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個女人很快端著酒到上官透麵前,有些不自然地向他敬酒。雪芝一瞧那女人,氣血上湧——那是采蓮峰幫主杜若香。


    又一個。


    一頓膳食下來,周圍的人說了什麽,雪芝幾乎都沒聽進去。她的眼睛就長在了一個又一個上前敬酒的女子,還有看去無辜實際最可惡的上官透身上。


    不知道這一日跟他敬酒的女人中,有幾個和他還保持清白關係的。


    年紀大了些,她也漸漸明白,對很多人來說,一夜風流不過逢場作戲,過了,大家照樣可以做朋友。原來會把男女之間的事想得如此神聖如此難得的,隻是她而已。


    就像上官透以前常說的,芝兒還小,長大就會懂了。


    雪芝懂了。卻永遠也無法理解。


    晚膳過後,便是酒宴。不喝酒,或者想要休息的人,都在廳外切磋武藝。


    終於有機會擺脫看見上官透的陰影,雪芝二話不說出去看比武。但人剛一出去,便撞上了奉紫和原雙雙。接下來的情景便是,原雙雙纏著奉紫,奉紫纏著她。


    不過還好,沒一會兒奉紫以不舒服為由離開,原雙雙也跟著走了。但一轉身,雪芝又撞上了上官透。


    大廳旁,紅廊下,兩人都是白衣黑發,寒月影裏,美得一如畫卷。


    雪芝立刻看著地麵,從他身邊走過。


    因著月光,她垂眼時,睫毛在眼下灑落層層黑影,嘴唇上的胭脂掉了,淡淡的粉色卻更加誘人。


    上官透剛想跟上去,何春落便走過來,笑眼彎彎地和他搭話。


    這一夜月白風清,晚風拂過畫橋林塘。


    原本非常美好的一夜,也被擾得心情煩躁。


    83


    很快,參與庭院中比武的人越來越多。花遺劍又一次瀟灑地擊落了釀月山莊莊主的劍,便拱手說讓年輕的一輩露露身手。說罷,把自己的寶劍紺阿交給雪芝。雪芝大大方方地接劍,以從小便培養出的宮主架勢揮了一下劍,向四周抱劍請賜教。


    男人們憐香惜玉,女人們誠惶誠懼。


    第一個上來的人,竟是一個不知名的峨眉女弟子。這位女弟子和別的弟子最大的區別,就是有一張漂亮的臉。隻是漂亮的臉上,掛的是冷冽如冰的笑容。


    雖然知道這隻是切磋,但長時間的拚搏,以及自己的身份,時刻都提醒著雪芝:要贏。


    剛出兩招,讓了兩招,雪芝便摸清對方的武功底細。


    峨眉派的人不喜歡自己,雪芝知道。不過在確定自己贏定了的時候,她下手還是比較溫和。誰知她溫和了,對方卻咄咄逼人。若不是在奉紫的壽宴上,雪芝甚至會覺得,這女的想取自己性命。


    劍鋒,連續幾次都擦著雪芝的臉過。


    對方似乎根本不顧忌峨嵋派的形象,招招狠辣,幾近癲狂。


    最後雪芝挑掉了她的劍。


    她重重跌在地上,眼眶很快變得濕潤。然後她站起來,擦著眼淚,退到人群中。


    所有人都被這個場麵弄得莫名其妙。


    雪芝準備去問她個究竟,一個人卻落在她麵前。


    上官透以扇柄輕輕敲著手掌,笑道:“在下和雪宮主比劃比劃,如何?”


    雪芝火氣無處發,將紺阿劍高高舉過頭頂,儼然道:“求之不得!”


    司徒雪天搖搖雪扇,輕鬆自如道:“這場比武有看頭。你猜誰贏?”


    花遺劍道:“難猜,兩人應該實力相當。”


    “錯。你且看——”


    話未說完,雪芝已經揮舞著紺阿,簌簌刺向上官透。上官透左躲右閃,毫無懸念地躲過了她所有攻擊。


    花遺劍遲疑道:“這……她這劍法算是哪個門派的?”


    “我猜,這叫‘仇恨芝劍’。”


    “仇恨之劍?”


    “芝麻的芝。”


    開始上官透的折扇完全起裝飾作用,等同於徒手應戰。雪芝雙眼發紅,劍鋒淩亂地在月下顫抖,卻像是拔了牙的毒蛇,全然失了傷害性。不出幾招,雪芝冷靜下來,搖搖頭,打算正經還擊。但上官透已經占了優勢,倏地撐開折扇,反手轉腕交錯舞動幾次,繞得雪芝頭暈。


    花遺劍道:“這又算什麽?”


    “‘一品暈芝扇’。”司徒雪天笑道,“還是芝麻的芝。”


    此時,上官透的扇子忽然脫手而出,在空中合起,上官透伸手一接,隻見扇柄在空中迅速轉了幾圈,擊中雪芝的手臂,不重,雪芝手中的劍卻猛地震下,鏗的一聲落在地上。


    雪芝剛上前一步,一把扇柄便壓在了雪芝的脖子上。


    她看著上官透,咬牙道:“多謝賜教。”


    上官透拾起紺阿劍,雙手抬著,放回雪芝的手中:“承讓。”


    雪芝扯了劍就走。


    上官透也沒久留,一比劃完,立刻退下。


    把劍還給花遺劍,花遺劍原想問她一下剛才比武的事,但看到她臭著一張臉,便沒再多話。雪芝剛走幾步,一個女子便攔下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剛才交手的峨眉女弟子。女弟子笑了笑,輕輕說:


    “雪宮主,你可知道上官透方才為何要與你交手麽?”


    雪芝想了想:“不知道。”


    “誰都知道,上官透和人比武的原因,隻會是為了女人。就像很多年前的兵器譜大會,他為了林奉紫挑戰穆遠。”女弟子嘴角微微揚起,湊近雪芝的耳邊說:“就像剛才,你傷了我。”


    雪芝很想說這與我無關,但好奇心實在難捱:“為了林奉紫?”


    “重雪芝,當初你那個不男不女的爹殺了舅舅,我早該為了他報仇,如今我武功卻高不過你——”


    話音未落,雪芝已經給了她一個耳光!


    “你再說我爹一個不是,就會立刻死在這裏。”


    “我武功高不過你,卻可以搶了你的男人。”女弟子捂著臉,淡淡笑道,“不管以後你是否和他在一起,他都曾經屬於我,你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啊?”


    雪芝憋著火氣,耐心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我和上官透有什麽,但我想說的是,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你的私事,沒必要交代給我聽。”說完從她身邊走過。


    那女弟子又道:“你不在意我,總該在意林奉紫?”


    這世界無聊的人有很多,所以,都喜歡做更無聊的事,來證明自己不無聊。


    雪芝不和她糾纏,快步走入大廳,回到宴席上。


    84


    宴席上,隻要是坐著的人,幾乎都東倒西歪了。一堆女人圍在窗邊,端著茶聊天,也順便等丈夫或同門師兄弟。雪芝一向不懂如何與女人打交道,隻好隨處找了個角落坐下。


    但沒多久,那一堆女人中,便有人朝著雪芝揮揮手:“雪宮主,你快來。”


    雪芝左看右看,最後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嗎?”


    “當然是你了,快快過來。”


    雪芝極少被不是同門的女子搭理,頓時有些雀躍,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果然除了柳畫和另外幾個年輕的女弟子外,那裏站的多數都是掌門夫人幫主妻妾。


    雪芝笑道:“什麽事?”


    “沒什麽要緊事,不過拉著美人兒聊聊天,都有錯麽?”


    “不會不會。”


    “話說,雪宮主還真的是靈劍山莊的稀客啊。”一位夫人笑道,“而且,雪宮主的性格也是直率得很,無論人家話說成什麽樣兒,都能堅持來這裏,我們都十分佩服。”


    雪芝有些懵了:“我不懂。”


    “嗬嗬,果然是年輕的丫頭。”說話的人是白曼曼,豐城的小妾,“雖然對現在年輕小姑娘的想法不是很理解,但我們都是過來人,倒能理解身為女人,也有女人的難處。”


    雪芝一頭霧水。


    又一夫人道:“其實啊,我家那位在外麵找了幾個,我真的是睜隻眼閉隻眼。白夫人這一點做得也很好,什麽都忍得住。”


    雪芝還是一頭霧水。


    白曼曼歎道:“唉,畢竟臉皮薄,做不來小女孩做的事。她們有這種衝勁,我可沒有,到底是老了。”


    雪芝依然是一頭霧水。


    “別瞎說,你還年輕漂亮著呢。”最開始那位夫人推了推白曼曼的手,白曼曼手中的熱茶猛地灑在雪芝身上。


    雪芝倒吸一口氣,後退一步,但是雪白的裙子全部染上了棕色的茶垢。


    “啊,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雖說如此,人隻站在那裏,什麽都沒做。


    “沒事沒事。”雪芝連連擺手,忙用手擦衣服,“擦擦就好。”


    這時,柳畫掏出手絹,替雪芝擦拭:“雪宮主一定累了,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雪芝還未說話,那位夫人繼續扶著白曼曼的手,輕聲道:


    “我猜豐掌門也隻是暫時貪戀美色,畢竟這世界上,狐狸精倒下一個,還有千萬個站起來。白夫人隻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當個婦道人家就好了,啊。”


    白曼曼哭道:“我也不甘啊,可是那些姑娘,就是放得開,別人的丈夫也……嗚……”


    雪芝隱約明白了一些,擦衣服的動作停下來:“白夫人,我和豐掌門見麵的次數,不超過五次。”


    那夫人道:“隻是睡了六次,對麽?”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重火宮日益沒落,不找個靠山,怎麽混下去?不過你若有點同情心,就不要再這樣欺負白夫人了。”


    “我說了,我沒有!”雪芝站直了身子,“豐掌門對我來說就是長輩,我永遠都不會做這種事!”


    “前輩?嗬,床上的前輩麽?”


    “真惡心!”雪芝攥著拳頭,凶道,“你再說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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