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說話啊。”許潺及時站到夏風麵前,夏風還“我啊我”地想繼續往下說,許潺機靈地全堵了回去,身邊的賓客被逗得樂嗬,童真也忍俊不禁。


    一看冰山融了雪,許潺就更加興奮了,把童真拽過來,當著所有賓客和新人的麵說,“她是喜歡女生,我就是那個女生。雖然童真這比北極還冷的性格特招人討厭,但我吧,在這壓抑氣氛的長期壓迫下,我身體裏的暖男屬性也暴漲,勉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當然,也感謝二位新人腦子好外加夠愛對方,被我倆結盟這麽拆都沒拆散,還把各自搭進去了,但搭得心甘情願啊。”


    童真尷尬地想掙脫許潺,但被他拽得死死的,隻好把視線看向一邊。


    許潺來勁了,把童真扯到夏風和莫珊珊身邊說,“真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扯證兒啊,你說是不是?”說著用手肘頂了一下童真的後背。


    不知道為什麽,四周的賓客笑得越來越大聲。


    童真咬著嘴唇點點頭,然後捂住嘴,身子開始抖。


    許潺眼梢斜吊,叉著腰故作姿態地笑,“害羞,害羞!”四麵的賓客笑得更誇張,童真一個沒忍住,也笑出了聲。


    後來許潺才知道,讓這座千年冰山融化的不是他這枚等離子大太陽,不是那段媲美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獲獎感言,而是他屁股上兩坨像是忘記貼大姨媽巾一樣的紅酒印。


    感謝這兩枚紅酒印。


    那天童真和許潺笑著從城堡裏出來之後,竟相對無言,坐在出租車上也互相看著窗外,直到開到朝陽路上的時候,許潺才搭話,說剛剛不好意思,全怪那小兩口太得意,別誤會。童真把視線放低,弱弱地說,沒誤會。話有歧義,讓這個見過無數市麵的大導演也羞紅了臉,他一臉壞笑地揉揉頭發,說今天值得慶祝,不如去他家吃飯吧,做新菜給她吃。


    然後,童真就一直在他家吃飯了。


    許潺切菜的時候,習慣歪著嘴;和麵的時候,幫麵粉配音發出“啊啊”的叫聲;炒菜的時候,背影融在一團團燒起來的火裏,像超人;吃飯的時候,總會先把今天的主菜夾給童真,然後再夾一點丟給“罐頭”。這些細節,都是童真捕捉到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眼裏,許潺已經不是那個大大咧咧的紀錄片導演了,而是一個充滿男性荷爾蒙的精致男人。電影裏說,所謂深情摯愛,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來,一個人吃飯沒有兩個人吃飯開心。


    童真是真的開心。


    沒有意外,也沒有高潮,如果要說鋪墊,就是想到許潺的時候,就接到他打來的電話;難過的時候,就能因為他而開心;還有在每當回憶那段難過的日子,就慶幸還好遇見了他。


    許潺說,隻要每天能把童真逗笑,就覺得天塌下來都難不倒他了,後來,童真由不會笑變成了動不動傻笑,以至於當她第一次跟許潺親熱的時候,竟然笑場。許潺特別賤地舉起攝像機威脅她,若是再破壞情緒,他就要做好紀錄片導演的本職工作,全程記錄這座冰山酷女如何在床上變成騷情小野貓的。


    當然,許潺沒拍成,因為童真這女人,除了把一張劉胡蘭英勇就義的臉坦白地攤在許潺麵前,就再也沒有任何表情以及情緒,在床上完全就是一尊雕像,許潺想給自己立塊碑。


    轉眼到了第二年秋天,童真頭發變長,終於像個正兒八經的女人,許潺去非洲拍片,家裏隻剩她和“罐頭”。一年沒有工作的童真,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社會屬性,快退化成跟“罐頭”一樣的寵物。


    翻開自己的舊電腦,輝煌的求婚案例都成了曾經,想想當時為了夏風留下的第一百次求婚,如今也隨著時間大步邁過而顯得不痛不癢。


    在她決定重回“追愛”求婚事務所的第二天,“罐頭”又丟了。


    家門關得好好的,結果離奇失蹤。童真正準備出去找,許潺來了微信,說他在回來的路上,於是兩個人又一次狼狽地滿城找貓。時間臨近中午時,莫珊珊來了電話,說“罐頭”現在在她那裏。


    這“罐頭”還真愛千裏尋親啊,童真頹喪地歎了口氣,但轉念又想,覺得哪裏不對勁。


    給許潺發了信息之後,童真獨自去找莫珊珊。


    到了約定的三裏屯太古裏,沒見到莫珊珊,倒是路人有點出奇的多,好像在soho的上班族集體約好了似的過來伐開心買包包,就連平時賣氣球的大叔也多了幾個。童真像偵探一樣,用眼角餘光打量四周的人群,直到被蘋果店門口賣黃牛的大叔糾纏問她買不買6plus,才斷了思緒,恍然這不過還是一個非常三裏屯的三裏屯。又等了好一會兒,打給莫珊珊,手機剛響一聲,對方就接聽了,不過顯然是不小心按了接聽鍵,隻聽莫珊珊一直在跟別人說話,那一口京腔大吼著,你快點兒,群眾演員要加錢了,沒見過求婚都這麽磨嘰的!


    童真忍不住偷笑,過去光在三裏屯求婚的案例,她就已經策劃超過二十次了。


    下一步應該是中央的噴泉開始噴水,果不其然,水噴了起來,然後是音樂,嗯,音樂也響了起來,最後身邊的路人,賣氣球的大爺,還有黃牛大叔全部朝童真圍了過來,開始了一段非常老套的快閃。


    童真來不及點評,就被舞者簇擁著向前,圍觀的路人也越來越多,音樂的最高潮,氣球都飛了起來,童真的視線也隨之上升,再落回地麵的時候,看到兩旁人群散去後,許潺穿著一身白西裝,背對著她,屁股上印著兩瓣紅色桃心。


    許潺屁股什麽時候變這麽翹了。好像關注錯了重點,童真認真地害羞起來,被推搡著慢慢靠近他。想想許潺也真是大膽,敢在金牌求婚策劃師麵前班門弄斧,但越靠近的時候,越覺得有些異樣,果不其然,白西裝一轉身,是夏風。


    童真瞬間就僵硬了。夏風單膝下跪,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直到圍觀的群眾開始起哄,他才深吸口氣,像講故事一樣,說了一段很冗長的告白。“抱歉騙了你這麽久。”“但我要說,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驚嚇……和驚喜了。”歐美的懸疑電影裏,到末尾都會出現一個讓觀眾驚歎的反轉,一時間把觀眾的汗毛豎起,腎上腺素激生,成為評分多一星的理由。但這個反轉轉得似乎有點太誇張。莫珊珊也出現了,一臉局外人似的看著他們,滿臉的解脫。童真嘴唇白白地翕動著,發不出聲音。這一年來是經曆了什麽呢,一個喜歡了八年的人,一個一直默默當成朋友的人,有一天說他要跟自己的朋友結婚了,然後在婚禮現場跟新娘子哭得媽都不認得,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連擁抱都舍不得給,而在已經不需要擁抱的時候,走到你麵前,說,現在還來得及抱你嗎。


    夏風把戒指拿出來。“收起來,別玩了。”童真聲音格外艱澀。“童真,你回答我。”夏風一臉誠懇。好多年前,童真幻想過這樣的場景,每次做完一單策劃,看著求婚成功的男男女女抱在一起,也都會想起這個場景,白西裝,婚戒,觀眾,還有自己怦怦直跳的心。但她幡然醒悟,場景如是,隻是早已不在乎那個男主角是不是夏風了。“對不起。”童真身子本能地往後一退,剛好撞到身後的人,一回頭,是許潺。莫珊珊上前挽住夏風的胳膊,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好怕你剛剛就點頭了。”許潺摸著下巴悻悻地說。童真不講話。“不是故意要試探你的,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童真不講話。第一次遇見許潺的情景快速在腦裏閃回。“夠不夠驚喜,大策劃師。”他的臥室,他牆上的鹿,他的“罐頭”,他做的菜,他跳健身操的樣子,他說一起合作拆散夏風他們時候的表情,他把自己拖到雨裏對她說的那些話。


    曾經答應過自己,策劃完第九十九次求婚,就暫時歇業,因為想把第一百次留在自己身上,也終於有了那第一百次不完美求婚,才讓眼前出現一個完美的男人。


    童真突然轉身搶過夏風手裏的戒指,單膝跪在許潺麵前,她仰起頭,碎劉海撇向一邊,說,“嗯,我不會講話,拍過那麽多紀錄片,今後就拍我一個人吧。我愛你,你隨意。”


    “那請你下次多給我一些情緒,在床上不要像一個死人。”許潺笑著說,“還有,這戒指是假的,玻璃做的,夠不夠隨意?”


    沒等童真有反應,許潺就把她拽到懷裏,指了指後麵,隻見“罐頭”艱難地挪著身子從人群裏擠出來,脖子上掛的鈴鐺隨著身子的搖擺響個不停。許潺彎下腰,把它的鈴鐺打開,裏麵藏著一枚戒指。


    眾人這才約好齊聲歡呼。


    看著童真戴上那枚戒指後,莫珊珊小聲嘀咕道,“這好像是許潺當時向我求婚用的那枚。”


    夏風拍了下莫珊珊的屁股,打趣地說,“後悔了嗎?”


    “悔呀,該先把戒指收了再跟別人跑。”


    “……”


    “哈哈,算啦,他的戒指,隻能給好女孩兒。”


    婚後的童真成了“追愛”的掛名顧問,不坐班,真正的工作是陪許潺拍遍全世界,保持高冷與單細胞,直麵許潺更多的陽光。莫珊珊辭職當了家庭主婦,夏風則準備把公司轉型做影視投資,繼續努力賺錢,因為他不僅要養一個屬相屬錢的老婆,還要養一個從出生就對lv商標情有獨鍾的金牛座寶寶。


    童真說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什麽叫真愛,像個女戰士一樣喜歡一個人八年,然後稀裏糊塗地嫁給了另一個男人。以前喜歡夏風的時候,她很安靜,現在跟許潺在一起,很平靜,不再浮躁,不再糾結,會在意對方的小動作和小表情。愛情不就像詩人說的嗎,愛一個人,他身上就會發光,後來發現,自己也能發光。


    不知道什麽叫失戀,經曆的時候自己就知道了,不知道什麽叫遠方,到達的時候自己就知道了,不知道什麽叫真愛,當真愛來了,就會出現晴天,望著眼前的這個人,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那些錯過的,就像史鐵生說過的:“我什麽也沒忘,但有些事隻適合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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