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花蠱定情


    阿翠拿出來那隻蟲子看著跟鬧著玩兒似的,就是極其常見的黑褐色小甲蟲,出門這麽長時間,千奇百怪的蠱蟲我也見了不少,相比之下,這隻蟲子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隨著那隻蟲子從我喉管而下,肚子裏一下好像炸開了似的,火辣辣的灼痛感比吃了一斤辣椒還讓人難受,腸胃擰動著疼。


    我本來還好奇那阿翠服下蠱毒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可眼下自己疼得半死不活,還哪有心思去看別人的笑話


    肚子裏的腸胃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扭在一起打結了似的,腸子被扯動著,起先隻是灼痛,緊接著,便好像被撕咬,一陣陣針紮般的疼痛鑽心蝕骨,我渾身已經像被潑了盆水似的,全身被汗水浸濕了,疼得撕心裂肺,我身子站不穩,倒在地上就打滾。


    “不應該啊”旁邊的唐克也慌了,連忙蹲在我旁邊,“齊不聞,怎麽個疼法”


    我說不出話,感覺四肢在漸漸變得冰冷,身上燒得難受,手腳卻好像被凍得發麻,幾乎失去了知覺,攥著唐克的手也使不上力氣。


    眼前霎時間變成了一片血紅色,唐克的臉變得扭曲起來,五官堆疊在一起,好像怪物似的。


    “阿翠”阿山。


    “唐師傅”阿根。


    “齊不聞”唐克。


    各種聲音在我耳邊交雜迭起,嚷嚷得人心煩意亂,我覺得自己已經有進氣沒出氣,全身的力氣如同水滴般,從我的指尖漸漸被抽離,痛感纏繞在胸口、腰腹、胯間,疼痛仿佛讓身體都凝固如同打上了石膏似的。


    “這個這個”阿根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在我旁邊大喊,緊接著,唐克將一隻碗送到我的嘴邊。


    我的嘴唇已經凍得麻木了,根本張不開,被唐克硬把碗口塞進我嘴唇裏,一股味道奇怪的液體自口腔湧入,滑過喉管,那液體冰涼徹骨,和胃裏的灼燙交織在一起,我頓時覺得肚子好像一下脹了起來,一陣氣體在肚子裏遊走,咕嚕咕嚕的,肚皮被脹得生疼,如同一隻迅速膨脹的氣球,隨時都要裂開


    耳朵裏聽到的所有聲音都是斷斷續續變調扭曲的聲音,眼前也隻是一片血紅的人影在扭動,我感覺疲累至極,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我眨了眨眼睛,眼皮很沉,像層老厚棉被,眼球酸痛,就跟一晚上沒合眼似的,費了半天力氣,我才終於能看清周圍的情況,一睜眼就看到唐克正坐在我旁邊,雙眼通紅頭發淩亂地盯著我。


    唐克好像一夜老了十歲似的,看到我醒來,這廝嘴唇動了動,一時間沒說出來一個字兒。


    我蠕動著嘴唇,嗓子幹渴得厲害,嘴唇也像打了層石膏一樣,皴裂得全是一層硬皮,我聲音幹啞道:“沒死”


    “沒有。”


    “那,贏了”


    被唐克扶起來,我轉頭望旁邊看了看,就看到對麵坐著個紙人,臉色慘白,把我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撐著桌子勉強坐著的阿翠,她正盯著我們看著,眼睛散發著幽藍的光。


    見我在凝視她,阿翠並無反應,好像沒看到我似的,我示意唐克扶著我在她對麵坐下。


    “阿翠”


    我剛說完一句話,就看阿翠的腦袋動了動,左右轉動,好像在尋找說話的方向,我心頭駭然,伸出隻手有氣無力地在她麵前晃了晃,這就聽到背後的唐克道:“不用試了,瞎了。”


    難怪她的眼神看起來渙散而毫無焦距。


    我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兒,一下子愧疚得不得了,雖然是想救阿山,但是害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失去雙眼,這代價有些太慘痛了。


    但是唐克也說了,這就是鬥蠱,既然決定要鬥蠱,就要做好所有心理準備,這還僅僅隻是瞎了眼,至少還保住性命,這樣已經算是幸運了。


    昨天晚上,我中蠱之後就陷入了昏迷,而阿翠也被唐克下的蠱折磨得痛不欲生,即便如此還是不肯放棄,最後還是阿山不忍心看阿翠再受苦,求唐克給解蠱,但是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等蠱解了,阿翠的眼睛也瞎了。


    “也不能完全說是瞎了,”唐克好像是在對我說,又好像是在對阿翠說,隻聽他喃喃道:“雙目失明是因為體內的餘毒,如果能將餘毒排出的話,或許也有重新恢複視力的可能,不過,要一段時間來調養,才能排清餘毒。”


    唐克口中這所謂的一段時間,短則三兩年,長則十年八年,都是說不好的事情,隻是這女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注定要在無休止的黑暗中度過了。


    “願賭服輸。”


    阿翠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路,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之前的清靈,毫無焦距地望著遠方,“但是我這樣,是沒辦法了,解蠱還要請你們來幫忙動手。”


    情蠱,分門別類,有很多種,阿翠下的這種情蠱更是早已失傳多年,聽說她還會這辦法,唐克也很是驚奇。


    蠱苗的女孩兒,最小的從四五歲就開始煉自己的情蠱,一煉就是十年,這十年中用自己的血氣來喂養,讓情蠱完全侵染上自己的氣息,方能將自己的樣子刻在被下蠱的人心中。


    阿翠也是年紀小小就開始喂蠱了,她的這種情蠱,取的是九隻毒蜂,關在一根竹筒中互相撕咬,平日以花粉蜂蜜喂食,待到長大後,再每月取自己的經血來喂。


    十年為期的煉蠱結束之後,將情蠱封存,遇到了心上人後,將蠱下在一朵花上,趁著鮮花枯萎之前,將花送給心上人,隻要對方輕輕一聞便會中蠱,這時再用那竹筒在心上人的後腦上輕輕一敲,這人的心自此就跟著下蠱的人,再不改變。


    “想要解蠱,要取四十九朵鮮花的花粉,曬幹後研磨成粉末,以榵草、合歡籽和並蒂花煎水煮沸,撒入花粉,每日吞服。”


    聽阿翠說完,唐克冷笑一聲,“別介,該說的一次性都說完”


    阿翠尚有私心,說的這幾味藥就和我中了陰蛇蠱喝的那些藥一樣,隻能暫時止痛,並不能真正解蠱除根。


    “其餘的,就是我自家法門了,”阿翠淡淡道:“你先將這些東西準備好,解蠱的方子我自然也會給你準備。”


    “還是現在準備好了最好。”


    阿翠看不到我們,目光之中的淡然有種不怒自威,她深吸了口氣,“你們今日便要將他帶走”


    “廢話,”唐克蠻不客氣道:“要不再給你留著玩兒兩天”


    媽的這孫子說話要多損就有多損,我擺擺手讓他閉嘴,對著阿翠道:“不如這樣,你準備解蠱的東西,我們去準備驅餘毒的藥,趁著這時間,你也和他再敘敘舊吧。”


    阿翠沒說話,讓阿山扶著自己到了後院。


    唐克探頭看了一眼,說是怕阿翠跑了,我白了他一眼,“請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齷齪。”


    阿翠是那種看起來很淡然的女人,我有種直覺,她是不會逃跑的,更何況還有阿根在門口守著,我就拉著唐克到山上去摘花。


    山間小徑,野花叢生,我伸了個懶腰,“別說,下次要不你也來鬥鬥蠱,這個中蠱之後的滋味兒還挺爽,通體舒暢的。”


    我不是在逗唐克,真是覺得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全身好像剛做了個泰式,說不出來的舒服。


    唐克哼了一聲道:“那是,該拉的拉,該吐的吐,你這是做了個全身排毒,肯定舒服。”


    “要不我去問問阿翠,她那蠱還有沒有了,你也來一個,反正有解藥,你怕個球”


    唐克怒道:“有個球的解藥齊不聞,你特麽當時那德行差點兒把老子嚇死,虧了有阿根送解藥過來”


    阿根


    我中蠱之後,意識朦朧中確實是聽到了阿根說話的聲音,但要說是阿根送來的解藥,我還沒這印象,再說了阿根他會解蠱他要是會,找我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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