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百合就不再是杜宛流的心頭所愛,而是心頭尖刺。


    冬天,終於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帶著寒意,孤獨地走向了下一年。


    而春天,像歡呼著雀躍著的小姑娘,招搖亮麗地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身邊。


    距離喬伊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一個熱點娛樂事件漸漸冷卻,令八卦的人們失去對它獵奇探索的興趣,也足夠受了些輕傷的魏南玄身體完全康複出院。


    葛明薇自有法律的懲處,以她的身體狀況,也許等不到最終審判的那一天,就將歸於塵土。


    這已經不是方柯所關心的了。


    阿喬稍作休整後返組繼續拍戲,經此一事,她正在拍的那部戲也連帶著被許多人提前熟知,令投資方暗自竊喜。


    春風,仿佛拂去了所有的灰暗舊痕,讓世界充滿了新生的期許。


    這一天,南玄剛到店裏,染染就跑過來一把熊抱住了她。


    “小南姐!咱們接到了一個大單子!你知道杜宛流嗎?她要回明城辦歸寧宴,把花藝布置訂給咱們了!”


    杜宛流?


    南玄驚喜地回抱染染。


    “是那個舞蹈家吧?原來她是明城人。”


    舞蹈家杜宛流與一個法國雕塑家訂婚的消息,前陣子一直和阿喬遇險的新聞並肩在娛樂頭條上,她的國民熱度可見一斑。


    這一次看來是正式結婚了。


    杜宛流回家鄉辦歸寧喜宴,想必也會有大量媒體聞風而至,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繁花盛開”這個小小的花店來為自己服務。


    “是的!小南姐,我好興奮哦,聽說杜宛流是一個審美情趣很高的人,這下我們可遇到挑戰了!”


    南玄看著染染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笑了。


    “可是她怎麽會找到咱們呢?”


    “還不是喬伊小姐介紹的嗎?聽說喬伊小姐把上次咱們替她做的見麵會布場照片發給了杜宛流,杜宛流就聽從了她的推薦。”一旁的滿意從一叢富貴竹後麵探出身子來回答。


    聽到是阿喬介紹的,南玄頓時放下心來。


    經過葛明薇的事,她和阿喬的關係似乎奇妙地緩和了起來,雖然阿喬對她說話仍然是不服輸的口氣,但兩個人心裏都明白,那些曾經的隔閡,都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消失了。


    “杜宛流現在人還在法國,歸寧宴前一天才會飛回明城,所以前期溝通就委托她的國內私人助理馬小姐和我們對接了。馬小姐剛才已經來過電話了,我把杜宛流的要求和喜好都詳細記了下來,小南姐你看!”


    染染掏出一個原木色的速寫本,雪白的紙張上麵密密麻麻記滿了字,她獻寶般伸到了南玄麵前。


    “馬小姐說杜宛流最愛的花是白色百合,喻意百年好合,所以,我已經想好了,這次的花藝主題,咱們就用百合!別人都用各種新奇花材,咱們偏不,就用最傳統最常見的花材,做出真正高手的水平來!小南姐你說呢?”染染興奮地規劃道。


    成天為花店的普通客人包九十九朵紅玫瑰,她都快無聊死了,要不是因為長情,她都想再次出門旅遊了。


    上次因為小南姐遭遇意外,長情事後才得知,又氣又怒曠課一周守在姐姐的病床邊照顧,最後和方柯大眼瞪小眼敗下陣來,大概這會兒氣還沒順呢。


    她最近可不敢提出到處亂跑的計劃。


    南玄不知道染染心裏這些小念頭,隻對她的想法讚同地點頭,心裏已經開始在默默地勾畫設計圖。


    一轉眼,就到了杜宛流辦歸寧喜宴的前一天。


    這位舞蹈家似乎真的很忙,這麽大的事,本人一直沒有露麵,所有的溝通都是她的助理馬小姐在進行。


    因此,當南玄最後一次和馬小姐當麵確認設計稿的細節無誤後,她終於暫時鬆下一口氣來。


    希望一切順利。


    聽說南玄要親自帶人熬夜布置場地,方柯臉上表示出了明顯的不悅。


    “你是嫌自己身體恢複得太快?”他微微皺起兩道好看的眉毛,把手中的財經雜誌往沙發上一扔。


    “我會抓緊時間休息的!”南玄有些心虛地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討好地賠笑。


    其實她也知道,這種大型花藝布置,為了保持花材的新鮮,展示出花材最好的狀態,所有人都必須整晚工作,其實是沒什麽時間休息的。


    可是,這對她來說,確實是一次難得的鍛煉機會。


    雖然方柯一直牽著她的手,可是,他走得那麽快,她多麽害怕踉踉蹌蹌的自己跟不上啊。


    所以,她真的想要再努力一點。


    “看來你是一定要做了。”


    方柯抬眼掃視她的表情。


    南玄迫於他強大的目光壓力,一時間語塞。


    方柯倒也沒指望她正麵回答,隻輕輕哼了一聲,一探身,就把站在身邊的她拉得更近,把她圈在了手臂彎裏。


    “那行,我陪著你。”


    南玄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不行不行,你不能熬夜。”


    雖然封醫生的高超醫術已經令方柯的身體好轉了太多,但是熬夜對他來說,還是太損傷了。


    “閉嘴。”


    方柯威脅般一沉雙臂,按她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坐下,迅速單手扣住了她的後腦,用唇舌堵住了她的嘴。


    忙碌了一整夜,當清晨的第一縷微光透過落地窗,進入了歐洲古堡般美麗的宴會現場時,所有白色的百合都舒展開了它們的花瓣,像無數精靈般的純潔少女,等待著翩然起舞的那一刻到來。


    “好看嗎?”


    南玄走近坐在沙發裏默然無語旁觀的方柯。


    方柯決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人能夠改變,所以,他真的陪著她,在布置現場坐了整夜。


    湊近了看,他原本清澈的眼白裏,已經有了一些血絲,南玄猜測自己也沒好多少。


    她有些害羞地挨著他坐下。


    “嗯。”


    方柯微點了一下頭,看起來依然麵無表情。


    不過,已經熟知他個性的南玄得到他一點點微小肯定,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們結婚的時候,用什麽花?”


    他冷不丁淡淡的一句,卻像在她的心裏,投下了一個炸雷。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到“結婚”這個詞。


    他,有在考慮這件事嗎?


    南玄的臉瞬間燒得通紅,手指都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眼睛也不知道該朝哪裏看。


    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嗎?


    “請問哪位是花藝師?”


    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將南玄拉回了現實。


    南玄連忙站起身來,看到一個身材高挑、妝容清秀的女人,正站在這次花藝布置的最核心設計,一個巨大的瀑布型百合花台麵前,秀眉緊鎖。


    南玄一眼認出,她竟然是今天的新娘,舞蹈家杜宛流。


    沒想到,她會在此刻突然出現。


    此時她不應該是在為今天的歸寧宴上妝嗎?


    “杜小姐,是我。”


    顧不得細想,南玄上前回答。


    “現在距離中午還有四個小時。”杜宛流沒有與她寒睻,隻抬手看了一下精致的腕表,“我給你三個小時時間,把現場所有的百合花都換掉。”


    沒有任何解釋,她丟下這一句,轉身便走。


    “怎麽會這樣?!”


    染染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句,憤怒和不安同時占據了她的情緒,令她根本無法安靜下來。


    “染染,你冷靜一點。”


    雖然這樣說,但南玄自己的心中,又何嚐不是心亂如麻?


    三個小時?!


    她至少需要三天!


    “馬小姐為什麽不接電話?明明她昨天才和我們確認過所有花材!為什麽杜宛流突然不要百合?”


    為了這場花藝布置,“繁花盛開”的所有人,還加上臨時請來的十幾個幫手,忙活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所有的花材都是異地空運,所有的設計都是手工完成。


    可現在一句不要百合,這一切心血都泡湯了!


    到底是哪裏不對?


    染染仿佛聽到那些可憐的美麗百合在和她們的心一起憤怒哭泣。


    “她是第二次結婚。”在她們手足無措的時候,一個略疲倦卻依然清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方柯拿著手機迅速掃著上麵搜索出來的資料。


    “杜宛流有過一次鮮為人所知的婚姻,那時候她還沒有成名。結婚當天她發現新郎出軌,婚禮臨時取消。”


    南玄突然睜大了眼睛,驚訝道:“難道……”


    方柯微微點頭:“也許,百合曾經是她最愛的花,於是也被當作第一次婚禮布場的主花材。”


    南玄麵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幹幹淨淨。


    如果,這是真的……


    那麽,百合就不再是杜宛流的心頭所愛,而是心頭尖刺。


    難怪剛才她轉身離開的時候,肩膀在劇烈顫抖……


    可是,為什麽馬小姐要陷害她們?


    現在到底怎麽辦?


    方柯好像閑庭散步一般,慢慢走到那叢美麗奪目的百合瀑布麵前,伸手輕輕撫了一下花瓣。


    之前因為他的呼吸係統非常脆弱,他的醫生都不讚成他靠近鮮花,擔心各種花粉中會有引起他不適的過敏源。


    現在封信的治療令這些禁令慢慢解除,他的行動也自由了許多。


    比起現場其他手足無措的人,他看上去是那麽平靜,但是了解他行事風格的秦雲凡卻知道,他越是這樣的表情,越代表他在急速思索。


    “剛才打了電話給阿喬,她並不知道細節,要她把這個項目介紹給魏小姐的人……”秦雲凡少見地停頓了一下。


    “是秦雲錦?”方柯卻已了然。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讓秦雲凡失去常態,那麽就是他的這個姐姐了。


    秦雲凡默認。


    方柯無聲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秦雲錦對他有意,這已經不是秘密,但她卻並不是那種會為了愛情而喪失理性的女人,因此方柯並沒有考慮過她會對南玄不利。


    而且,這個小花招並不高明,秦雲錦顯然也並未想要隱瞞,那她是為了什麽?


    他承認,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情總是超過他的預想,讓事情失去控製,那就是女人千奇百怪變幻著的心。


    從阿喬,到葛明薇,到秦雲錦。


    “不過是把殘酷的現實提前展示給他們看。”秦雲錦把裝了一遝現金的信封輕輕推到了馬小姐麵前,她修得尖尖的指甲上,淡粉的甲油光滑而美麗。


    “當出現任何的意外,魏南玄都隻能驚慌失措根本無力去解決時,她才會認清,自己從來都不是一棵樹,不配站在方柯的身邊。而方柯,應該也會看清這一點。”


    馬小姐接過現金信封,似懂非懂地點頭,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次謝謝你了,小馬。”


    “不,要謝謝秦總,我本來也是準備回老家結婚定居,不會再回來了。這次順手幫忙,也算是小小的報複一下杜宛流之前一直對我呼來喝去的態度。”


    “你什麽時候走?”


    “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等會兒就直接去機場了,手機卡已經扔了,她們沒法再找到我了。”


    “那麽,小馬,再見了。”


    “秦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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