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鄉政府大院在李家莊和柳樹村的中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四周都是茫茫田野。門前一條柏油公路,朝東五十華裏是平陽縣城。大院坐北朝南,三排青磚瓦房。大院裏麵栽滿了柳樹,一到夏天,整個大院綠樹成蔭,十分涼爽。


    柳樹鄉關於辦公室的分配問題,多年一直延續這樣的習慣:黨委政府班子成員在最後一排,中間一排東頭是中層幹部、各所站站長,西頭都是女同誌,前排是一般幹部。文秀是文化站站長,占最西邊,和她同一宿舍的是計生辦小米。東邊隔壁是組織委員林麗。林麗是黨委班子成員,應該在後麵一排,由於班子成員中隻有林麗是女的,搬到後麵不方便,就一直沒搬。因為是黨委班子成員,她的待遇和文秀有所不同,一人獨占一間宿舍。


    文秀到達鄉政府的時候,天快黑了。


    大院裏冷冷清清,隻有幾個值班的同事在看電視,人大主席老孫問她這個時候來單位做什麽,文秀撒謊說,家裏來了客人,房間有點擁擠。老孫說:“你來了正好,玩撲克三缺一。”文秀哪裏有心思玩撲克,她連忙說:“今天家裏有客人,我喝得有點多,頭有點暈,想躺一會兒。”


    文秀躺在宿舍的床上,心情沮喪到了極點。這個時候,她發覺來單位也不合適,幸虧是老孫值班,如果是林麗就麻煩了。她的情緒一定不會逃過林麗的眼睛,如果讓她發現苗頭,不出三天,整個鄉大院都會知道文秀出問題了,各種的猜測就會紛至遝來。文秀有點後悔,今天太衝動了,現在鬧得不可收場,回家麵子上也過不去。


    回憶今天的衝突,文秀覺得非常委屈,對大姑子誌玲,她做到了仁至義盡。福海有心髒病,幹不了重活,日子過得很緊巴,婆婆沒少接濟她。作為媳婦的文秀,從來沒有計較過。誌玲家裏蓋房子,小娟上大學交學費,都找他們借錢,幾年下來,借了好幾千,文秀從來沒說過什麽,更沒提過還。文秀和誌剛都是靠工資吃飯,日子過得也不寬裕。鄉裏的幾個女同事都在縣城買了房子,隻有文秀還在村裏住著。縣城沒有房子,兒子毛毛隻能在村裏上小學,村小學的教學質量比縣城小學差遠了。想到這些,文秀的心裏就不是滋味,覺得自己沒本事,沒有給孩子一個好的學習環境。


    文秀心裏委屈,也沒有在麵上表露過。誌玲回娘家,她都是笑臉相迎,沒想到,誌玲見識這麽短,就因為小娟的事,就這麽冷言冷語地對待她,再說了,她也不是能辦不辦,是實在辦不了,天下要辦的事情很多,她文秀都能辦了,豈不成了神仙?誌玲咋就不能理解呢?文秀覺得自己過去太仁義了,毛病都是慣下的。想起誌剛的凶樣,文秀就來氣,結婚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粗暴地對待她。還有婆婆,明擺著是激化矛盾,看她的樣子巴不得誌剛伸手打她。媳婦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不心疼。姑娘要走,她拉,她拽;媳婦出門,她紋絲不動。平時文秀對待婆婆夠可以了,從來沒有和她大聲說話,處處看她的臉色行事,她說的對不對,也從來不和她計較。她的大度和寬容,竟然換來“滾蛋”的結局。


    文秀太傷心了,她暗下決心:一定要給誌剛點顏色看看,或者說給婆婆點顏色看看,不然開了這樣的頭,以後的日子怎麽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算了,這次讓你滾蛋,下次該伸手打你了。她決定就一直這麽“滾”下去,直到誌剛徹底服氣向她賠禮道歉才算罷休。


    文秀的宿舍前有一棵水桶粗的大柳樹,整個樹冠遮住了房頂,垂下來的柳枝把窗戶也擋住了。文秀正月初三和誌剛吵架以後,在鄉裏待了兩天,為了躲避值班同事的詢問,她很少走出自己的宿舍,餓了就用速熱器燒開水泡方便麵吃,其間,誌剛打了幾次電話,文秀都沒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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