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的一個星期,蘭坊安排了陳家的親戚去西苑,固定和家裏聯絡,方便裴歡隨時了解姐姐的情況。


    裴熙執意離開他們現在的家,非要住回蘭坊,但她沒去海棠閣,也沒去麻煩麗嬸,相反,她一個人要求回西苑去住。


    陳嶼請來醫生評估過她的精神狀態,說她暫時有好轉,目前沒有過激行為,也就都遂了她的心願。


    西苑那處地方其實在蘭坊算是個冷門的院落,有一大片林地將它和主要街道隔開,隻能步行進入,也不通車。華先生還在蘭坊的時候,曾經專門安排裴熙在那裏療養過,因此“西苑”在裴熙過往的經曆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現在就把那裏當成了家。


    也好,裴熙孑然一身病到如今,逐漸好轉後能選擇一個不被打擾的住處,無意再和華先生起衝突,這就算是三人眼下最好的相處模式了。


    到了五月份,沐城的溫度已經像是入了夏,這一周以來氣溫持續走高,再加上他們住的小區裏綠化實在太好,繁茂的植物迅速蔓延而去,午後已經能聽見蟬鳴。


    裴歡今天給女兒換上了小裙子,幫她幹幹淨淨梳了個丸子頭,襯得笙笙一張小臉圓乎乎的,格外可愛。


    笙笙對著鏡子看了一圈,又翻出來一個蝴蝶結的小卡子,說要別在頭發上。裴歡接過去照辦,彎腰逗她說:“我像你這麽小的時候,和瘋小子一樣,每天穿個背帶褲滿街跑,哪知道穿什麽裙子。”


    小姑娘實在長得快,這才幾年,人長高了也懂事了,她看著卡子別好了,摸著看,還說:“我是女孩啊,要有個女孩的樣子。”


    裴歡一聽就知道她是從華紹亭那裏學來的,於是笑著拍了一下她的頭頂說:“他說話的口氣你倒是學會了。”


    她拉著孩子下樓,走到廳裏的時候,看見華紹亭背對樓梯的方向而坐,正在看窗外,於是裴歡又想起什麽,小聲又補了一句:“萬幸,性格沒像他,不然肯定沒有小朋友願意和你玩了。”


    老林已經等在門口準備送她們出去,聽見這話動了動嘴角,但最終也沒笑,隻是回身看了一眼窗邊。


    華先生從早起就有事忙,今天他讓人在茶海邊上單獨放了椅子,為了看陽光的位置。他從早起就拿了本書守在那裏,觀察了半天的工夫,不能讓太陽直接曬到他那盆瑞祥五針鬆上,但又不能完全背光。


    這就又是會長幹的好事了,陳嶼前兩天又跑來一趟,說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好東西,從日本大老遠把這名貴的品種運回來給他,說都是幾百年前莊園裏留下來的老樁。


    華先生這才總算給了他好臉色,後來又把人叫去了書房,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話。


    裴歡看他還真喜歡這盆盆景,就隻能囑咐老林說:“別忘了一會兒提醒先生吃藥,外邊太熱了,勸他別去院子裏了。”


    “是,夫人放心。”


    今天笙笙和兩個小朋友約好了,要去公園玩,裴歡陪她去,而華紹亭一向不在這麽曬的時候出門,這種帶孩子去玩的事自然指望不上他。


    老林看笙笙已經把鞋穿好了,先給她開門,放她先出去等,結果小姑娘回身要找爸爸,站在大門口衝窗邊喊,讓他看自己的新發型。


    華紹亭回頭和她招手,說了一句:“過來。”


    笙笙就不管不顧又穿著鞋踩進去了,蹦著高,要給爸爸看,說林爺爺都誇,今天媽媽給她梳的發型很可愛。


    華紹亭很是欣賞似的點點頭,又把他的小女兒抱在腿上,十分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她的新裙子還有丸子頭,忽然又瞥了一眼門邊的裴歡,輕輕地和孩子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小孩自然都喜歡出去玩,笙笙今天打扮好了,特別高興,格外乖巧地靠在爸爸懷裏。


    華紹亭隻用了三個字就讓她一下就坐不住了,他低頭在她耳邊說:“梳歪了。”


    小姑娘一張臉立刻垮下來,“啊”的一聲跳下去直衝裴歡跑過去,這下家裏炸了鍋,小祖宗怎麽也不肯出門了,在門口鬧,要媽媽重新給她梳頭。


    這下老林才是真的忍不住了,笑了半天才和裴歡說:“先生這是聽見您剛才背後說他了。”


    裴歡已經來不及反擊,被小姑娘拖到穿衣鏡前,反反複複地照鏡子。這一下看出來,還真是有點梳歪了,她也就隻能認命,回頭瞪窗邊,那個火上澆油的人卻樂得自在,根本無心替她解圍,一臉輕鬆地正在翻書看。


    裴歡隻能重新給孩子梳頭,她哪知道這小姑娘這麽不好哄啊。


    鏡子裏的笙笙氣鼓鼓的,一臉被媽媽敷衍了、有些不開心的樣子。裴歡戳她的小臉逗逗她,對她說:“我小時候都是阿姨給我梳頭,有了你……你看,我才好不容易學會的。”


    這倒是真話,要不是因為有了孩子,她哪有這麽多的耐心,哪能長出一顆堅定的心。人隻有麵對自己生命的延續,才知道心中能有多少百死不悔的愛和勇氣。


    小女孩隻懂簡單歡喜,不太理解媽媽在想什麽,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又高興起來。裴歡從鏡子裏看著她,忽然有些感慨,七年時光轉瞬即過,她的女兒都長這麽大了。


    裴歡把她的裙子整理好,給她看鏡子裏的人有多漂亮,哄著她說:“好了,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啊。”


    華紹亭已經走過來了,聽見她這句話總算笑了笑,半靠在門邊,準備送她們出門。


    裴歡一站起身,正好對上他那雙眼睛。


    華紹亭今天心情也不錯,他手臂上的傷好多了,於是隻簡單穿著在家的衣服,姿態悠閑。她一時被他這副從容慵懶的樣子吸引到,伸手挽住他。


    華紹亭順勢攬住她的腰,她手裏還牽著他們的女兒,於是這一時片刻,裴歡又覺得何其有幸。


    每個人走過的春秋歲月最終都會刻在身上,他也曾經意氣名揚,萬人之上,但是此時此刻隻把一生的溫柔都給了她。


    她遇見的事大多都是第一次,第一次愛一個人,輕易就動了終生之念,但因為他,她從來沒嚐過求而不得的苦。


    人生下過這麽多場雨,隻有他一直把她留在晴朗裏。


    裴歡就在門口處仰臉看他,熱烈而豔麗,就像院子裏那一叢剛剛盛放的玫瑰,開出明媚的粉紅顏色。


    他由著裴歡這點小心思,笑著把人攬過來,低頭吻在她的額頭上。


    笙笙拉著媽媽的手直著急,把她往外拽,一個勁兒地催道:“要晚了,回來再秀恩愛。”


    裴歡被她直接拉了出去,裴歡看女兒今天這麽高興,決定陪她走一段路,一起曬曬太陽,於是讓司機先到小區外邊去等。


    她們剛一出門,房子裏的電話突然響了。


    華紹亭聽見了,但也不動,他依舊開著門,就站在門前的陰涼處透氣,吩咐老林回去接電話。


    他一直看著裴歡和女兒走得遠了,孩子最近這段時間心髒的情況一直很穩定,又正好到了活潑好動的年紀,於是蹦蹦跳跳地踩上花壇邊緣,讓裴歡一路扶著。


    走出去一會兒了,笙笙還回身往家的方向看,她遠遠看見爸爸還在外邊,就衝他的方向做鬼臉。


    華紹亭被孩子逗笑了,覺得實在有意思,也就多站了一會兒,沒過多久,老林接完電話回來了,在大門內側一直等著他。


    裴歡和孩子已經走出了視線範圍,華紹亭卻沒有急著進去,他並不回頭,目光落在那些剛綻放的玫瑰上,看著它們很是欣賞,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什麽似的,輕聲問一句:“怎麽了?”


    “會裏出了變故,應該是會長查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就像是聽見什麽無關緊要的新聞一樣,隨口接了一句:“這些人閑不住的,隔兩年總要鬧一鬧,這麽大一家子人,藏了太多鬼,陳嶼的心又不夠硬。”


    老林也沒什麽表情,都是局外人的口氣,說:“我已經回複過了,先生不在,這幾天家裏忙,沒有時間。”


    華紹亭點頭,就像是真的很忙一樣,很快回到房子裏,轉身上樓去午休了。


    傍晚時分,華紹亭親自去接裴歡和女兒回家。


    一下午的豔陽,公園裏無遮無攔,實在太熱,孩子玩得都累了,裴歡就邀請另外兩位媽媽帶著孩子們一起去了她的古董店,喝下午茶,聚在一起聊天。


    華紹亭過去的時候,看見有外人,也就留在車裏並不露麵。司機先下去迎夫人出來,大家紛紛告別。


    笙笙出門一下午,從店裏一出來就知道是爸爸來接自己了,她著急往車上跑,打開車門爬到華紹亭身邊。她跑得快了有些喘氣,手裏還拿著裴歡的手機,要給爸爸看今天在公園拍的照片。


    裴歡也迅速上了車,隻覺得外邊實在太熱,對他說:“氣溫高,今天公園裏待不住了,笙笙瘋玩了一天,追著兩隻小狗跑,我怕再她玩下去該不舒服了,趕緊把人都請回來坐一坐。”


    還說孩子呢,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臉上細細密密都是汗,華紹亭拿了紙給她擦臉,裴歡就把孩子抱到懷裏坐著,很快就回到家。


    院子裏的玫瑰又新澆了水,裴歡經過的時候打量了兩眼,突然覺得這花的種類眼熟,又停了下來。


    華紹亭放孩子先跑進去了,陪她過去看。


    裴歡這才想起來,她自己十八歲那年過生日,非要纏著他要份成人禮,硬是把一整片亟待開發的地皮搶過來做了花園,由她選的花種,連夜從國外空運過來。


    具體那時候是什麽情景她自己都記不清了,總之也就是某個日子,也許是當天什麽事華紹亭惹她不高興了,於是裴歡一句任性的要求說出來,他那會兒就當著蘭坊一屋子的下人答應了。


    那片地遭了無妄之災,成了當年一件轟動全城的秘聞,因為敬蘭會的三小姐要過生日,華先生一句吩咐下來,那地方從上到下所有的項目全都停掉了,裏外裏折了多少麻煩事進去,她一個年輕女孩哪裏懂,不過都是胡鬧。


    那幾年的裴歡有恃無恐,仗著他把自己捧到天上去,所有驕縱頑劣的脾氣全都上來了,她得到寵愛,一向知道如何揮霍。


    如今過了那麽不知愁的年紀,讓她自己想一想都覺得丟人,實在不知輕重。


    裴歡看出來麵前這些花就是當年那一種,難為華紹亭想著,記得她從小就喜歡,不知道又讓人從什麽地方找回來了,還移到了家裏。


    她俯下身細細地看,對他說:“你也真是的,那時候那麽大一塊地……我才多大啊,哪知道你會當真,其實我說的都是氣話。”


    華紹亭從頭到尾也沒覺得這算件多大的事,總之這麽多年下來,他縱容裴歡的程度幾乎街頭巷尾盡人皆知,哪還差這一兩件了,於是也就隨口接一句:“氣話怎麽了,就是句氣話,我願意,誰還能攔著?”


    裴歡被他這一句說得又笑了,拉著他趕緊回家去。


    一進門,她突然想起什麽,非要和他爭辯兩句,怪他說:“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後來還哄我,說沐城氣候條件不合適,那麽大一片花園怎麽都種不活。”


    如今院子裏那一隅不就花開正好?五月的天,滿滿開了一叢,花朵的顏色細膩珍貴,開有重瓣,近乎綢緞般的質感,一看就是極其罕見的花株。


    老林已經過來了,正幫他們收外衣,老管家一聽見夫人的怪罪,難得開口接話,連他都替先生抱不平了,跟裴歡特意解釋道:“那是夫人沒看見,院子裏這幾株是先生費盡心思才留下來的,每天都要吩咐我們,濕度溫度時時監控著,高了低了都不行。”


    笙笙洗完手正好出來,聽見了就偷偷笑,還要躲到老林身後去補一句:“我也喜歡,想摘一束帶到學校去,爸爸不讓,說他十年前就答應了,要送給媽媽的,誰也不許動。”


    裴歡總算滿意了,她平常也沒留心過院子裏,隻知道他這陣子天天喜歡在花木上費時間,以為他有了個新興趣,哪知道他順帶著又費心,連過去這些玫瑰的事都翻出來重新收拾。


    他們一起上樓,華紹亭先去換衣服,過了一會兒他整理完了出來,又對她說:“我是想了想,覺得當年那份禮物沒送好,後來一整片園子什麽也沒養活,成了閑置地,差你一個禮物。今年試了試,看起來是成功了,過一陣讓他們去把那個花園重新建起來。”


    她滿心得意,就又像是年少時的模樣,後邊的話他也沒再說下去,她笑著去吻他……已經足夠了。


    華紹亭這人最護犢子,從來不許他自己留下什麽還沒做到的事。


    尤其是對她的承諾。


    她就抱緊了他不鬆開,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了,裴歡仍舊是當年的模樣,膩在他身上,笑得眼角眉梢都染了玫瑰的顏色,告訴他:“那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無論如何,其餘的什麽都不再重要,她能擁有的愛已經足夠,快要溢出來,隻求他留下來,哪怕再多一分鍾。


    “你要守著我。”她有點耍賴似的,揪著他的衣領非要說,“不隻是我,笙笙也不能沒有你。”


    華紹亭順著她的腰側撫過去,輕輕“嗯”了一聲,低頭順勢就把她抱起來,裴歡沒防備,站不穩,上半身直往後仰,最後勾著他一起倒下去,在他胸前悶著低聲笑。


    好像都忘了天還沒黑,她被他抓著按在床上渾身發燙,神魂顛倒被吻住的時候近乎窒息,人都要化開了,僅存的那一點理智又讓她忽然反應過來,他們這才剛回家,窗簾都沒來得及放下來,門也沒反鎖……


    可惜引火燒身,哪還顧得上。


    裴歡嗚咽著企圖掙紮兩句,說都說不出來聲音就啞了,在他懷裏發抖。


    最後的最後,她總是要被折騰得嗚咽著說不出話,天還沒暗下來……樹影透過窗戶打進來,有風的時候,那樹就活了,連帶著它們的影子在房間裏明明暗暗。


    人本來就敏感,她腰上那條細密的腰鏈又總是帶著他指尖的溫度,有種幽遠又暗淡的香氣,夾帶著一絲絲微妙的涼意,恰如其分直癢到心裏去,能讓人瞬間渾身脫力,像被這一整個春天的香氣浸透了。


    裴歡幾乎開始懷疑,她隨身而戴的這條無價之寶,是他蓄謀已久的產物,又曖昧又帶著某些禁錮的意思,還能逼得她上了癮。


    她真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累到極致的時候就迷迷糊糊地抓著他說話:“我不要花園了……你別費那麽多心思,我就想讓你好好的,哥哥……”


    那算什麽稀罕東西,哪有他重要。


    那天入了夜,樓上的兩個人耗得久了,笙笙隻好自己吃了晚飯。幸虧她今天也在外邊玩累了,沒多久就開始犯困,下人們去看著她先睡了。


    後來先生和夫人才下來,簡單喝了些湯。


    裴歡披著一件衣服渾身發軟不想動,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隨口和他說下午出去和別人聊天的瑣事,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什麽,放下湯匙問他:“最近蘭坊好像又有事,笙笙同學的母親今天聊天的時候還提到了,說她們最近帶著孩子都不敢走那條街了,我也沒多問。”


    華紹亭泡了一些茶,口氣也簡單,說:“管不了他們,愛鬧什麽隨他們去吧。”


    裴歡也就點點頭,敬蘭會天天水深火熱,三天兩頭總有些事。


    她很快吃了點東西,看看時間,又去給蘭坊裏打電話。


    裴歡有顧慮,萬一要是趕上會裏遇上什麽特殊波折,還有裴熙住在西苑呢,她想和會長打探一下口風,如果蘭坊裏邊不太平,那他們就考慮還是把姐姐先接回來避一避最安全。


    結果她一個電話打回去,卻根本找不到陳嶼,就連他身邊最近的大堂主景浩都不知所終。


    接電話的隻是個不知名的下人,聲音倉皇,聽見是裴歡,竟然戰戰兢兢地說話都打了顫,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華……華夫人,我們也找不到會長,他一直沒回來。”


    她不由心頭一緊,敬蘭會曆經數代辛苦經營,曾經也經曆過無數起起落落的日子,但從來沒有哪一天,淪落到了連會長都不知所終的地步。


    裴歡隔著電話感覺出事態不對,朽院氣氛空前緊張,蘭坊這一夜,顯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她迅速掛了電話,回到客廳找華紹亭,卻看見對方神色平靜地正在沙發旁邊的長案上挑選杯子,手邊是剛切下來的香木碎屑,可以用來泡水,他要用沉香水再去沏一壺陳年的普洱,過濾掉太過提神的效果,最適合晚上喝。


    老林也一切如常,自顧自忙著,去幫先生燒了水。


    一時長案旁熱氣漸漸騰起來,安神靜氣的香末倒下去,沸騰而出一股溫通潤澤的味道。


    山雨欲來,家卻永遠是心安之處。


    華紹亭仿佛知道裴歡這通電話打過去又難以安眠,於是特意準備了香氣緩和的茶遞給她。


    窗外的月光如期而至,今天這樣的好天氣,就連夜裏也是個無雲的晴天,隻不過再熾熱的日光也透不過長夜漫漫。


    人們所能看到的世界永遠隻是一部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有人歡喜就一定有人愁,守著如花美眷,也必然有人飛蛾撲火,原本就是常理。


    早晚都會有這麽一天。


    華紹亭不想知道蘭坊到底發生了什麽,是為了權還是利益,又或者是誰的心機被看透,要來一場魚死網破,總之道上那些人的是是非非……如今與他何幹?


    不管誰來試探,他還是那句話,除了裴歡,除了這個家,他什麽都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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