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穀,你怎麽了?”郭晨好不容易擠了出來,左右找了一圈之後,卻看到穀少清獨自靠在一棵樹下。


    這樣的音樂會周邊,有不少賣酒賣小零食的,穀少清已經買了兩罐啤酒,自己開了罐在喝。看到郭晨過來,也扔了一罐給他。


    穀少清什麽也沒說,兩個人在喧鬧的音樂中默不作聲的喝完酒,郭晨十分識相的拍了拍穀少清的肩膀,陪著他站在樹下發呆。直到整場多瑙河公園音樂會結束,現場的人陸陸續續的散去之後,穀少清才說了一句“回去吧”。


    第二天,郭晨的原本的計劃是跟穀少清隨便在維也納逛逛,吃點好的,再給組裏的人捎帶些伴手禮回去,畢竟今天的假期,可是他們兩個工作效率高的額外獎勵。


    隻不過,昨晚回來之後,穀少清整個人看上去悶悶不樂——雖然穀少清長時間都是麵無表(情qing)的樣子,但郭晨還是能分辨出他是(日ri)常的放空還是(情qing)緒不對。顯然,現在的穀少清是有心事的,隻是郭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原本,郭晨做好了穀少清拒絕他一同閑逛的提議,畢竟一起吃早餐的時候,穀少清的(身shēn)上充滿了“讓我一個人靜靜”的氣息。不過郭晨沒想到,卻是自己被一個電話牽絆住,把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臨出門的時候,郭晨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qing)問穀少清:“老穀,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嗎?”


    “我隻負責幫你不被那幫刑警整,可是少女的邀約不在我的責任範圍內。”對於郭晨的請求,穀少清無動於衷,誰讓郭晨扛不住朱麗葉女警的軟儂細語,答應了和美人共進午餐,這樣的時機,穀少清可不願意摻和一腳。


    “原本還打算跟你去市場那一帶轉轉,給賈斯汀他們帶點手信回去。”這才是郭晨的主要目的,之前他可是給組裏的同事放出話了,說是會從維也納給大家帶禮物的。今天被朱麗葉約出去,自己肯定是沒時間買東西了。


    “得了,禮物我會買好,算你的一份。傍晚這裏匯合吧。”對於郭晨,穀少清是一直把對方當成了自家弟弟,這兩年也算是照顧有加。


    得到了穀少清的保證,郭晨高高興興的出門去了。


    穀少清既然答應了郭晨,即便心中還有心事,也還是收拾收拾出門去了。臨走時候,穀少清從前台處了解了一下,維也納有太多的音樂團體,不管是古典音樂還是現代流行音樂,如果想要找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樂隊,無異於大海撈針。


    穀少清和郭晨住的酒店,就在最繁華的商業區,交通便利,如果要購物,這一片是最方便不過的。


    隻不過穀少清倒是一點也沒有想要急著買東西的樣子,獨自出門的穀少清,手插在褲兜裏,不徐不緩的往瑪麗亞·特蕾西亞廣場的方向逛過去。


    瑪麗亞·特蕾西亞廣場又被稱為“歐洲丈母娘廣場”,瑪麗亞·特蕾西亞是奧地利女大公,憑借尊貴的血統得到了奧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亞三頂王冠,她那些美麗的女兒,都嫁給了歐洲各國王族。當初鬼手s關於克雷莫納人小提琴的線索,也正是從這位瑪麗亞·特蕾西亞的棺柩上找到的。


    瑪麗亞·特蕾西亞廣場中央安置她的紀念碑,廣場的兩邊是兩棟一模一樣、完全對稱的建築,分別是自然史博物館和藝術史博物館,廣場和霍夫堡皇宮隔街相望。陽光斜(射shè)在建築的平麵上,讓整個廣場看上去蔚為壯觀。


    穀少清隨意的找了張長椅坐下。天氣不錯,廣場上的遊客也不少。


    廣場上有兩組街頭藝人在進行表演,各自的前麵都圍了不少的遊客。兩組街頭藝人,各自在廣場的兩邊,倒是互相不會幹擾。


    穀少清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楚其中一支流行樂隊的那幾個人,還能聽清楚他們說話的聲音。


    年紀輕輕的,幾個人看上去都是學生的樣子,金發碧眼,都是典型的西方人。吉他手和鍵盤都是男孩子,一個滿臉雀斑,一個略有些發胖。他們的主唱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胸xiong)腔中卻似乎蘊含著無限的力量,聲音十分有穿透力,幾首歌下來,引得遊客歡呼鼓掌。


    另一頭街頭藝人,似乎一直在演奏小提琴或是橫笛一類的樂器。想想昨天晚上在多瑙河公園裏演唱的那個少年,穀少清歎了口氣,覺得瑪麗亞·特蕾西亞廣場不會有自己想要找的人,便起(身shēn)準備要離開。


    穀少清原本就要從樂隊這邊的方向離開,這時候,從廣場的另一頭傳來了小提琴的演奏聲。聽技巧,顯然和之前演奏的不是一個人,此時的琴聲宛轉悠揚,如清泉奔流而出,跳躍的音符靈巧的竄入了人們的耳朵中,讓人不知不覺靠得更近。


    穀少清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走了過去。


    這其實也是一個樂隊,隻是大約臨近中午,幾個樂手們像是在輪流吃午飯。看他們(身shēn)邊的樂器,坐在地上笑容滿麵扒飯的三個人,就是剛才吹橫笛和演奏小提琴的人。被人群圍著的中間,其實還有架子鼓、吉他、貝斯和立麥,想來是一會吃完飯要演奏的。


    不過,這些對於穀少清來說都不重要。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麵前這個閉著眼睛,往我的演奏小提琴的男人(身shēn)上。


    瘦高的個子,穿著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長褲,外麵(套tào)著機車夾克,腳上踩著雙極其幹淨的白色球鞋。蜜色的肌膚,光滑而有彈(性xing),直(挺ting)的鼻梁,抿著的雙唇,陽光投(射shè)下來,整個人看上去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這個人,這張臉,這兩年裏,穀少清無數次的在睡夢中見到過,伴隨著的總是一片猩紅。而在真實的生活裏,他已經有整整兩年多的時間,再沒有見到過這個人了。


    穀少清看似(情qing)緒無波無瀾,插在褲兜裏的手卻慢慢的握緊了拳頭,手指甲用力的在手掌心掐了下去。


    還好,有些疼。


    這樣的場景,就好似做夢一般。穀少清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夢——溫暖和煦的陽光之下,那人笑臉盈盈的在自己的(身shēn)邊,轉眼卻又是滿(身shēn)鮮血的倒在自己懷裏。


    “伍少卿。”穀少清輕輕的喚出口。


    拉著小提琴的人怔了怔,好久都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叫“伍少卿”這個名字了,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伍少卿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些圍著自己的遊客,在兩個看著自己笑得歡快的女孩子(身shēn)後,一個英俊帥氣卻麵若冰霜的男人正盯著自己。伍少卿感覺心跳漏了一拍,手上一抖,顯然拉錯了一個音符。


    伍少卿趕緊把視線拉回來,調整好狀態,繼續演奏。雖然此刻,他的心裏大概是巴不得立刻扔下小提琴落跑,畢竟伍少卿熟悉穀少清的脾氣,穀少清周(身shēn)散發出來的寒氣,他可是已經感受到了。


    一曲終了,遊客們報以了(熱rè)烈的掌聲,幾個女孩子笑嘻嘻的互相逗趣著,考慮要不要上去問小提琴手要個聯係方式。


    伍少卿低垂著臉,蹲下(身shēn)體,小心翼翼的將小提琴放回到琴盒裏。他不敢抬頭看穀少清的表(情qing),雖然伍少卿覺得自己也不算是做錯了什麽,但是總有些莫名的心虛。


    “突發狀況,我先撤退了。”伍少卿蹲著(身shēn)體往後麵退,壓低聲音跟自己的同伴們說。


    剛吃完盒飯的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同伴突然要走,不過大家都是極有默契的,既然伍少卿說了突發狀況,那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qing)。三個樂手笑著站起來,鼓手回到了架子鼓前,另外兩位也各自拿起了樂器,把伍少卿擋在了(身shēn)後。


    伍少卿貓著(身shēn)體,從人群的後麵慢慢的退出去。結果,沒走了幾步路,就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shēn)上。伍少卿忙不迭的說對不起,然後站直了起來,一看到自己撞到的人,立刻站立不穩,往後退了一步。


    穀少清及時的抓住了伍少卿的手臂,將人拉近到了自己的麵前。


    伍少卿看了穀少清的臉色,實在不算好看,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穀少清教訓的時候,穀少清卻突然展開了笑顏,抬手揉了揉伍少卿的頭發,眼神溫柔的說:“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說完,穀少清突然伸手,將伍少卿抱進了自己的懷裏,雙手緊緊的圈住伍少卿的(身shēn)體,然後湊到伍少卿的耳邊,輕聲的問:“躲了這麽久,你還想跑到哪裏去?”


    伍少卿突然被抱住,顯然有些吃驚,原本想著周邊大概還有遊客在圍觀,他還想掙紮一下。但是穀少清擁抱他的手臂是那樣的有力,好像想要把他整個人都揉進懷裏一樣,讓人覺得異常的安心。


    伍少卿能明顯的感覺到,穀少清的(身shēn)體有些微微的發抖,這是他從前不敢想象的,原來如此堅強又有毅力的穀少清,也有害怕的時候。


    伍少卿抿著嘴笑了笑,伸手回抱住穀少清,把腦袋靠在穀少清的肩膀上,輕輕歎了口氣說:“對不起,不會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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