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鬧鍾響的時候,我迷迷糊糊開始了有意識。想著昨天晚上大家幾乎都喝醉了,許述和艾小楊幹了無數瓶的啤酒,後來不過癮,又喝了很多支的shot。許述醉到開始跳脫衣舞,而且非要站到吧台上,招來底下一群喝彩的。張妮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沒人勸酒也自己喝了不少。其實沒喝醉的人更惆悵,我看著他們,覺得大醉一場真是痛快。半夜的時候開著許述的車,把他們一個個都送回家。


    哎,又是一天的開始。我要去上班。


    想著艾小楊,許述和張妮各自的煩惱,我不禁心情有點低落。但是一想到要去辦公室,麵對時刻會刁難我的主管、和關心我卻又不能出手相助的同事,我徹底depress了。一天還沒開始卻要想著怎麽熬到結束,這種心情真是難受。


    慵懶的洗漱好,擠車,出了地鐵走在曼哈頓的街道上,感受這座屬於我、又與我完全無關的城市。我為什麽要在這裏?為什麽在這裏生活?這裏給了我什麽?一邊走,我一邊問自己。答案是無解。


    也許正如許述說的那樣,我們來到紐約是被某種東西吸引了,可能是這個都市的紙醉金迷,可能是期待著她給予我們各種機會,也可能隻是覺得紐約很時尚。但是來到這裏,情況大不一樣,而我們又不願意承認:當初的想法太虛幻了。於是,我們一麵希冀著什麽繼續在這裏生存,一麵又對這個城市有著無限的怨恨。


    嗬嗬,我心裏苦笑了一下。


    到了樓裏,一輛電梯正在緩緩的合上門,我懶得趕,慢慢的走過去。又一輛電梯停,一群上班的人湧了進去。太擠了,我想。於是站在原地等下一輛。等了無數輛,終於沒有借口了,隻能鑽進一輛,一臉沒表情的跟著電梯上樓。


    到了我的樓層,電梯門開,看到公司碩大的玻璃門和上麵的logo,我還是心裏晃了一下,極不情願的邁開步子。


    “呦,真準時啊。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呢。”背後被人拍了一下,一回頭,是cokelynn。


    “你剛才跟我坐一輛電梯?”


    “是啊,叫了你兩下,又拋了幾個媚眼,你就是不搭理我。”他說著,解開自己的自行車頭盔和手套。大熱天的騎車過來,他已經滿頭大汗。又從背後的腰帶裏拿出一支水,狂喝了幾口。


    “哦,對不起,我大概沒聽到。”


    “想心事了吧,交男朋友了?”他喝停了,擠眼。


    “沒呢。公司的事情都沒搞定,哪裏有心情交男朋友。”


    “這不矛盾吧。說不定職場沒運氣,情場運氣特別好。不過話說,”他頓了頓,抹著汗,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發現沒人,放低了聲音又道,“這幾天老頭兒的心情很不好,好像有什麽事情惹著他了。以前還有你可以擋一擋,現在他經常發脾氣。看樣子,公司的情形很差呢。”


    “公司怎麽了?”我詫異,“不是說就重組了一下嗎?”


    “哪裏,看樣子沒那麽簡單……”


    “到底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問老頭兒。”


    說著,電梯門又開,幾個上班的同事出來,大家相互打招呼問好。


    “啊,我是說你曬黑了~”cokelynn大聲的哈哈道。幾個同事也說,度假還開心吧,之類的寒暄。我客套的回答說挺好挺好的。


    低頭走到辦公室的座位上。


    小隔間的牆上,擎天柱在畫稿裏朝我微笑。旁邊,幾個我臨走前設計的零件,越看越不順眼。我一頭栽倒在辦公桌上,心想這次真的完蛋了。這種齒輪鑲嵌的滾輪,在我看來,跟毛毛蟲沒什麽區別,總是會讓人不寒而栗。每次拿起圖紙計算的時候,旁邊似乎總有一個譏笑的聲音在說:就你?你真以為自己可以?然後,圖紙在我眼裏,就變成了一個供人恥笑的工具,直徑不對,齒輪角度不對,著力點不對,笨到頭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設計出那樣沒用的東西。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有同樣的感受,就是在做某件事情的時候,你已經可以預計聽到嘲笑。至少,對我來說,數字計算本身就是一件讓我覺得可恥的事情,我甚至可以看到一個數字計算出來以後,各種數學教科書朝我劈頭蓋腦的砸過來。我被砸中,被淹沒,頭發淩亂不堪,然後無地自容。


    “回來了?”我的頭頂上方有聲音傳來,“是不是還沒睡醒?”那個聲音帶著濃重的法國口音,禮貌而又親切。


    我一下子抬起頭來,看到拉爾夫笑眯眯的站在隔間旁看著我。雖然微笑著,但是他看著很憔悴,眼睛裏有血絲,頭發竟然白了很多,就連身體都有點佝僂了。


    “啊,我很好。”我一下子坐起來,不知道說什麽,胡亂中隨便找了話題,“您還好嗎?”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用的是法語,以前這句話對我來說是隨便的問候語,就像“早哇”“吃了嗎”之類的。然而這一次,這句話對我來說,有某種意義,就是,我真的想知道拉爾夫是不是還好,我是真的在問候他。


    “赫赫,每次糾正你都不聽,別用您,用你。”他又笑著說。看著他笑容中雙眼兩旁的皺紋,我心下難受,點頭道,“嗯,你還好嗎?”


    “還好。”他說。又從懷裏的西裝口袋裏取出一樣你東西,遞給我,“你走之前沒來得及給你。喏,現在給你。”那是一個很小巧的卡片,插在禮物包裝上的那種,藍色而又精致,我輕輕打開卡片,上麵隻有三個字:believeinyourself!我鼻子一酸,抬頭看他。他的臉已經恢複了平時一樣的嚴肅,點了點頭,徑直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我把卡片拿在手裏,反反複複的看,那幾個手寫的字,仿佛像人用一把鑿子一樣、在我心頭鑿出一壁,火光四濺,每鑿一下,我的心就跟著砰的響一下。


    靜了靜,我拿出一張新的圖紙,拿過工具箱,抽出筆來。這幾百個零件啊,我就從最簡單的畫起吧。先畫車輪和軸承。量了量直徑,不停的告訴自己,這很簡單,就是一個直徑和轉軸的問題。仔細用圓規先畫好了,然後直尺畫了分塊。怕畫偏,把鉛筆又削了一遍。


    手機想,短信,是cokelynn:你在幹什麽?怎麽總聽到你在削鉛筆?


    我發了個抑鬱的表情過去:怕畫偏,鉛筆越細越好。


    cokelynn:你強迫症啊?鉛筆能偏到哪裏去?


    我:現在不是硬塑玩具,不怕偏。機械差一點點就是很大偏差。我畫的幾乎所有轉軸都轉不起來。


    cokelynn: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不是鉛筆的問題。


    我頓時火冒三丈,打了個揍人的表情過去,還是兔斯基的。一隻兔子掐著另外一隻兔子使勁搖晃。


    cokelynn:這是什麽表情?


    我:想揍人啊。


    cokelynn:不是,我是問哪裏來的?


    我:中國國內的網站上的。


    cokelynn:我覺得這個造型很cute,沒想到中國人也挺有創意的。


    我糾結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繼續揍他,想到他平時總是說我很凶,於是心平氣和了一下,發了個得瑟的表情過去:那是,我們的vigeproducts(山寨產品)才有創意呢。手機雙卡槽,電池待機一個月,鈴聲立體聲100分貝。


    cokelynn發了一個無限感歎的表情過來,那個yahoo的嘴長的老大的表情,頭還甩甩的小樣。


    我更得意了:是不是很有創意啊?


    他點頭:嗯。這樣我一下子就可以泡倆妞了。


    我撲哧一下子樂了,正想狠狠嘲笑他一番,還沒來得及回,又一條短信。居然是蔣清。她和郝蓮那對活寶也貌似很久沒有聯係了,我想。打開短信就看到:江湖險情,救急~


    我哭笑不得的想,這又是唱的哪出啊。手機滴的一聲又響,是郝蓮:蔣清江湖告急,求救。


    我納悶了,到底什麽事兒啊?惹得這倆活寶前一個短信後一個短信的,於是連忙回:什麽事情?


    噌的一下,電腦窗口跳出一個對話屏幕,是蔣清:反正麻煩了,今天晚上能見麵嗎?


    “到底什麽事啊?”我回複。“啊呀,電腦上說不清楚,今天晚上,就那個什麽玫瑰園,你要來啊。”蔣清說完下線。


    我有些莫名其妙,想想她倆跟什麽黑社會也不沾邊,不知道惹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麽就那麽大驚小怪的。想著,一抬頭,發現隔間旁邊有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紐約單身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imcatwoma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imcatwoman並收藏紐約單身日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