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把戒指摔在mickey身上,哭著說,“你以為愛情就是這樣容易,隨你糟蹋嗎?這幾年我真的受夠了,誰沒失戀過,以為把身邊的人弄得遍體鱗傷你就贏了,但你知不知道,那些男人最多就是抹把淚,翻個身照樣瀟灑人生。你呢,除了最後隻能用化妝品遮你臉上的皺紋,你得到什麽了,他們一直都是火焰,你才是那隻飛蛾,誰都不傻,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在爭著寵你,他們隻是爭著看你有多麽可笑。米琪琳,如果今後全世界都恨你,一定記得還有我,我也恨你。”


    失去大花,mickey的人生從此多了一大半的陰天,因為她發現再也沒有第二個像大花這樣的朋友了。宿醉之後,她把遮瑕膏塗在黑眼圈上,拚命用夾板拉直頭發,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mickey,你一點都不快樂。


    她獨自消化了傷心,繼續扮演那個美好的文藝青年。周沛在原創網站的歌曲點擊量又創了新高,好幾家唱片公司拋來橄欖枝,要給他出個人專輯,於是那段時間,他都窩在家裏,蹲在一排的樂器前寫歌錄歌。mickey還是彈著他的鍵盤玩,又怕吵到他,就坐在錄音室外,靜靜看著他,隔著玻璃悄悄在空中撫摸他的鬈發,突然覺得自己觸摸到了彩虹,好像她忘記跟大花說,自己早就對眼前這個男人動心了。


    “有些人淪為平庸淺薄,金玉其外,而敗絮其中。可不經意間,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麗的人,從此以後,其他人就不過是匆匆浮雲。”這是她看過的電影裏,最喜歡的台詞。大概就是現在這樣的心情吧。


    因為越來越忙,周沛在慢搖吧做告別演出,最終曲唱畢,圍著他的妹紙們無限傷感,但等他正式把mickey介紹上台後,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台下射來無數道奧特曼打小怪獸的激光,mickey虛起眼睛,想用力記著那些恨她的臉,目光最後落在那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上。


    她看見了大學的初戀。


    四目相對以後,隻見他緩緩走到台前,舉起手問周沛,能否讓他唱首歌。不明就裏的周沛樂嗬地把他請上台,還招呼身後的樂隊配合,然後拉著全身僵硬的mickey走到台下。


    初戀唱了一首《盛夏的果實》,這是他們大學的定情歌。唱完歌,他說了一個故事,他曾經很喜歡一個女孩,但因為她那要命的自負,像變相囚禁一樣把他一次次逼退,終於讓他下決心離開她。現在這個年代,感情都是你情我願,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勉強對誰都沒好處。結果那個女孩為了報複他,想盡辦法破壞他跟新女友戀愛,直到他們分手。後來她用不同身份騙了更多的男人,自以為是地供養那顆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踐踏所有人的感情。她最新的獵物是一個主唱,就在剛才,那個主唱還傻乎乎給大家介紹了她。


    故事講完,台下立刻嘈雜起來,一向能言善辯的mickey一時間丟了話語權,刻意與周沛保持一段距離,不敢看他。隻是沒想到周沛把吉他往地上一丟,上前指著初戀的鼻子大罵道,“說什麽呢,存在感也太強了吧,你剛剛也說了,是你先離開了她,就因為人家黏著你,就被無辜掛上一個‘前女友’牌子,你跟人剛在一起的時候,怎麽沒嫌她黏人呢,等到她死皮賴臉地把時間端平了送給你,你一句不喜歡了,就白耽誤她四年,人家憑什麽不報複!女孩不是用來給你人生漲經驗值的,是用來疼的,你先把這件事搞清楚!”


    周沛字字鏗鏘,竟然沒有結巴。觀眾傻了,其中一個胖女孩帶頭鼓起掌,周沛熄了火,他按住瘋狂跳動的額角,回過神,mickey已經不見了。


    一路塞車,等周沛到家,mickey已經清空了她的東西。空氣淨化器突兀地冒著蒸汽,地上還是一堆散落的cd,好像這個家從來沒有女主人出現過。


    mickey把杯裏的最後一口酒灌進喉嚨,用力咳嗽了一聲,整個人癱軟在桌上,意識趨於模糊,心髒抽搐著疼,再加上冷風一吹,後背騰起一陣雞皮疙瘩,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突然一件衣服搭在她身上,mickey抬起頭,是大花。


    “被拆穿了就走啊,幹嗎還這麽戀戀不舍。”她在mickey身邊坐下,那天在慢搖吧發生的事她都聽說了,“騙人也要騙得有點骨氣吧。”


    “我喜歡他。”mickey帶著哭腔喃喃道。


    大花一陣沉默後,搶過身邊服務員盤子裏的酒,悶頭就是一整杯,恨不得把杯子都吞下去。想起距離她們上一次這麽喝酒,還是在mickey第一次失戀的時候,那時的她還紮著頭發,小圓臉,一身的奶氣,看看現在她這狼狽的鬼樣子,說不出的心疼,自愧欠了她好多杯酒。


    那晚,兩個失戀的女人醉得不省人事。


    這年的跨年,公交站燈箱都換上了周沛新年音樂會的廣告,地點在中央廣場,將首唱他最新單曲。那晚mickey和大花都去了,她們在人流中差點沒給擠吐了,實在沒這能耐,隻能遠遠地看他。


    一個多月沒見,周沛好像瘦了,他頂著那頭標誌的卷發,接連唱了好幾首別人的歌,終於輪到唱自己的歌之前,他結結巴巴說了好長一段關於夢想啊人生啊的文藝感言。


    俗套,mickey想。


    不過歌是真的好聽,廣場上人真的也越來越多,她們兩個瘦小的身子被人群推搡著,直到看不見周沛。大花勸她,“別再苦苦盯著這隻風箏了,你現在放手,他能飛得更高,他根本不是你能擁有的人啊。”


    mickey抿著嘴,踮腳張望了一下,然後把臉縮進圍巾裏,轉身想走。這時,周沛在台上說,接下來這首歌,要送給一個很傻的女生,我知道她一定在現場,我想讓她知道,我喜歡她。


    前奏剛一響,mickey努力去想這段旋律為何似曾相識。她突然停住,眼圈唰地一下紅了,嘴巴和鼻子邊氤氳著霧氣。周沛溫柔的聲音灌進耳膜,mickey突然轉身往回擠,四周的路人皺著眉惡狠狠地凶她,大花見狀也跟著跑上前,抓著mickey的胳膊,幫她一起擠,送給那些人同樣不懷好意的眼神。


    兩個“少女”擠得可開心了。


    人嘛,就是要在關鍵時刻不要臉,我們平時就是乖太久,才會在愛降臨的時候,按部就班,像是經不起一點委屈的溫順兔子,被雞湯洗腦,高喊著要在愛裏活出自己的口號,一遇到刁難就折腰。其實在愛麵前,我們什麽都不是,我們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偉大,清風能醉人,塵埃能致命。既然如此,不如徹底放肆,破壞規則,最是青春留不住,青春也不須留。


    mickey想起了,過去她在鍵盤上憑空彈的每一個黑白鍵,都被周沛記錄下來,譜成了現在這首完整的曲子。


    “十……九……”大屏幕上進入新年倒計時,台下人聲鼎沸。


    終於擠到最前麵的粉絲團裏,mickey抬頭看著逆光裏的周沛,正與她四目相對,他取下話筒,用他的招牌笑容步步迎向mickey,伴隨著整個廣場連綿不斷的倒數聲,他在話筒裏問,“你知道我為什麽說你傻嗎?”


    mickey眼眶裏堆著淚,匆忙搖搖頭。


    “三……二……”周沛來到她麵前。


    他把話筒放下來,湊到她耳邊,悄悄說,“這位輪胎小姐,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了。”


    “一!”


    彩帶和煙火此時在空中亮起一片璀璨。


    在慢搖吧第一次看到mickey,周沛就對她一見鍾情,為此緊張得連串詞都念得結巴。事後用毛爺爺弄來一份關於mickey事無巨細的資料,米琪琳,二十六歲,無業遊民,曾是某時尚雜誌的服裝編輯,哭的時候會流鼻涕,在大學時經曆過一段失敗的感情,後來成為千麵嬌娃,對男人有無窮自信,培養出了一支龐大的前任軍隊,秉承偉大哲學思想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喜歡聽各種男人喜歡的歌,喜歡看各種男人喜歡的電影,永遠處於戀愛或正要戀愛的路上,不過,這一秒還是單身。


    他笑得燦若桃花,如此有難度,但他就愛挑戰,堅信能用真愛改變她。“各懷鬼胎”的兩個人會讓這個故事變得異常美妙起來。


    好了,把畫麵轉回跨年。


    mickey和周沛在人群裏抱在一起,她一隻手努力捏著鼻子,仰著頭猛哭,生怕鼻涕流到周沛身上,等眼淚流幹,才想起大花去哪了。


    人群那頭突然喧鬧起來,大花被擠在幾個壯碩的男人中間,像是在哭。mickey拽起周沛又是一頓亂擠,好不容易擠到大花麵前,看見她的公務員男友正跪在地上,舉著一枚比當初那枚還大的鑽石戒指。


    “白癡,誰求婚雙膝跪地啊,你在拜祖宗啊!”大花破涕為笑,用力地點了點頭。


    後來大花老公給mickey發過很長一段信息,大意是說,感謝你,要不是因為那枚戒指,也不會讓我終於鼓起勇氣帶大花走向下一段人生。


    她回了一句,不客氣。


    總結一下吧,這個世界的愛情無論是哪種,隻要還稱之為愛情,都不容易。


    這個世界從不缺好的故事,故事的結局,靜香沒有嫁給大雄,晴子可能也就負責打開櫻木花道的初戀大門,有人曾牽手,但不會到最後。就像剛好在趕不同的列車,可能就與緣分失之交臂,抑或是原本以為能長久同行的人,結果提前下了車,看似遺憾,但人生海海,總要允許有人錯過你,才能趕上最好的相遇。


    願你愛的和愛你的人,早日相逢,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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