忍不住低聲咒罵起胡媽媽來,打板子也不吩咐那些人輕些,又想她巴不得落井下石才好,怎麽會維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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