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悲傷過度,並且非常的自責。”陸非弦打斷了高帥的話,平靜的補充:“都市人常見的心理問題而已。”


    “可是……會康複嗎?”


    陸非弦沒有回答,他也想知道這個答案。轉身,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到夏蕊寧疲憊的被安筠擁抱著。她沒有哭,甚至扯出個微笑,試圖安慰痛哭不止的安筠。


    會康複嗎?會的,他相信。


    也正如陸非弦所相信的那樣,夏蕊寧在休學一年之後“康複”,並立刻進入西陵大學考古係攻讀古文獻專業。沒人知道她讀這個專業究竟是出於愛好、還是繼承了父親夏斯年的遺誌。重回校園之後,她就變成了另外一個夏蕊寧,並以父親的名義捐出了夏家收藏的全部古董給江城博物館。起初,安筠以為夏蕊寧是以這種方式來挽回夏斯年多年的清譽,可似乎又不是,夏蕊寧更加的我行我素,對於過去所有的事都不再提及、不再解釋。“重生”的夏蕊寧無欲無求,一心向學,除了專業課程之外,夏斯年留下來的考古筆記和關於古文獻修複的大量手劄使她在短時間內迅速躍升至業界年輕翹楚。她的成績十分優秀,提前修完了本科課程的學分,把她丟掉的一年時間全部補了回來,並申請了報考了西陵大學國寶級穀教授的研究生。


    結果有目共睹,她成為了穀教授最偏愛的關門弟子。


    也有人說穀教授因為夏蕊寧的家庭背景才偏心,對此,穀教授隻公開扔了一句話:你們誰能達到夏蕊寧在專業上的建樹,來找我,我會同樣的偏心對你。


    無人再敢回應。


    “又在想什麽?”陸非弦略帶低沉的磁性聲線在夏蕊寧的身後響起。


    酒店高層落地窗外的海平夜景雖不及江城那樣繁華,卻也有著海邊小城的別致。夏蕊寧從回憶裏走到了現實,六年前的經曆用文藝點兒的話說就像做了一場夢,而此刻陪伴著她的,是支撐她站起來的陸非弦。


    “沒什麽。”夏蕊寧微笑著搖了搖頭,打量著陸非弦。


    陸非弦已經洗了澡,穿著寬鬆的白色裕袍,頭發濕濕的,別樣的……性感。


    “你的房間在隔壁,去吧,早點睡,晚安。”陸非弦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揉了揉夏蕊寧的額發,柔聲囑咐:“不許再吃安眠藥。”


    “不吃睡不著。”夏蕊寧順勢靠在了陸非弦的胸口,手指環上他的腰際,喃喃問著:“非弦……你……不想我嗎?要不,今晚,我……我留下吧。”


    陸非弦怔了片刻,竟不可扼止的悶笑了起來,胸口也跟著起伏。


    當然會感覺到震動的夏蕊寧咬了咬嘴唇,不是不沮喪的開口:“拜托,你看不出我在……我在向你示愛?”


    “就是因為看得出,才覺得好奇怪。”陸非弦仍舊強忍著笑,“夏蕊寧,你還是正常點兒跟我說話吧,我不習慣。”


    他的確不習慣,就算夏蕊寧是他的女朋友,可從認識她到現在兩個人一直也不曾“越界”。當然,做為正常男人說不想是不可能的,但他卻從不屑趁人之危,說實話,他一直在等,等著夏蕊寧心甘情願的那天。可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不是今晚,不是現在。


    從夏蕊寧出神的站在落地窗前發呆,完全沒留意同一個房間的他在做什麽的時候……他就知道。


    “我很正常,陸非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夏蕊寧無奈的苦笑,更加用力的抱緊了陸非弦,“你要不要這麽幹脆的拒絕我。”


    “乖,去你的房間,嗯?”陸非弦的聲音忽然有輕微的沙啞,帶了強製自己去控製某些心思的味道。


    “讓我留下來,我已經想好了。”


    “你沒想好。”


    “陸非弦,有的時候真懷疑你根本就不是在愛我。”夏蕊寧抬頭看著陸非弦完美的下巴弧線,並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上去,隱約的胡茬兒成為了她光滑手指的阻礙,她用著連自己感覺魅惑的語氣微嗔著:“你從來沒說過,你愛我。”


    “那麽你呢?”


    “我?我怎麽了?我當然……”夏蕊寧試圖大聲說出“我當然愛你”,這簡單的五個字,可話到嘴裏卻再次哽住,就像忽然失聲,就像她今晚所做出的一切“誘惑”都是那麽彆腳的刻意。


    擁著陸非弦腰際的手指還是鬆開了,夏蕊寧歎了口氣,與其說是無奈,不如說是對自己的嘲諷,“好吧,你說的對,我該回自己的房間。”


    陸非弦沒有回答,沉默著看著她轉身,走向房門。


    而在她離開的最後一刻,忽然又回頭了,輕聲問出了與方才同樣的問題:“陸非弦,你真的愛我嗎?”


    與方才同樣的問題,得到了與方才同樣的答案:沉默。


    亦或夏蕊寧根本不需要答案。


    愛與不愛,在她心裏根本就不重要。驕傲的陸非弦不想承認這一點,可卻到底心知肚明。異性之間的相處,誰愛得比較多、誰比較少,彼此之間又怎麽會不知道呢?假裝自己不知道的、假裝愛得平衡的,不外是不想讓自己覺得委屈、給自己留了僅剩的尊嚴而已。


    夏蕊寧走了,房間裏仍舊留了一絲她似有若無的氣息,甜甜的清香,她特有的。陸非弦不想讓自己像個變態一樣隻能懷抱著她的氣味入眠,或許她問的對:愛她嗎?


    他的確一直在照顧著她、陪著她、看著她一點點“康複”。可是六年了,她眼底、心裏的最後那道牆卻讓他無論如何都走不進去,那道牆後麵是一顆定時炸彈,嘀答作響,時時提醒著他不要陷得太深。


    可是正如夏蕊寧所反問的,他也不停的問自己,這種需要時刻提醒的感情,是愛嗎?他知道夏蕊寧這次到海平夜家會遇到誰,可他仍舊沒有阻攔,他相信夏蕊寧在潛意識裏也知道她會遇到誰,可她仍舊沒有拒絕穀教授的邀請。他的確在夏蕊寧最需要的時間出現、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成為她的依靠、在她最孤獨的時候給了她陪伴。


    可,僅此而已。或許,他也需要一個答案,給自己,也給夏蕊寧。


    所以他來了。


    單調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這麽晚了還會打他私人的號碼的人為數不多。陸非弦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有些奇怪,卻立刻接聽:“什麽事?”


    淩雪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陸董,晚上好,您六年前交待的事情終於有眉目了。”


    陸非弦微怔一瞬,平靜的聽著淩雪後麵的話,邊聽邊踱到落地窗跟前,海平的夜色漸深,位於市區的酒店自然沒有夜家別墅可以看到的那般海景。看不到也好,入夜的海,波濤暗湧。


    第二天清早,夏蕊寧是被刺耳的房間電話鈴聲吵醒的,沒有睜眼,摸到電話機,仍舊困倦的問了句:“喂,哪位?”


    “蕊寧,是我,靖聲,我在酒店大堂,來接你回夜園。”


    夏蕊寧立刻清醒,下意識坐了起來,“靖聲,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電話那端的靖聲爽朗笑了,不語。


    夏蕊寧忽然明白了自己問了個多麽愚蠢的問題,在夜家的“大本營”海平,夜家的人想知道什麽不難,想不知道什麽才難……


    半小時後,夏蕊寧已經坐進了靖聲的車裏,回夜園。想想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好笑,昨晚那麽決然的離開夜家,一大早就不得不再回去。


    “蕊寧,如果陸先生在海平沒有其它安排的話,我倒是可以一盡地主之誼,安排他四處走走,其實海平還是蠻好玩的。”靖聲邊開車邊巧妙的說著。


    夏蕊寧苦笑,靖聲到底是夜煜城的私人助理,說話做事都那麽滴水不漏麵麵俱到。也對,以夜家的能力,找得到她躲起來的賓館,又怎麽會查不出帶她走的人的身份?更何況陸非弦這樣的人,想不被人知道也難。


    “他已經離開海平了。”夏蕊寧平靜的回答。


    “哦?”靖聲並不顯得十分意外,又或者就算覺得意外也不會表露出來,“這麽快,我還以為陸先生會陪你留一段時間。”


    “他很忙。”夏蕊寧簡單回應了,語氣不是不沮喪的,昨晚她對陸非弦做出了有生以來最大膽的提議,可被拒絕不說,居然還直接把他嚇跑了……


    手機上隻有他離開之前發的短信,說他有急事回江城,讓她自己保重先,再聯絡。


    夏蕊寧賭氣不回複,小小的心酸。急事?有什麽事會這麽重要。


    “一會兒要不要先回夜園吃個早餐?”靖聲問著。


    “不用,我不餓。”夏蕊寧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問了:“夜先生的助理……我是說沈真小姐,她會一直留在海平嗎?”


    “嗯,最近會,她要安排夜夫人回來小住的具體事宜。”


    夏蕊寧大吃一驚,“夜夫人?夜煜城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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