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是誰


    我有時候真的想撬開小號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著什麽東西。


    小號能知道老爺子的所有情況,已經讓我覺得夠匪夷所思的了,可如果知道他的來曆之後,我都能理解都能接受,但是他現在居然對我的所有情況都如此了如指掌,那麽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畏懼。


    人會對未知的事物產生恐懼,這是一種本能,無論是沒見過的怪物,還是不知道下一步有什麽的險境,包括小號的舉動也會讓我感到畏懼,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甚至有種想搬家的衝動,我知道我以後沒辦法再好好睡覺了,我不知道會不會哪天半夜醒來看到他站在我床頭。


    小號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刻意和小號保持了幾米的距離,我懷疑他甚至能猜到我的每一個動作和想法。


    “我還是那句話,”小號沒有回頭,訕訕地說了一句道:“我如果想動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是一句實話。


    我站在小號背後,看著他打開電腦,藍色的屏幕照亮了陰暗的房間,他的臉在屏幕光的照射下棱角分明,同時也多了另一種別樣的陰森。


    這台電腦就是被我換了硬盤的那台,我之前打開過,硬盤裏麵什麽都沒有。


    小號調試了程序,打開了隱藏文件夾,我當時就在心裏暗罵自己一聲,心說當時怎麽沒想到隱藏文件,實在是蠢到家了,但是我再看小號的動作時,又愣了一下,整個文件裏有幾百個隱藏文件,他打開了其中的一個看起來和其他文件沒什麽區別的,然後文件裏麵又有成百的子文件,如此往複,但是我清楚記得硬盤使用量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這種保密措施未免也有點兒太變態了。


    總之連著打開了幾個文件之後,終於在最後一個子文件中,出現了一些圖片,都是掃描圖片,不太清晰。


    “這就是原文件。”


    小號說著,打開了其中一個文件,一張圖片立刻出現在了屏幕上,就是那個檔案的原圖。


    看起來,這應該是在文件剛被拿出來的時候進行掃描的,雖然還保持著潮濕的狀態,但是相對而言,上麵的字體還是比較清晰的。


    我終於看到了剛剛沒能看清楚的幾個字。


    姓名:章琢。民族:苗族。


    這些文字和老爺子的照片搭配在一起,讓我覺得無法相信,這一切顯得那麽不真實,在我的眼睛和腦袋沒有出問題的情況下,文字和照片以這樣的排列方式出現在我麵前,就像一場天方夜譚。


    “還有一張。”


    小號還要給我看後麵的照片,被我拒絕了,然而那張照片還是出現在我眼前。


    照片裏的是另外一個年輕人,和老爺子年齡相仿,照片旁邊寫著幾個字,齊名央,漢族。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我不知道為什麽偏偏都被我遇上了,這張照片上的人恰好我也認識,不是別人,就是之前我一直將其稱呼為老頭兒章的那家夥,我曾經看過他和老爺子年輕時候的合影


    不,到了這種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地稱呼他一聲老爺子,還是說,章琢。


    這是一場角色調換的遊戲,隻是所有人不小心玩兒大了,一玩就玩了幾十年,作為無辜的後代,我們成了這一場遊戲的犧牲品,成為他們雙方陣營中的一枚棋子。


    我終於明白小號為什麽非要給我看什麽真相,當真相鋪開在麵前的時候,所有話都堵在了胸口中,我無力反駁,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看到的一切。


    老頭兒章是齊名央,齊名央是章琢,難怪之前老頭兒章見到我的時候,反應會那麽奇怪,難怪他要不停告訴我齊名央不是齊名央。


    可是如果齊名央不是齊名央的話,我呢我是誰


    “我給你五分鍾的時間想明白。”小號指了指電腦顯示屏上顯示出來的時間,隨後雙手抱在腦後,兩條腿翹起來,悠閑地閉目養神起來。


    我的腦袋有些暈,身體搖晃著,一屁股坐在了背後不遠處的床上,常年失修的鐵床被我這樣用力地坐上去,立刻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響,好像隨時都會垮塌下來一般。


    大腦在這一刻顯得極度混亂,我想起了之前老爺子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他和老頭兒章之間的恩怨糾葛,三十年前發生的一切,那些聽起來如此順理成章的故事,現在全部因一個名字而被推翻。


    然而當年的故事都是無懈可擊的,在邏輯上來講,找不到任何紕漏,隻是一個本質的問題出了岔子人物,事情是那些事情,甚至連敘述方式都沒有問題,隻是敘述的人不對,或許說,那些故事應該從老頭兒章的口中說出來。


    我想和小號聊聊,思慮許久,我覺得小號是不會騙我的,但是有一個前提,我必須知道他想要讓我幹嘛,知道了他的目的之後,就可以判斷他的意圖。


    我的嗓子好像瞬間變得幹啞起來,我咳嗽了一聲,嗓子裏的痰液幾乎卡住了喉嚨。


    清了清嗓子之後,我深呼吸了一下,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穩。


    “你說吧,你想讓我幹嘛。”


    小號沒有看我,仍舊閉著眼睛,“你還沒想明白,如果你想明白了,不用我說你就知道了。”


    我覺得特別煩亂,沒有心思琢磨什麽,有點兒不耐煩道:“你直接說吧。”


    小號將兩條腿從桌子上放下來,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我,問了一聲道:“暈嗎”


    “還行。”我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有人盜用了別人的身份,然而你要記住,在整件事情中,他隻是盜用了一個身份。他是假的,但你是真的。”


    小號主動開了口,他似乎認定了我必須要知道真相,他和我之間的交易才能夠達成,這次我沒有阻撓他,我有點兒沒力氣,靠在鐵質的欄杆上,隻覺得周遭一切都顯得潮濕陰冷。


    老爺子之前說的那些事情沒錯,他和老頭兒章一起入學抱歉,我到現在還是隻能用這種稱號來稱呼他們,我擰不過來這根筋他們入學,因為一些特殊的背景而被選定參加了調研組,當時在這所學校裏,很多人都被選中加入了調研組,然而他們兩個是最特殊的兩個,也是能力卓越的,這已經預示了這兩個人將來注定要站在兩個不同的戰線上互相抗衡。


    或許這種天敵一般的關係,正是當初那些站在幕後的人挑選他們兩個的原因,想要讓他們兩個構成一種相對製約的關係。


    而之後那種突然有人叛變的說法,說的也沒錯,但是事情被調轉了一個角度,真正想要將研究成果占為己有的人不是老頭兒章,而是我家那個看起來麵目慈善的老爺子。


    “其實你早就應該想想的,”小號略有惋惜地說道:“一個人真的能為了一個與自身利益無關的研究成果奔波半生不能,章琢不能,齊名央也不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這個世界最基本的運作原理。”


    我家老爺子還在執著於此,就是因為他太想研究明白這件事兒,也就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虛無縹緲的返生蠱,至於老頭兒章,他想要救人,因為他的兩個至親在敵人手上,也就是我,和我那素昧蒙麵的父親。


    於是當自身利欲暴露出來的時候,故事完全變成了麵目全非的樣子,老頭兒章變得十惡不赦,老爺子成了聖人。


    在老爺子的敘述中,他弱化了一個情節點,那就是當年所謂的分道揚鑣,事情並沒有他說的那麽輕描淡寫,其中發生了一場械鬥,而械鬥的發生地點就在充閩村的深山裏。


    之前我和唐克的那些猜測都沒有錯,幾十年前,充閩村裏發生了一次大換血,因為當地的那些人,其實是一支名叫瓠苗的苗族部落分支,據稱,這支苗族部落掌握著最古老神秘的蠱法,為此,老爺子不惜下令將村子裏所有草鬼婆全都抓了起來,這也就是充閩村名字的由來,充閩、充閩,說的是這個部落裏所有的女人都是由閩南一帶的女人填充過來的,頗有一番兩湖兩廣填四川的意思。


    那些被抓起來的女人首先遭到了拷問,但是關於掌握古老蠱法的說法並未得到印證,反倒是誤打誤撞的,老爺子和老頭兒章發現這些女人的體質非常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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