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接了我五招.”上官透微微一笑,“在實力懸殊如此大的情況下,你居然還敢放大話說要我的人頭?”


    “你究竟練的是什麽邪功?”


    “我這‘邪功’你在英雄大會上就看過了,難道還不知道我好不好對付嗎?”


    穆遠咬牙,垂頭看著地麵。


    “不過對於你,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官透手腕一轉,將劍往後拉,“再見了,穆大護法。”


    但是這一劍下去,卻隻刺傷了穆遠的肩。


    他刺歪了。


    隻要上官透決心殺一個人,這人就一定得死。


    但,在他下手的瞬間,雪芝從一旁撲過去,使了全身的力推開他的手腕。然後她用虛弱的聲音說道:“放過他。”說罷轉頭對穆遠說道:“你走,快走!”


    上官透沒有回話,回話太浪費時間。


    他要殺了穆遠。


    他這七年,一直想著同樣的事.


    無論是在英雄大會上,還是幾次與重火宮對決上,還是看到他和雪芝在一起,他沒有哪一次不想要穆遠的命。


    隻是他知道他不能動手,因為時機未到。他要讓雪芝知道這個人曾經做過什麽。


    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神看上去也毫無起伏。


    可是,他的內心卻從來不曾這樣激動,從來沒有過。


    現在,就是殺穆遠的時候!


    第三十五章


    狂風呼嘯著,惡鬼一般橫掃著整座山上的一草一木。


    他狠狠推開雪芝,舉步追殺已經跑到山崖邊緣的穆遠。穆遠就要跳下去。他停下不追了,直接舉劍,朝著穆遠的後背投擲過去。


    而這一劍,卻沒有如他預料那般在那個人身上戳出個大窟窿。那個人也沒有如他預料那般鮮血四濺。


    確實有鮮血。


    他目光驟然轉向雪芝。


    雪芝握著劍,直到貼著劍柄的根部。一整個劍身上己被鮮血染紅。“不要殺他。”雪芝雙唇慘白,聲音發抖。也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上官透又是震驚,又是憤怒。他沒有跟雪芝搶劍,也沒有理他,直接往山峰下衝去。穆遠還沒有跑遠。以他的身法,完全可以追上。


    誰知他雙腳剛落地,雪芝便追了下來,不顧血流不止的手掌,擋在他麵前:“求你。不論他做了什麽事,當年爹爹收養他,必然不希望看到這一日。請你看在過去我們是夫妻的情麵上,放過他。”


    “重雪芝!”上官透大怒,“我們之所以會變成‘過去’的夫妻,就是因為他!他殺了我的兒子,搶走了我的妻子,毀了我的一切,讓我被人鎖在那種不見天日的冰窖中過了七年!現在要我放了他——你到底有沒有心?”


    雪芝擋在他的麵前,垂下頭,卻堅定地不肯挪動一步。


    他沒有再說話。冬風在他們腳下的斷崖中盤旋。寒冷的空氣中,隻剩下兩個人粗重的喘氣聲。


    許久,許久。


    雪芝握緊雙拳,鼓足了勇氣,才顫抖著說道:“是我對不起你。我錯了。”


    “如果可以,我會竭盡所能,用餘生彌補你。”她深吸一口氣,哽咽道,“我們還有機會再在一起嗎?”


    “但條件是我不殺穆遠?”


    “不是條件。”雪芝忙道,“你不能殺他,他真的是兩個爹爹很看重的人。”


    很好,他是你兩個爹爹看重的人,也是他們認定的未來夫婿。你嫁給我隻是一時頭昏,或者是我讓你懷了孩子。現在你又為了他,願意重新和我在一起,是嗎?


    ——這樣自取其辱的話,他不會再說。


    他完全無法相信,這個前幾個夜晚還在自己懷中忘情嬌喘,淚眼朦朧注視著自己的女人,居然在轉眼間為另一個男人乞求他,並願意為了那個男人放棄自我,勉強和他在一起。


    “你能傷害我,能要我做許多我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是因為你知道我愛你。”上官透淡淡說道,“但是從今以後,任何人都不會再傷我。”


    他繞過她,朝山腳走去。


    七年。


    他用了七年的時間,去等待一個早己不愛自己的人。


    九日後,奉紫收到了一封密函,發信人叫她去蘇州會麵。她知道這個人是誰,所以當下就動身了。然後,她在蘇州的客棧中見到了負傷的穆遠。穆遠對她說出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淡淡交代了一下自己跟重雪芝成親的目的,還說了自己和重火官是注定的仇家,想帶她私奔。可是奉紫卻擋住他前進的路:


    “如果你想報複,想要毀了重蓮的女兒,才能平複你的恨意,那你殺了我吧。”


    “以前你從來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穆遠正視她,“你喜歡的一直是以前那個對你不理不睬,滿腦子隻有重火宮的穆遠,是嗎?”


    穆遠的雙瞳猶如碧海,深沉而不見底。奉紫早己發現,他的眼神與以往不同,雖然舉止言行依然冷漠有旁若無人,但他的眼中寫著的東西,完全不屬於以前的穆遠。


    奉紫突然感到迷茫。


    難道對自己來說,隻有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時候,穆遠才有吸引力?


    穆遠譏笑道:“這就是所有大小姐的通病。因為對自己好的人太多,所以厭倦這樣的感覺。誰真心對你,你就討厭誰。誰對你不理不睬甚至殘酷無情,你就喜歡誰。是嗎?”


    奉紫無法解釋。


    這些年對穆遠的感覺,確實在慢慢淡化。她有時候甚至覺得,以前自己對穆遠的愛幕僅僅是停留在表麵上,當深入接觸以後才發現他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不管你對我怎麽看,你永遠都是我的。”穆遠又恢複了平淡的表情,“我會回來。”


    然後他離開了。


    雪芝回到重火宮去查過門派內務。她非常詫異地發現,重火宮原來在這四年內一直處於銀庫虧空狀態,學徒的學費、兵器交易、比武擂台收入等也不翼而飛。


    她詫異得臉發白,用幾乎將桌子砸碎的力氣在上麵重重一拍,詢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下屬戰戰兢兢地說,這些事都是大護法在管理,他說宮主都知道的。


    早該想到這些的。


    雪芝雙手微微發抖,隔了很久才命他不要外傳,然後揮揮手讓他離開。原來她失去的不僅僅是穆遠。


    現在再無法談報仇,更沒有時間傷感。得想辦法彌補。


    她立刻調動了琉璃、海棠和四大護法帶領大批人馬去尋找穆遠,然後派一批高手去參加近日的擂台比武,再親自趕到京師去尋找司徒雪天,賒賬找他進了一大批銅鐵礦。


    接下來大部分的時間裏,她都守在重火宮的工房,監督鐵匠鍛造大量兵器。然後一件件親自檢查以後,賣給各城最大的兵器鋪。


    重火宮從來不大量出售兵器,也很少將兵器上“重火境”三個大字標在劍柄上。這一回雪芝這麽做了,很多人就衝著這個標誌都花高價買下兵器——原本重火宮賣給兵器鋪的價格就己經極高,那些店鋪賣出去的價格竟是這個的三四倍。


    很快她回收了第一筆銀子,數目不小。隻是四年對一個門派來說,絕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不要說恢複以前的財力,就現在的狀況,想要還清拖欠侍從牌女們的薪金都像天方夜譚。


    正因為銀庫虧空,很多宮內值錢的東西都被變賣,下屬的薪水短的拖欠了兩三個月,長的有一年.新來的弟子有的很有錢,學費最多交了十年的,還包括了住宿費和夥食費,這些銀子也毫無蹤跡。


    據說近期內穆遠還以重火宮的名義接了幾筆大的保鏢買賣,對方看是重火宮的名號,隻象征性地要了一丁點兒押金。但是到最後貨物被莫名卷走,沒了下文。即便是在丟失了這麽大筆財物的情況下,也沒人敢得罪重火宮。隻是這樣的消息早己不脛而走。


    而穆遠依舊沒有消息。


    賠償了護鏢的損失之後,雪芝才發現這次欠的債根本是個無底洞。她從來不曾同時管理過重火宮的內外事務,連續不分日夜的操勞讓她整個人瘦了一圈.隻是依舊沒有留給自己休息的時間,繼續督促打鐵的同時,她知道這樣做無異於殺雞取卵。重火宮的兵器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會貶值。


    她做了更加殺雞取卵的事。


    幾個月後,兵器譜大會排名巨變,月上穀黑帝劍拿下了第一。隻是到了武籍比武進入前十角逐的時候,月上穀突然棄權。於是第一依然是重火宮。


    眼明人都看出來是上官透太出風頭,同時不想得罪重火宮。可月上穀這幾個月的聲勢擴張非常驚人,武功實力方麵早已是泰山北鬥,不必多說。在財力方麵,整個月上穀似乎就是鴻商富賈的聚集地。在上官透接了福景然的產業之後,用富可敵國來形容絕對不為過。


    大會結束之後,整個武林沸沸揚揚地傳出一個消息:重火宮高調出售《天啟神龍爪》和《飛花心經》的秘籍。隻賣給有威信有聲譽的門派或者個人。價格麵議。


    雪芝剛放話出去,朱砂已找過雪芝談話。


    “宮主,不管我們的財物狀況再怎麽糟糕,您都不該把看家秘籍賣出去。這樣一來,我們缺的便不僅僅是錢財而己,還有我們的威嚴……”


    “威嚴?”雪芝笑了笑,“誰規定了賣秘籍便是有失威嚴的事?你究竟是想重火宮作為一個不複存在的威嚴門派在曆史上流芳百世,還是用兩本秘籍換回以前的威嚴?”


    “可是,可是……總有別的方法呀。”


    “你說,還有什麽方法。”


    朱砂欲言又止,一直緘默。確實,這幾個月以來,雪芝己經用盡了所有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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