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回籠,能勉強覺察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的時候,楚晚寧模糊地感到他們不知何時已經從熱鬧擁擠的人群裏出去,到了他們能找到的最近的樹林裏,他們在激烈地親吻,彼此呼吸都是燙熱又急促的。


    好渴。


    都是渴望對方渴望了很久很久的人,親吻纏綿的方式激進又焦躁,甚至有些瘋狂,喉結滾動,吞咽,唇齒湍急地磕碰,甚至出了些血,但誰都覺察不到,誰都停不下來。


    墨燃將他抵在樹上,粗糙的木質紋路緊貼著他微微顫抖的後背,遠處好像還有弦樂之聲傳來,但那不重要,所有的聲音無論遠近高低,都是破碎支離的,唯一完整的隻有彼此的喘息。


    唇舌濕潤,粗糙地磨蹭著,交纏翻滾不知羞恥。


    不知羞恥……


    楚晚寧不願服輸,可是他從來禁欲,而對方忽然出匣的欲望是那麽鮮活可怖,近乎於凶獸,要撕咬他的喉管,吃掉他的血肉。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走到這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是錯,接下來又當如何。


    這個守禮、禁欲、克製、孤寂、每走一步都會為後一百步計的人,好像在這一刻被撕碎了,被摧毀了。


    唯剩他的倔強刻入骨髓,欲海裏仍是支撐他的浮木,他不肯示弱示軟,哪怕背脊早已發麻,魂靈都似抽空,他還是情願主動,不去做一個軟綿綿任由摧折的掌中之物。


    可惜野心雖足,技巧卻是極差。


    差到墨燃不止一次被他唇齒磕著,力道不收斂,咬破了舌尖,盡是腥甜的血,差到自己氣息愈急,臉龐愈紅,呼吸愈是混亂困難。


    到最後墨燃都笑了,隻覺得努力又毫無水準可言的楚晚寧,實在是教人憐愛得厲害。


    他那顆曾經冷硬的心都化掉了,成了粼粼春水,萬裏湖泊,泛著細碎的金色波浪,繞指柔間。


    分開的時候唇舌間連著粘潤的水絲,淫靡浪蕩,他們的嘴唇都是紅濕的,眼底泛著柔情與欲望,墨燃的嗓音沙啞,水汽極重,他低頭凝視著楚晚寧的眸子,粗糙的指腹低低擦過楚晚寧的臉頰。


    楚晚寧也知道自己水平爛到令人發指,但就是不願意認慫,他眯起眼睛,竟是脅迫的口吻在問:“你笑什麽?”


    見墨燃不答,反而眼底笑意更深,他愈惱。


    “我做的難道不……不對嗎?”


    墨燃的笑意終於浮於唇角,他再次抱住他,這次是麵對麵地相擁,同樣挺拔的男子身軀抱在一起,並沒有男女之間來得那樣貼合無間,可卻迸濺著更烈的熱焰,更重的星火。


    “哪有不對,對極了。”墨燃親昵地磨蹭著他的發頂,而後耳鬢廝磨,“師尊是最好的……”


    “那你還笑!”


    墨燃卻又低沉地笑了,胸膛火熱堅硬,可心卻越來越軟,越來越柔。


    “我的反應也不止是笑啊。”


    楚晚寧尚未理解這其中深意,就隨著墨燃抱他的姿勢愈深,從隻是上身的近貼,到全身疊覆,他忽然感到這人劍拔弩張極其凶悍雄渾的熱情貼合著自己,隨著呼吸微有動靜,那感覺那麽刺激,那麽激烈,那麽鮮活,令人頭皮發麻,心跳失速,不寒而栗,卻喉頭發緊、發幹。


    這東西讓楚晚寧猛地意識到眼前這個看似溫柔的男人,其實有多具有侵略性,有多悍勁,有多凶暴,以至於一血一肉皆可謀人性命,撕裂髒腑。


    他寒毛倒豎,登時就想要推開他,可是手還沒有抬起,墨燃的形狀飽滿、熱度驚人的嘴唇便再次吻了下來,濕潤炙熱地,含住了他的唇瓣,吮吸舔吻。這個男人呼吸沉熾,一起一伏間,他凶烈的軀體也隔著衣料不斷地貼合著楚晚寧。楚晚寧因這可怖的熱切而失神,墨燃粗熱的舌頭已經侵入了他的口腔,如饑似渴,沉醉癡迷地吮吻著他,磨蹭著他,到最後楚晚寧的頭腦一片空白,腿都是軟的,是麻的……


    他微微發著抖,因那刺激,因那陌生的無力感,因那硬熱,因那燃燒著的滾燙熱情。


    那天,楚晚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死生之巔,做什麽都像是木僵的,沒有神識的,唯一記得在紅蓮水榭前分別時,他們又在黑夜裏喘息貼合著相擁,饑渴地親吻了對方很久,恨不能把愛人與愛欲都生吞入腹,怎麽都不夠……不夠……


    模糊之間他記得墨燃低聲地央他,讓他允準自己今夜睡到紅蓮水榭去,楚晚寧大抵是用了最後的清明,才喘息著,勉強喚回些許理智,沒有答允。


    他也不知自己是為何不答允,可能是莫名的自尊,也可能是孤身太久竟無法適應,也可能是死板迂腐,覺得這一切荒謬不經,雖無限誘人,卻猝不及防,太快了。


    好不容易掙脫□□,掙脫墨燃,楚晚寧推扉而入,進到水榭裏頭時,生平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做“頭也不敢回”。


    他知道自己的弦也已繃到極致了,若是此刻回頭,恐怕功虧一簣,欲望決堤,再也推不開眼前的人。


    他們會被燒成灰燼的,連渣滓都不剩。


    回去沐浴更衣時,楚晚寧發現自己的褻褲都濕潤了,腥甜微騷的味道刺得他麵紅耳赤,不知所措,連那冷厲的鳳眸眸梢,都紅了,薄薄兩尾海棠花色。


    他在原處呆了很久,他忍不住想,怎麽會這樣的?事情怎麽就這樣了。


    他這一生,還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這樣被動過,從來沒有。


    媽的,他該怎麽辦。


    以往楚晚寧遇到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他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去書中尋求解決之道,因此他自幼博覽群書,腦中卷帙浩繁。


    這是第一次,那汗牛充棟的卷宗,不能給他一個答案。


    所以他抓瞎了,徹底不知該如何是好,以何策相對。


    幸好墨燃似乎很是懂他,被拒絕一次之後,便明白楚晚寧心中的茫然與焦躁,不再繼續冒進。


    但他們之間的親密也不再止於牽手,他們會在孟婆堂後麵的巷子裏激烈擁吻,會在夜幕降臨後到某個荒僻無人的林中耳鬢廝磨,墨燃是個情話不多的人,有時甚至是楚晚寧問什麽,他才答什麽,但他的眼睛會說話,裏頭有蜜語甜言,柔情萬千,隻是他很笨,不會表達,也表達不好。


    很多時候,比起嘴上掛著,墨燃更願意直接去做。


    而且莫名其妙的,楚晚寧覺得他總能很好地覺察到自己想要什麽,明明他們隻是剛在一起,但偶爾楚晚寧會覺得,墨燃好像已經用這種身份,陪在自己身邊很多年了。


    日子漸移,他們在一起親吻擁抱的時間越來越長,卻也越來越澆不熄騰騰的欲/火,幾乎每次分開,彼此都是意猶未盡的,都是焦躁脹熱的。


    楚晚寧還好,畢竟他清修多年,定力非常人所能及,但墨燃不一樣,他和楚晚寧修的不是同一種心法,更何況年輕人,血氣方剛,真的是每次幽會完,他都沒有辦法立刻起身回去。


    太明顯了,衣服都遮擋不住,會被人瞧出端倪來。


    他真的忍得太痛苦了。


    這天,他們晚飯之後,便在後山附近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糾纏了小半個時辰,但晚上還有長老集會,楚晚寧算一算時間,覺得差不多,就對墨燃說自己得走了。但墨燃算了算時間,覺得還來得及,便不願放他離開——


    他拒絕的方式比較粗暴,不是用說的,而是直接又親了上去。


    這片樹林裏有一些廢棄的園景山石,墨燃坐在其中一塊石頭上,抱著楚晚寧讓他麵朝著自己,坐在自己腿上,這個姿勢一般坐在下麵的人會略矮於坐在腿上的人,但墨燃原本就生的高挺,這樣正好與楚晚寧齊平,未顯任何劣勢。


    又濕濡悱惻地吻了良久,從嘴唇到脖頸,齒間噙咬楚晚寧的喉結,聽到對方低沉壓抑的喘息,墨燃更是難受,簡直心如火焚。


    楚晚寧也受不了,他想脫身,他想走,可是腰是軟的,腿腳竟是不聽使喚。這個擁抱的姿勢近來墨燃很是喜歡,可以這樣親密無間地摟著他,令人渾身發麻的張力,楚晚寧甚至都能想象出若沒有衣冠為屏,會是怎樣一番令人心悸的景象。


    也許是真的瀕臨臨界了,即便再激烈的吻都無法紓解欲望,反而火上澆油,愈燒愈旺。


    墨燃鬆開濕紅的嘴唇時,目光都是潮的,他低沉地喘著氣,喉結性感地滾動,他專心致誌地凝視楚晚寧,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又發了狠地咬上去。


    真的是咬上去,楚晚寧都覺得疼了,但是很刺激,針紮穴位般酸疼而戰栗。


    男人因愛意所困,喉間有細碎模糊的嗚咽,他擁抱著懷裏的人,撫摸著那墨黑的頭發,他隻覺得自己的師尊是那麽好,令人恨不得能掏心掏肺地憐愛,又覺得自己是師尊是那麽誘惑,讓人想狠狠地,用力地欺負……


    靜謐的空氣裏,原始的氣息越來越濃重,楚晚寧仰起頭,微微闔上顫抖的眼簾,很難受,這樣的擁抱接吻已是隔靴搔癢,他都這麽難受了,更何況抱著他的這個年輕男人。


    墨燃的眼尾都是燒紅的,微有濕潤。


    他低沉地開口,嗓音沙啞,有些隱忍,也有委屈:“師尊……”


    “……”


    “求你,我受不住了……”


    受不住了是想要做什麽?楚晚寧想到了那些破碎模糊的夢,尾椎竄上細微戰栗,他沒有作聲,耳根紅的厲害,受不住了……是要怎麽樣……


    在墨燃又一次噙住他已經被親到濕潤紅腫的嘴唇前,楚晚寧低聲地,近乎是微不可聞得說了句:“那……別在這裏。”


    別在這裏,就是可以有更多,在別的地方。


    墨燃猛地抬起頭來,近乎是驚喜交加的,而後又狠狠地吻住他,竟想把他這樣抱著站起。


    楚晚寧隻覺得羞恥到了極致,怒不可遏道:“你放我下來!”


    墨燃將他放下,卻不忘吻他:“師尊想去哪裏?”


    楚晚寧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近處草垛有簌簌異響,他驀地一驚,神智陡然清明,一下子把墨燃推開——


    兩人方才分離,就見著一個人從竹林暗處走來,手上提著一隻幽幽搖曳的風燈,衣擺在風裏拂動。


    那人靜默良久,聲音響起,即使壓抑,也飽含著驚愕與茫然。


    “你們……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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