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不敢找。”雪芝哽咽道,“如果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也……我,我不敢。”


    “你二爹爹從出道以來就一直以福大命長出名,不可能出事的。”


    “可是天下這麽大,我到哪裏去找他?”


    “這個我們之後再商量。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乖乖跟著透哥哥去蘇州,然後去兵器譜大會上看看,不要鬧你雪天叔叔,知道了嗎?”上官透一邊說著,一邊拂去她頭上的雪花,又摸摸她的劉海。


    雪芝撥開他的手:“不要像在跟小孩說話一樣跟我說話!還有,不要再自稱透哥哥,惡心!”


    “嗯,那叫我上官哥哥也可以呀。”


    “小透,就這樣。”


    “好吧,這個隨你。不過你還是我妹子。以後,我爹娘就是你爹娘,我兄弟姐妹就是你兄弟姐妹,不要跟我們家客氣就是了,你同意麽?”


    “我真不懂,你幹嘛莫明其妙對我好?”


    上官透笑道:“其實我是我們家的老小,姐姐哥哥都有了,一直想要個妹妹,但一直不能如願。所以我就想在外麵認個妹妹,可惜至今讓我覺得像妹妹的,隻有你一個。”


    “那其他人呢?”


    “現在我帶你回去?”


    “其他姑娘呢?”


    上官透想了想,又笑盈盈地摸摸雪芝的頭:“透哥哥還年輕,身體也還不錯,所以,會做一些正常男人會做的事……”


    雪芝認真地看著他,認真地點頭。


    “所以你是我妹妹。”


    “我不懂。”


    “以後你會懂的。”


    雪芝還是不懂。


    兩年以後,她懂了。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掐住一個脖子搖來搖去,暴怒道:“你那時候就是想告訴我我沒女人味是不是?讓你連男人基本的反應都沒有是不是?你要死!你要死!!”搖了半天,她才把那隻可憐的狗扔到一邊,擦擦汗,特別解恨地站起來。轉身,卻看到了身後朝她微笑的人,立即後退一步:“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再靠近我!我什麽都沒說!”那人走過來,輕輕朝她耳垂吹了一口氣,柔聲道:“那時候你還不懂事,現在不一樣了。我光是想起你,血液都在燃——”話音未落,雪芝捂著發紅的臉,驚天鍋貼上陣。


    正月初七清早。


    上官透直接上紫棠山莊找人。剛讓人替雪芝收拾好了包裹,司徒雪天便對旁邊的人說:“你們去叫一下重姑娘。”


    旁邊一個丫鬟應聲退下。


    上官透道:“她還沒準備好麽?”


    “這兩天她練劍練得太晚,都是正午過後才起來的。”


    “那要不我下午再來吧。”


    “別,到時候出發太晚了。”司徒雪天把包裹遞給上官透,“你也別太寵著她,讓她磨練磨練,不會有問題。”


    “姑娘家不就是用來寵的麽,沒關係的。”


    司徒雪天皮笑肉不笑:“我看你對別的姑娘也是‘寵愛’有加啊。”


    上官透笑盈盈地用扇柄敲敲手掌:“不過是身為男子的責任。應該的,應該的。”


    “你要敢這樣‘寵愛’芝兒,哪天一個不小心事情傳出去,說不定她老爹就從哪裏鑽出來了。我和林宇凰十來歲就認識了,對他性格再清楚不過,他要真害起人,大部分人都選擇自己死掉了。別以為你是一品透他就不敢下手,這江湖上的事說不清的。”


    “司徒叔叔,連你也威脅我——放心好了,我對雪芝真正是一百二十顆兄長的心。”


    “其實我知道蘇州吸引你是有原因的。不過,當著芝兒你還是收斂點,她畢竟年紀還小。還有,你可別讓你那些朋友嚇著她了。”


    “我會把握分寸。”


    雪芝聲音從後麵傳來:“什麽分寸?”


    司徒雪天和上官透異口同聲道:“沒什麽。”


    雪芝打了個嗬欠,抓住上官透手中的包裹。上官透道:“我來拿好了。”


    “昭君姐姐喜歡拿,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司徒雪天噗了一聲,又自覺失態,連忙咳兩聲來蓋住。上官透忍了半天才道:“我們走吧。”


    於是,兩個人和司徒雪天道別後,各自牽了一匹馬上路,還帶著司徒雪天給兩人的兩疊壓歲錢。


    到了路上,雪芝才覺得和上官透同行那是分外痛苦,從長安趕到洛陽,一路上都是上官透認識的人。雪芝開始懷疑自己和他生活的世界不是同一個,他們兩人的生活圈,唯一的交點竟是司徒雪天。而且上官透還不肯讓她閑著,隻要她在,他就一定會給別人介紹說她是他妹妹,還是親生的。別人反複盯著他們看,還真以為國師夫婦老蚌生珠,拚命說兩人真是像神了。


    33


    蘇州城還凝結在化不開的積雪中。古樹湖石,郊園疏樓,就連小橋上的屋脊,屋脊上掛的連串紅燈籠,也蓋滿了厚厚的白霜。


    天方亮,蒼穹還微微透著點青灰色。雪芝和上官透一起進入蘇州城,上了小船,駛向城東的宅院。雪芝靠在棚子裏小憩,上官透從船頭進來,道:“芝兒,快到了,醒醒,不然一會容易著涼。”


    話音剛落,船身稍微搖了搖。上官透掀開簾子的動作停了停:“你先在裏麵等等。”話音剛落,一個有一人高的大紅燈從天而降,在船頭滾了一圈,直撞上來。上官透一手抓住花雕木欄,相當輕巧地往上一翻,不見了。接下來,整個船一直搖搖晃晃,船夫傻眼地看著船頂。雪芝這才稍微清醒了點,披著外衣出去。


    剛才的大紅燈籠橫在船篷頂中央,上官透正赤手空拳和燈籠後麵的人交手。可惜燈籠太大,把人完全擋住。上官透左躲右閃,身法輕靈。但另外一頭的人死纏爛打,招招狠勁。不過多時,一根玉簫倏然衝破燈籠,刺向上官透麵門,上官透一個後仰,再起身捉住玉簫,手腕一轉,玉簫就從那人手中脫落。上官透捉住玉簫,一邊與對方交手,一邊在紅燈籠上戳了幾百個洞,然後他把燈籠拋到下來:“芝兒,接住!”


    這個時候,雪芝才看清和他交手的人。那個男子看上去和上官透差不多大,散著發,碎劉海,頭頂有一個彎彎長長的髻,額頭上纏了一圈黑緞帶,一身深紅羅綺衣。打扮比較惹眼神情相當嚴肅,看上去不大好對付。


    這時,上官透握住玉簫,往前一刺,被對方閃過以後,手掌翻轉後鬆開,玉簫在空中旋轉一圈,擊中對方的腹部,才回到手中。


    對方捂著肚子:“竟然使一品神月杖,你打賴!”


    上官透不停下手中的動作,笑道:“這才是第一重而已。”


    那人一拳擊來:“說好不用這一招的!”


    上官透又閃過:“你脾氣這麽暴躁,是不是又被拒絕了?”


    那人更怒了,一腿踢來:“我何時被拒絕過!”


    上官透迅速地回踢兩次:“連個女人都追不到,虧你還敢自稱是我兄弟。”


    那人為閃躲後退一步:“光頭透你現在不要把話說得太滿,等哪天你也遇到了追不到的女人,看我怎麽笑死你!”


    “女人超過一個月追不到的我就直接放棄。”上官透將玉簫往下擲出,待玉簫插入船篷,和那個男子肉搏,“隻可惜,七日內追不到的女人,我都沒有遇到過。”


    “光頭你活膩了,居然把我的簫插那裏,裏麵全是泥!”那男子忽然不打了,蹲下去抽出玉簫,在衣角擦了擦,“我可是要用嘴來吹的,想我吃泥不成?”


    “血你都不怕吃,怕吃泥。”上官透嗤笑,朝船頭道,“芝兒,把燈籠舉起來一下。”


    雪芝一頭霧水地舉起燈籠。


    誰知那人一看燈籠,氣得又衝過去打上官透。隻聽見上官透從容道:“狼牙力道驚人,卻總是在身法上吃虧,剛我在下麵都聽到你落上船頂的聲音了。”


    “你和紅袖那個死女人就知道嘲笑我的輕功!”


    雪芝將燈籠翻轉過來,看到上麵有幾百個小孔組成的笑臉圖案,下麵又是小孔組成的幾個字:


    我是狼牙。


    沒人注意,船早已停泊在小樓下。隻是船夫給頂上的兩個人嚇著,不敢吭聲。直到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從小樓上飄下:


    “大清早的就詛咒別人死,仲公子好閑心。”


    這時,被稱作狼牙的男子猛然停下動作,朝上看去,站得筆直:“我沒有!”


    天稍亮了些,但依然是淡淡的青灰色,就像由許許多多的菊花石拚湊而成,連同水中的倒影都顯得溫柔空翠。岸邊是一個修築精巧的酒樓,樓上掛著的大紅四角燈籠,連著菱形招牌搖搖晃晃,招牌上麵寫著四個大字:仙山英州。


    二樓窗口倚著一個女子。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絲衣,烏發如雲,發髻上綴著白色的絨毛。確切說,她並不是一個五官特別精致的女人,但沒有男人會不看她。


    雪芝就是站在船上,都無法忽略她那波瀾起伏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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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上官透此時也抬頭,對著窗台笑道:“紅袖,數日不見,也不知這蘇州被你夷平沒有?”


    紅袖隻手叉腰,微微歪著頭,回笑道:“女人想要的東西,男人多數給不起;但男人想要的東西,女人永遠都拿得出來。我要願意,蘇州早平了。不過在上官公子夷平長安之前,紅袖又怎敢夷平蘇州?”


    雪芝雙眼寫滿了“我是笨蛋我什麽都不知道”,眼神閃亮地看著紅袖的胸部:“好大啊……”


    她實在無想象,自己是女人都看傻眼的胸,男人會怎麽看。


    上官透差一點就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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