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然覺得不夠。


    既然《三昧炎凰刀》和《滄海雪蓮劍》是兩個人修煉的武功,內力是兩個人的,那他將內力合二為一以後,自然可以用合二為一的招式。


    於是,接下來的三年多,他修成了《黑帝七櫻劍》。


    七年的時間,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有練功。從最開始一日十二個時辰嘴唇四肢發紫長凍瘡,渾身痙癢,到後來的僅是身體發抖行動困難,到後來的漸漸習慣極寒……到最後的人冰一體,離開冰窖就會覺得燥熱難過,一出太陽皮膚便像被火燒一般。在他忍受了普通人無法忍受的寂寞,經曆了普通人無法想象的痛苦,性格漸漸孤僻和冷漠的時候,他卻知道,他一直等待著的東西沒有變。


    因為,他唯一的放鬆活動便是做冰雕。千百個日月,他做的冰雕永遠都是一樣的:一棵櫻花樹,一個女子,滿牆的雪花。


    因為他在櫻花樹下對那個女子說,我們成親吧。


    因為她站在雪花中的模樣很美很美。


    因為她的名字叫做雪芝。


    冰雕是會結霜變形的。每當冰雕變形了,他都會去重刻一次。但是他漸漸發現,她在他腦中的印象越來越模糊,刻出來的雕像也和她越來越不像。到最後,他不記得她的模樣了。


    於是,他就再沒有去修飾那些冰雕。隻是偶爾坐在冰窖中,出神地看著那顆樹,還有那個容貌越來越不清晰的女子。


    侮次看著“她”,他都暗暗發誓,一定要變成最強的人。這樣,就沒有人再能拆散他們。


    結果他真的做到了。


    重出江湖之際,他的武學造詣幾乎超越了重蓮。


    可是,有那麽多的事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先後發現了兩件最無法想象的事:


    雪芝嫁給了穆遠。


    穆遠是“公子”。


    在與雪芝重逢的時候,她依然是那麽美麗——不,比以前更美了。隻是美得那麽冷酷,無情,又咄咄逼人。那個離開他就無法活下去的小女人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人口中冷血殘酷的女魔頭。重火宮殺人如麻壞事做盡,她不幹涉,甚至還幫著罪魁禍首,她的現任丈夫,公子穆遠。


    她甚至對他說,上官透是過去,她早已不愛了。


    而前一刻,她還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她愛的人早在七年前去世。


    看著重雪芝漸漸離去的背影,他想起她剛說的話。她要回重火宮,必然是要去見穆遠。他的腦中又不由自主浮現出他們在客棧中交疊的身彰。


    幾乎整個人都被妒火焚燒。他再也忍不了了——


    “站住!”


    這一聲響起,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替上官透捶背的少年幾乎直接坐到地上去。


    雪芝也禁不住停了停。


    她從未見過上官透發火的樣子,心中難免有些害怕。但停留很短暫,她又繼續往前走。


    然後,茶盞摔碎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後院。


    有女子禁不住低叫。


    雪芝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了眼。因為害怕,她走得更快了。


    但是才走了不出五步,上官透已經出現在她的麵前,捉住她的手腕:“你聽不到我說話?”


    “我……”這麽多年來,雪芝第一次因為極端懼怕說話聲音發顫,“我沒有聽到。”


    “我現在再說一次,你住在這裏,哪裏都不準去。”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麵前硬生生拽了兩步,“你聽到了?”


    雪芝睜大雙眼,怔怔地看著他。


    他說話從來都很有君子格調,對她更是溫言細語。她從來沒看到過他這樣生氣,一時嚇得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問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雪芝急忙道,“我聽到了。”


    “在我允許之前,你不得跨出房門半步,知道嗎?”


    “我,我知道。”


    雖然雪芝己經非常軟弱服從,他的怒氣卻依然沒有平息。握住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幾乎把她拖到自己的身上:“你若偷偷溜回去,隻要我捉住,會讓你死在床上。沒有人會來救你。”


    雪芝雙眼發紅,寫滿了恐懼,兒乎被嚇哭出來。


    “帶雪宮主到歲星島的客房。”他鬆開手,幾乎是把她推到一邊。


    他離開後很久,在場的人才有了反應。帶她乘船去了歲星島。


    第三十三章


    直至夜。


    歲星島。


    雪芝又點了一盞燈,借著燈光看清右手腕上紅色的指痕,然後用左手將身上帶的藥瓶打開,倒了藥粉在紅痕上。藥粉剛落上去的瞬間,她疼得又抽氣又跺腳,最後一頭撞進被窩甩。


    這時,有人敲門。


    應該是替她拿棉被的丫鬟.雪芝立刻坐起來,握著手臂道:“請進。”她用左手將藥瓶和紗布都放在床旁的椅子上,騰出空位。


    “受傷了?”


    聽到這個聲音,雪芝的手一抖,紗布和藥瓶從床上滾落。


    一隻戴了玉扳指的手往前一伸,小小的藥瓶和紗布便落在了白皙的手心中。


    “沒有。”雪芝連忙擺手,“沒受傷。我隨便塗,塗著玩的。”


    手卻又一次被握住。隻是這一次力道小了很多。


    “怎麽會傷成這樣?”上官透把她的手拉到燈光下,微微整眉,“都紅了?”


    “不礙事。一點都不痛,就是不大好看。”雪芝連忙把手抽回去,“有什麽事,嗎?”


    上官透怔了怔,道:“哦,明天我就讓那四個人出發,來告訴你一下。”


    “什麽意思?”


    “穆遠是否就是公子,和他的出身有關。我知道穆遠經常去一個叫太虛峰的地方,那裏藏有一個手卷就記載了他身世。如果他們能夠順利取到那個手卷,結果大概也就出來了。


    “嗯。”雪芝聽他說著,但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真的一點都沒有變。不知道是由於常年在冰窖中的緣故,還是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這樣。她無法不去留意他的每一個神情,說話的每一個音調。


    “你有在聽我說嗎?”


    “我在聽。”


    “我說了什嗎?”


    “……”


    “算了,明天再說吧。”從他恢複身份以後,說話一直都冷冷淡淡的,“你的手給我看看


    雪芝隻得乖乖地伸出手。


    上官透抬著她的手腕看了一陣子,直接把她拉到床上坐下,然後徑自拿了紗布和藥粉替她包紮:“對不起,手重了些。”


    “沒關係的。”


    他動作很熟練,但像是刻意放慢了一般。他的指尖冰涼,手心卻是溫暖的。雪芝看著他低垂的眼眸,英氣的眉,那麽真實,那麽清晰。恨不得時間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可是他很快抬頭,和她視線相交。


    紅燭的蠟一滴滴熔化,一滴滴落下。


    燭影搖晃。


    或許是氣氛太暖昧,太模糊。雪芝一時情難自禁,輕聲道:“你真的要娶柳畫?”


    “是。”上官透答得很快。


    “哦。”咐芝垂下頭?如果是換作以前,她會繼續說很多很霸道無理的話.但是這一回,她什麽都沒說。白天被他嚇過一次以後,她根本不敢開口說話。


    “今天早點睡,明天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上官透放開她的手,準備出去。


    “透哥哥,別走……”她捉住他的手。


    “你還有什麽事嗎?”


    他的態度,讓她把即將說出口的話全部吞下去.


    她好想告訴他,她很想他。


    她說不出口。


    害怕前一次痛苦到連續幾日無法走動的歡愛,害怕他像白天那樣殘忍地對待自己……更害怕他冷漠的拒絕。


    上官透看著她的眼神是冷漠的,完全不帶一絲感情。


    她很不甘心,很不舍得:但是那期待的雙眼垂下去以後,握著他的手也漸漸鬆開。


    他卻像是突然懂了她,反手握住那隻手,將她推到床上,吻了下去。


    又是一個完全失控的夜晚。紅燭在綿長的時間中黯淡去。不同的是,兩個人都很清醒,也清楚明白與自己纏綿的是什麽人。他依然霸道,依然強硬,但與前一次明顯不同。他讓她在越來越無法承受的極樂中.徹底失去了理智。


    直到天邊隱約露出一絲淡青色,兩個人才因為精疲力竭停下來,相依入眠。


    又不知過了多久,雪芝醒來了.上官透依然在沉睡,一隻手枕著她,另一隻手還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雪芝笑得很苦澀,又撐起身子,細致地親吻他的額頭、眼睛、鼻尖、臉頰、嘴唇,最後依偎在他懷中,抱住他。


    但是這個狀態沒有維持多久,上官透就醒了。雪芝立刻閉上眼睛裝睡。顯然上官透不是她,不會賴床,也沒有眷戀.翻身起來,他在床邊坐了很久,穿好衣服,直接往門外走去。


    嚴冬時節。身邊突然少了一個人,冷空氣倏然鑽入被窩。雪芝縮成小小的一團,感到渾身上下都是徹骨的寒冷——她想起了以前和上官透睡在一起,清晨無論是誰先起來,都要親睡著的人一下。


    但是很快,門被推開。雪芝又閉上眼睛.上官透坐回床旁,迅速彎下身,在她唇上深深一吻。她的呼吸像是在那一刹那被抽走.他吻了很久很久。


    次日,一切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上官透對她依然禮貌又冷漠,而柳畫默默跟在他身後,安靜得像個小丫鬟。如果不是感到渾身筋骨都要散架一般,雪芝會以為那隻是一場夢。原本應該到吃藥的時候,雪芝也該感到身休不適,但這一回除了精神不佳,便再無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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