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莊清理空心村的工作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殺一儆百的做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第二天一早,楊抗就過來報告好消息,牛順子正在拆除,還找了幾個鄰居幫忙,並寫了一份檢查讓老婆交給了楊抗。


    李平說:“這樣就對了,不然非給他個處分不可。”


    文秀說:“既然知道錯了,就算了吧。”


    李平說:“不能那麽簡單,最起碼要在兩委會上把檢查念一遍,讓別人也接受點教訓。”


    李平問其他戶的情況,楊抗說,早上起來,他圍著村轉了一圈,大部分戶在動手拆除。文秀和李平聽了非常高興,這是他們駐村以來,工作最有進展的一次。看來無論是什麽工作,都得先抓典型,不論是好典型還是壞典型,都要抓,典型抓好了,可以以點帶麵,工作很快就能鋪開,這項工作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如果後麵不出大的問題,很快就可以圓滿結束。


    李平讓楊抗到村委會召集全體幹部開會,既然局麵打開了,就應該一鼓作氣,趁熱打鐵,利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把要拆除的戶全部再轉一遍,多做思想工作,催一催,爭取一周之內,全部拆除完畢。


    楊抗走了以後,老孫說:“壞事也能變好事,文秀大姑子立了大功了。”


    李平說:“好事也能變壞事,工作順利了,文秀可不順了,昨天晚上她愛人過來,埋怨她呢!”


    老孫說:“也難怪,一家人,打鬧成這樣,怨恨肯定結了。”


    李平說:“你歲數大,說話有分量,有空幫忙調和調和。文秀工作上賣了力,不能讓她為了工作搞得家庭不和睦。”


    老孫說:“我抽空找她愛人念叨念叨,我和他熟。”


    正說著,姚書記打來電話,讓李平和文秀馬上到鄉裏去。文秀心裏“咯噔”一下,壞了,昨天晚上林麗一定打小報告了。她不由看了林麗一眼,發現她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姚書記果然是為了推房子的事找他們。姚書記很不高興:“昨天太平莊那麽大的事,為啥不和我通氣?”


    李平找借口說:“昨天是星期六,考慮到你休息。”


    姚書記打斷李平的話說:“別找借口,現在通訊工具這麽發達,我看是不想讓我知道吧。”


    文秀聽了這話,心知姚書記把問題想複雜了,好像他們合夥把姚書記架空了一樣。一時心裏有點沮喪,他們幹了工作,卻得不到理解,還造成這麽大的誤會,真不劃算。


    李平顯然也聽出了姚書記的弦外之音,他的臉也沉了下來:“姚書記,我沒有別的意思,全是為了太平莊的工作。”


    文秀連忙幫腔說:“李鄉長也是好心,我們昨天是有點違法,李鄉長怕你擔責任。”


    文秀本來是為李平開脫,沒想到姚書記聽了這句話火更大了:“你們還知道違法啊?鄉幹部帶頭違法施政,這是什麽性質?”


    李平也火了,他站起來說:“姚書記,清理宅基地是我們政府的工作,作為政府的一把手,難道連這點決定權也沒有嗎?你放心,出了問題我自己擔。”


    姚書記也站了起來:“你擔得起嗎?”


    文秀懊惱自己太笨了,話說得太直接,沒消除誤會,卻把火給引著了。見兩個領導吵了起來,她連忙打圓場:“都消消火,李鄉長是為了工作,姚書記是怕出問題,心都不差,出發點都是好的。”


    文秀的這句話給兩個人都找了台階下,姚書記說:“我是一把手,當然怕出問題了,昨天晚上有人給我打電話了,太平莊姓楊的老百姓要組織上訪。”


    文秀心裏一驚,姓楊的百姓要組織上訪,昨天晚上他們怎麽沒得到一點消息?


    姚書記說:“太平莊不是有個迷信說法嗎?東頭是龍頭,西頭是龍尾,你們是不是把姓楊的地方給了姓牛的了?”


    李平說:“是給了姓牛的了,可這是封建迷信,上訪沒道理。”


    姚書記說:“隻憑這個是沒道理,關鍵問題是,你們違法施政,怕有人抓住這個小辮子做文章。”


    李平和文秀不言語了,如果真有人鑽這個空子,還真麻煩。


    抓小辮子也隻有誌玲能抓,誌玲是個老百姓,她不懂什麽叫違法施政。文秀對姚書記說:“推的那戶是我大姑子家,她娘家最大的官就是我了,我不支持她,她鬧不起來。”


    文秀這麽一說,姚書記的口氣不再那麽強硬了。他說:“我知道你們幹了工作,可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啊,真出了問題,文秀是小事,李鄉長的前途可是大事。再說了,幹工作要商量著來,你們這樣做不是小瞧我嗎?你們在前麵衝鋒陷陣幹工作,我在後麵當縮頭烏龜怕擔責任,村幹部會怎麽看我?”


    姚書記這幾句話說得比較實在,仔細想想很有道理,李平和文秀都低頭不言語了。


    姚書記說:“事情既然這樣了,我也不再追究,下不為例。”


    話說完以後,疙瘩也解開了,李平起身告辭。


    姚書記再三叮囑:“回去工作細致點,千萬別引起新的上訪。”


    李平說:“姚書記,我考慮問題不周到,你別多想。”


    姚書記把李平的肩膀一拍說:“話不說不明,燈不撥不亮,話說開了,啥事沒有了。等你們清理完了,我帶著酒菜犒勞大家去。”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文秀心裏鬆了口氣,終於雨過天晴了。


    回村的路上,文秀和李平分析,姚書記把情況摸得這麽詳細,說明了有人把情況全部向他匯報了。李平在會上強調了要保密的,誰有這麽大的膽子?


    文秀覺得是林麗。那天下午,在楊抗家裏,楊抗和李平都誇獎文秀,把她晾在一邊,她的心裏不平衡,肯定給姚書記匯報了,而且匯報的時候添油加醋誇大了事實。


    李平問:“昨天晚上誰給姚書記通的話?難道是楊抗?”


    文秀認為也很有可能,那天給牛林丈量地方的時候,文秀已經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來,把地方給了牛林他非常不滿。楊抗這個人城府很深,表麵上跟沒事兒一樣,私下裏麵做點小手腳很有可能。


    李平說:“真是這樣,麻煩了,就怕是真有人挑動上訪。”


    文秀說:“我回去找誌玲談,隻要她不動,就沒問題。”


    李平說:“現在誌玲對你正有意見,你去談恐怕要受委屈。”


    文秀說:“隻要她不鬧事,受什麽委屈我也沒關係。”


    李平還是有點擔心。文秀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擺平,畢竟我們是親戚,抓起灰來比土熱。”


    李平說:“那好,我去找楊抗談,一定按住他,不能讓他起事端。”


    文秀歎了口氣說:“以為太平莊平安了,沒想到還是有矛盾。”


    李平笑:“這麽多年的裂痕,隻能慢慢填平,這跟和麵一樣,不折騰兩滾,能和熟了?”


    到了村裏,李平叮囑文秀:“今天和姚書記的談話要保密,村幹部聽說了這樣的話,工作上會有顧慮。”


    文秀說:“我知道。”


    至於林麗,文秀建議李平不要問她了,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惹急了她,工作上給你拉偏套,就被動了,有句話叫: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平點了點頭,覺得文秀和他有一種默契,兩個人想問題總會想到一塊兒。


    李平和文秀到村裏轉了轉,大部分的戶都已經在動手拆除,沒有動手的戶態度也不錯,都說這兩天馬上拆。到牛忙家門口,碰到了楊抗和林麗,李平問:“這家有問題嗎?”林麗說:“原本態度不積極,現在沒事了。”楊抗笑著說:“牛食堂就怕林委員,她一個電話,牛食堂過來就把事給辦了。”


    看來是林麗做通了思想工作,李平笑著表揚林麗:“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林麗得意地說:“我限他三天拆完。”楊抗順勢點火:“這家就交給林委員了。”林麗說:“你就放心吧。”


    望著張揚的林麗,文秀心裏想,不就是管著組織嗎?牛食堂想入黨,才這麽怕你,不然一邊趴著去吧。


    回到村委會,李平單獨找楊抗談話。楊抗說:“昨天晚上,楊家三個老者到我家裏,叨咕‘龍頭龍尾’的事,讓我數落了他們一頓。”


    李平讓楊抗把握好,千萬不要引起上訪。


    楊抗說:“老百姓的老觀念很難改變。”


    李平打斷了楊抗的話,嚴肅地說:“什麽老觀念?是老封建迷信思想,你作為支部書記,頭腦要清醒,不能和老百姓一樣。”


    楊抗說:“我什麽都不信。”


    李平說:“不信就好,信了就成了笑話了。”


    楊抗說:“是。”


    李平說:“我們好不容易讓村裏平穩下來,不能再引起新的矛盾了。”


    楊抗說:“我盡力吧。”


    “你不是盡力,而是必須。”


    楊抗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有個辦法,保證村裏一下就安穩了。”


    李平說:“什麽辦法?”


    楊抗說:“地方現在也都清理出來了,把牛林和姓楊的一戶調換一下,啥事也沒有了,這樣村裏也平穩。”


    楊抗繞來繞去思想上還是沒有通,李平發火了:“楊抗,你少給我來這一套,這是好辦法嗎?姓楊的滿意了,牛林滿意嗎?鄉裏村裏決定了的事情,鬧著玩的嗎?我看這個地方給牛林給對了,你村的封建迷信早該破破了。”


    一聽李平發火了,楊抗不言語了。


    李平最後給楊抗施加了壓力:“楊抗,你村裏不能再起事端,再起我找你算賬。姓牛的鬧事你說管不了,我相信;姓楊的鬧事你說擔不起來,純粹放狗屁!可以這麽說,你不發話,楊家人不敢動!”


    李平的話說到了點上,楊抗的臉一紅,訕笑著說:“李鄉長,你別這麽說,我哪能那麽做呢!回頭我找一下小多叔,讓他也幫忙做做工作。”


    楊抗這麽一說,李平才放下心來。


    敲打了楊抗,李平還是有點擔心,擔心誌玲受人唆使,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文秀說:“我馬上到誌玲家去,先把她穩住。”


    李平反複叮囑文秀,不論受多少委屈,也要把矛盾緩和下來。實在不行的話,把給小娟找工作的事先搬出來,他已經和同學通了電話,忙過了這一陣就去找他。


    李平又一次提到幫小娟找工作,文秀心裏很溫暖,她感激地望了李平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老孫回來,說了這樣一個情況,有幾戶要求村委會用鏟車給推。李平以為是故意找事。楊抗說:“不是,這幾戶的男人在外麵打工,老房子破牆頭,也沒多少磚,嫌拆著費勁。”


    李平認為可以考慮,這樣做有兩點好處,一是加快了工作的進度,二是顯得有聲勢。他們商量決定找輛鏟車。林麗提議還找她的同學。楊抗不同意,嫌要價太高。現在是自願讓推,用本村的就成。楊抗出去找鏟車去了,林麗把嘴一撇說:“過河拆橋。”


    文秀去誌玲家的路上遇到了牛二愣和小張,小張讓牛二愣先走,然後悄悄問文秀,姚書記讓他們回鄉裏做什麽。文秀想到李平說的保密,就告訴小張,姚書記隻是問了一下工作的進展。小張長舒了一口氣,看小張的樣子,好像知道什麽消息,文秀連忙問小張怎麽回事。小張說,昨天晚上林麗讓他給姚書記打電話,說太平莊的事情。李平強調了要保密,他怎麽敢呢?林麗很不高興,說:“小張。你不打我打,你不要跟李平太緊了,姚書記才是一把手。”林麗的話害得小張一晚上沒睡好覺,小張說:“咱一個土管所小所長,粉筆寫的,一擦就沒了,書記鄉長誰也得罪不起啊。”


    文秀徹底明白了,林麗也在姚書記那裏煽風點火了,這個是非女人,隻要稍微不開心就興風作浪。領導之間的矛盾就是被這種人來回挑唆的。


    文秀安慰小張,讓他不要擔心,李鄉長已經和姚書記匯報了,推房子的事不是秘密了。


    小張高興地說:“那就好了,領導之間溝通好了,咱們也好做人。”


    文秀非常理解小張的心情,鄉裏的一般幹部,都是本本分分幹工作,誰都不願意卷入領導之間的是非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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