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積點德,說一點開心的事好不好?”


    “我會等你五百世。”重蓮仍在笑著,但已疲倦至極,眼睛幾乎睜不開,“到時候,我還會帶著你遊奉天,參加英雄大會,去京城逛兵器鋪,騎著白馬,走遍長安的大街小巷,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很開心。讓所有人知道,我重蓮……永生永世,深愛林宇凰……”


    時逢初夏,紅蓮盛放的季節。


    重蓮躺在床頭的樣子,恍如熟睡一般,嘴角甚至還掛著淺淺的笑意。


    到最後,他還是緊緊握著林宇凰的手。直到那隻手都沒有溫度了,林宇凰還不肯放開。


    雪芝從來沒見過二爹爹這樣哭過。但她知道,重蓮斷氣之前,林宇凰絕對沒有掉眼淚。


    重火宮裏所有人都參加了重蓮的葬禮。入了棺,林宇凰用雙手挖了墳坑,卻在下葬的前一刻,又開棺抱著無力的屍體哭了幾個時辰才鬆了手。


    雪芝如何都不會料到,人生中第一次經曆與親人的生離死別,對象竟然是大爹爹。


    之後幾天幾夜,林宇凰一直沒有進食,穿著白褂子頭頂白帶子在重蓮墳墓前守著,最後暈倒在墓碑前麵。


    林宇凰再次醒來後沒多久,就徹底銷聲匿跡。


    這也是雪芝不敢問他去了哪裏的原因。


    如果哪一天聽到消息說,二爹爹也去世了,她真的不知還有多少力氣去負荷這樣的打擊。


    至於她的傷口,大夫說,沒有及時處理,流膿了。過些年可能會淡些,但永遠不會消失。


    9


    重新回到位置上,就聽到琉璃正在和穆遠說話:“這些年英雄大會比武製度改過以後,參加的人確實多了,也稍微公平些。不過看上去就沒以前那麽刺激,時間也拖得更長了,你看前麵那個小子,武功這麽臭還上去打,換做以往,恐怕都是高手角逐。”


    穆遠道:“你說的那個人,招式使得非常古怪,也不大靈光,但是資質一定很好。”


    這時,身後有人突然站起來,朝著琉璃大吼道:“敢這麽說我們小師弟,你要死啊!”


    琉璃回頭看看那人,冷笑道:“你們又是哪個門派的?我說他,又沒說你。”


    身後一群男子都站著,遠遠望著台上正在比武的少年。導致他們身後的人都沒辦法看到擂台,紛紛抱怨。最奇特的是,這幫男人舉止都有些沒教養,卻打扮得跟妖精似的。再一仔細看,竟個個長得眉清目秀,就是氣質稍微欠缺。


    朱砂道:“這是個什麽門派,感覺真奇怪。”


    穆遠道:“應該是玄天鴻靈觀。他們每個人腰間都掛了毒葫蘆。”


    “啊,對。”朱砂壓低聲音道,“聽說這整個門派就是個男妃後宮,觀主滿非月是一個變態女人,心狠手辣,以毒製勝,她喜歡讓手下打扮得像妖怪一樣,大家一起養毒物,放毒蠱。雖毒性不及毒公子天涯,蠱性不及蠱娘子鬼母,但隻要逮著機會他們就會到處惹是生非,相當草菅人命。”


    雪芝也湊過去,小聲說:“這才是真正的邪教呢,怎麽人家都把矛頭都指到我們頭上?”


    海棠道:“重甄宮主在世的時候,我們還隻是中立的門派。宮主年少亂殺人的時候也一樣,人家隻說重甄養出了個孽子。我們真正變成‘邪教’的起點,是從宮主武功震驚天下那一刻開始。少宮主,倘若你以後不夠強其實也是好事,重火宮就可以摘掉邪教的帽子了。”


    穆遠道:“實際縱觀整個鴻靈觀,隻有滿非月身手不錯,前天才敗給原雙雙,拿了第九。別的弟子武功都拿不出台麵。跟這些人比武贏得很快,但要論勝敗,恐怕不好鬥。”


    琉璃道:“我聽別人說在底下和滿非月鬥上的,隻有上官透真正贏過了她,不知是真是假。”


    穆遠道:“這是事實,上官透有高人相助,早已練就百毒不侵之身。”


    琉璃笑:“這天下哪來這麽多高人?”


    “我猜是月上穀的二穀主。”


    “胡說,我聽說月上二穀主天天窩在穀裏不出來,白吃白喝,整個穀的人都恨不得趕他走,隻有上官透卻一直養著他……”琉璃忽然一擊掌,“說得沒錯啊。我就說上官昭君這些年怎麽越來越神秘,原來是準備超脫升仙。”


    此時,身後的人又喚道:


    “喂,喂喂,你們在嘀嘀咕咕些什麽?”


    重雪芝正聽得帶勁,被鬧得心煩,直接站起來道:“閉嘴!”


    那些人一看到雪芝,大笑起來。每個人臉上身上都有花裏胡哨的紋身,這樣看去更加不倫不類。


    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傳出來:“在笑什麽呢?”


    “這個大媽居然叫我們‘閉嘴’,哈哈哈哈哈……”


    大……媽?


    雪芝怔怔地看著他們。


    下一刻,她終於知道,自己真的是個大媽。


    一群妖男中央,忽然擠出來一個小女娃,身高才到旁邊人的胸口,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她的膚色不但不像別的孩童那樣白裏透紅,還略微帶了點青色。至於嘴唇,那可是整兩片藍色。看上去不可怖,但相當古怪。


    雪芝低聲道:“不要告訴我,這是滿非月。”


    穆遠道:“正是她。”


    雪芝吞了一口唾沫,不知該如何是好。滿非月卻無限婀娜地走過來,親昵地摸摸雪芝的手:“這位是重火宮的少宮主吧?”


    雪芝看著她泛藍的皮膚,下意識收了收手。


    滿非月略顯尷尬,卻很快又笑了:“我的弟子說話一直這樣失禮,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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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分明是孩童的模樣,說話卻像個慈祥的阿姨。這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奇怪。


    這個時候,忽然群眾開始低呼。


    眾人抬頭看去,發現台上原本在比武的人消失了一個,倒下了一個。倒下那一個原本占了優勢,這會兒卻躺在台子上,臉上長滿了五顏六色的泡,已經斷氣。


    很多人看到以後都忍不住發出幹嘔聲。


    重雪芝惡心得臉都扭了。


    死在台上的並不是什麽大人物,卻是華山的弟子。玄天鴻靈觀這下挑了個大梁子。英雄大會上連續六十年內,都沒有發生過蓄意殺人的例子。作為這一回英雄大會的首席主辦人,少林方丈釋炎已經上台驗屍,開始追究責任。


    雪芝再一回頭,發現滿非月和那一幫妖男都不見了。


    華山掌門豐城已經帶著其餘弟子殺出去,釋炎方丈宣布,玄天鴻靈觀將在接下來的十五年內都將失去參賽資格。


    整個大會的氣氛僵硬了不少,但仍在繼續。


    琉璃看著被人們用布包著拖下去的屍體,咂嘴道:“真沒看出來,那個小孩武功這麽菜,真鉚起勁來,下手夠狠的。”


    朱砂道:“跟著滿非月混的人,有幾個不是這樣?”


    雪芝道:“滿非月隻是個小女娃而已,怎麽……”


    “她不是小女娃。她隻是從小就練毒功,到十二歲的時候不知道吃到了什麽怪毒,之後身材就再也沒有長大,滿非月對她的皮膚和身材特別在意,特別向往變成十八九的風韻少女,於是更加努力地嚐試解毒,誰知身材毒解了,她早過了發育的年齡,不能長高不說,膚色還變成了你看的那樣。她的鴻靈觀裏,弟子都是男人,下人都是女童,還都是比她小的。一旦長得比她高了,或者胸部比她大了,都會被她毒死。”


    琉璃道:“這樣的人還真難找。”


    “總之,少宮主你要小心她。這女人看上去溫柔,實際很可怕的。”


    重雪芝根本沒有在聽。她的目光一直凝聚在靈劍山莊和雪燕教那一塊。奉紫似乎被那屍體嚇著了,一直纏著林軒鳳的手臂撒嬌,弄得她周圍的長輩包括師兄妹都在哄她。其實雪芝早已習慣她這個樣子,但一看到身為老爹的林軒鳳一邊安撫她,一邊撫摸她腦袋的樣子,雪芝突然特別難過。


    朱砂伸手在雪芝麵前晃晃:“少宮主?”


    雪芝拾起寶劍,倏地跳到台上。


    台上空了好一會兒。她這一出場,成百上千的雙視線都掃上來。


    “重火宮重雪芝!”重雪芝向四周拱手,然後轉向林奉紫,“請雪燕教林奉紫上台賜教!”


    奉紫略微有些吃驚地看上去。


    靈劍山莊很多新弟子都在問,台上那個英氣風發的錦衣少女是什麽來頭。


    見她不耐煩地跺腳,夏輕眉也禁不住道:“這姑娘性格真剛烈,奉紫,你還是小心點。”


    奉紫抿了抿唇,接過鞭子,慢吞吞地磨上了擂台,朝雪芝福了福身:“姐姐。”


    重雪芝站得筆直,用劍鋒指著地。氣氛霎時劍拔弩張。


    會場旁邊依然有大片大片的賭鋪,這一場卻沒有人下注。兩個女子都是新人,而且都是十來歲的年紀,也不知為何互相嫉恨成這樣。


    “這還用猜麽?當然是為了男人啦。”一個大叔頗有經驗地摸摸胡子,“一看那個臉蛋特別漂亮但是神態凶惡的少宮主,就知道她是被溫柔的那個什麽奉紫搶走了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間,是不存在什麽深仇大恨的。”


    眾人一聽這說法,豁然開朗。都紛紛學他的樣子,神經兮兮地摸下巴。


    但是,這個男人是誰呢?


    眾人開始在會場上尋找青年才俊。無果。


    台上已經打了起來。


    雪芝的集體榮譽感特別強,一和人動手,一般都會使混月劍。


    《混月劍法》和心法《九耀炎影》已經變成了重火宮弟子人手一套的招牌搭配。隻要修煉至一半,在江湖上都算是一等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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