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寧毫不示弱的看著沈真,並對自己說,她真的討厭沈真現在的表情,真的討厭。


    沈真是保姆王儷彩的女兒。


    王儷彩已經在夏家工作超過十年,深得夏斯年和寧沫的信任和依賴,也可以稱得上是看著蕊寧長大的,蕊寧和她感情也很好。直到有一天寧沫發現王儷彩心事重重的樣子,問清之後得知是為了女兒沈真的前途憂心。


    從王儷彩到夏家以來,女兒沈真就是一直留在家鄉由外婆負責照顧,成績非常的好。可老家那邊的學校畢竟師資有限,王儷彩想把沈真帶到江城來讀好一點的學校,費用是一方麵,沒有名額更讓她犯愁,再說來了之後的吃、住也成問題。


    但對於寧沫和夏斯年來說,王儷彩所擔心的問題一概不是問題。


    於是三年前的一天,和蕊寧同齡的沈真拎著一個大大的提包,站在了夏家的客廳裏。而從那天開始,也同時成為了蕊寧身邊“別人家的孩子”。


    沈真刻苦,更加襯托出蕊寧的不努力;


    沈真懂事,更加襯托出蕊寧的任性;


    沈真成績好得令人咋舌,而蕊寧……算了不提也罷;


    更為重要的是,蕊寧絲毫沒有繼承到的寧沫的美術天賦,竟也被沈真擁有了。所以,寧沫非常的喜歡沈真,甚至會親自教授,簡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半個女兒。


    不知是不是江城的水土特別好,亦或是兩個女孩子的著裝搭配都由寧沫親自打點的原因,三年來,沈真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雖不及蕊寧美麗,但清雅卻是有的,再加上她慣有的不卑不亢的神情,連蕊寧都不得不在心裏承認:她是出色的。


    但沈真卻從不同蕊寧親近,甚至一直保持距離。即使讀同一個學校,她也從來都是自己坐公交車。起初蕊寧還以為沈真是自卑,不想被別人知道她寄人籬下、母親是保姆。可有一次年級演講,沈真卻大大方方的將自己的家庭境況公布於眾,並獲得了更多的尊敬和讚揚。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她,除了蕊寧。


    蕊寧就是不喜歡她,說不出來的感覺。


    “小真,你媽媽腰傷了?”從畫室走過來的寧沫和夏斯年聽到了兩個女孩的對話,寧沫關切的問著:“什麽時候的事兒?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寧阿姨,已經擦了藥酒,她說不用去醫院,躺一躺就好。”沈真回過頭,總算對寧沫還有了一點笑容。


    “那讓彩姐休息吧。小真,你也不用做。中午可以點餐外賣,傍晚讓司機送你和蕊寧去學校集合。”夏斯年溫和的說著。


    “沒關係的,時間還早,我可以自己坐公車的,其實擠公交真的可以順便鍛煉身體了。”沈真邊說邊抬手做了個力氣的手勢。


    “還是像個小孩子!”夏斯年讚許的笑了起來,轉身對蕊寧說著:“寧兒,你要不要也試試坐公交上學?”


    “家裏沒車嗎?沒健身房嗎?變窮了嗎?”蕊寧白了爸爸一眼,拿著自己的迷彩服氣哼哼的上樓。


    夏斯年怔了下,即對沈真覺得抱歉,又不忍心嗬責寶貝女兒,隻有尷尬的笑,“小真,你別往心裏去。”


    “沒關係,夏叔叔、寧阿姨,我先走了。”沈真禮貌的告辭,轉身朝著一樓左側她和媽媽的房間走去。


    “我看我們真的要好好教育女兒。”寧沫注視著沈真的背影,對夏斯年說著:“她越來越任性。”


    “女兒還小,再說她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你剛才聽她說的話,斯年,我不喜歡她用家世壓別人。”


    “好啦,小孩子鬥氣而已。走吧,先去看看你的花房打理的怎麽樣。”夏斯年哄著寧沫朝外走,他也承認蕊寧剛才的話很不好,可在他心裏,女兒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驕傲公主,由著她吧,過幾年就懂事了。


    過幾年就懂事了?


    沈真關上房門,夏斯年和寧沫的聲音消失了。


    軍訓要集中住宿一周,昨晚上她就已經收好了行李,小小的旅行袋,此刻就擱在腳邊。她打量著鏡中的自己:穿著博雅發的統一迷彩、光潔的馬尾、自信的眼神。


    “沈真,加油!”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著。


    她不可以再讓媽媽操心,要考上最好的大學、讀最有前途的專業、找最賺錢的工作,然後就可以讓媽媽享清福。也可以讓自己的子女像夏蕊寧一樣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用為學費操心、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可以隨時任性……


    “小真,早餐做完了?”王儷彩在裏間的臥室問著。


    她們母女住的是一間套房,小巧,但五髒俱全,夏家對她們是不錯的。


    “做好了,媽,我一會兒先走了,要去趕公交車。”沈真邊走邊說著,推開臥室的門,媽媽仍舊側躺在床上。


    “嗯,去吧去吧,第一天別遲到,東西帶齊。”儷彩囑咐著女兒。


    沈真點頭,走到床邊仔細的又幫媽媽檢查著腰,“好,家裏有重活兒你先別做,都給我留著。”


    儷彩欣慰的笑了起來,“知道了知道了,再說哪裏會有什麽重活兒,搬搬扛扛的事兒夏先生也從來不用我,有司機和園丁呢。”


    “嗯,好的。”沈真點頭,想了想,還是問:“媽,我昨天穿的裙子不是你新幫我買的嗎?”


    “是啊,新買的!”儷彩提起裙子還有些唏噓,“不過我哪兒有眼光啊,是托你寧阿姨去挑的,說是買了兩條,蕊寧也有。”


    “哦,是這樣。”沈真點點頭,在心裏苦笑了下,看來那麽漂亮的裙子今後隻能壓在箱底了。


    “媽媽,我穿迷彩好不好看!”蕊寧清脆的聲音自敞開的窗子從草坪傳進來。


    沈真下意識看過去。外麵草坪上的確實是蕊寧,她也換好了迷彩,此刻正跑向草坪內側的半露天花房,那裏載種著寧沫最喜歡的應季鮮花。而寧沫和夏斯年都在,微笑著迎接女兒、不吝讚美的神情。


    “怎麽樣,好看嗎?”蕊寧在爸媽麵前轉了個圈,擺了個武術poss。


    “我女兒穿什麽都好看!”夏斯年認真的豎起大拇指。


    “那當然!”蕊寧一臉得意,開始纏寧沫,整個人貼了上來,“媽媽……”


    寧沫被纏的笑了起來,“寧兒,你都是高中生了,不能再當八爪魚。”


    “我就是八爪魚、就是八爪魚,我是媽媽一輩子的八爪魚!”蕊寧大力的“mua”了一聲,吻了寧沫的臉頰。


    “爸爸會吃醋的!”夏斯年假裝在一旁提出抗議。


    寧沫微笑著摟過女兒。清晨的陽光透過花房的玻璃屋頂灑在蕊寧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眼神挾裹著俏皮和撒嬌,身上帶著青春期少女特有的甜香。


    寧沫在心裏說著,這就是她一輩子的寶貝,她的女兒。


    而蕊寧也笑著,眼神越過層層的鮮花,不經意間竟看到別墅一樓的套房、那扇開著的窗、和正平靜的注視著她的沈真。


    沒錯,沈真在看她,平靜、沒什麽情緒。


    蕊寧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在這個溫暖的早上。


    傍晚,站在博雅停車場裏的新生專用大巴旁邊那一刻,夏蕊寧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差點失控的對自己說了句:o!m!g!


    她看到了夜凜!


    時間再次靜止,因為夜凜竟站在那裏……


    他正站在車子的行車廂旁邊,穿著博雅的校服,麵帶微笑的幫高一新生排隊把行李整齊的放進內廂。


    他笑的時候眼睛會發光、他不介意被髒髒的行李包蹭到、他拔挺的身材、修長的手臂……


    “討厭,幹嘛?”蕊寧不滿的推開忽然出現在自己嘴邊的手帕,扭頭瞪向手帕的主人,而聲音在她看清是誰的同時活生生的由嚴肅轉為溫柔,“哦嗬嗬嗬嗬嗬嗬嗬是你呀夜渺。”


    夜渺一身迷彩,歪著頭看著夏蕊寧,極認真的語氣:“還是把口水擦擦吧,花癡是病,得治。”


    “花癡,誰花癡?我沒有,不要亂說。”蕊寧臉上有點發燒,卻在心裏把眼前這位“未來小叔子”詛咒了個底朝天:死夜渺臭夜渺,要不是因為夜凜我要你好看!


    “蕊寧!”不遠處,一個男生正跑過來,近了之後想接過蕊寧手中的旅行袋,“我幫你放吧。”


    “走開!”蕊寧咬牙切齒的拒絕,“你臉上的痘治好了再說吧,在那之前麻煩不要出現在我前後左右十米的範圍內!”


    “你上次說是五米。”男生沮喪不已。


    “漲價了!”蕊寧厭惡的繞開男生,一秒鍾之內又換上燦爛的笑容,徑直朝著大巴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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