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需要林奇協助調查的三人組,年紀都不過二十多出頭。


    為首青年男子穿著一件奢華披肩鬥篷,外圈鑲嵌了滿滿的金色鱗片,手中握著一柄漆黑色的金屬法杖,光是這身裝扮就地位不低,充分彰顯家世底蘊。


    身後兩位隨從裝束相近,高矮各一,分站兩旁,驟然望去,身上同樣也有兩三件能夠激發魔法光芒的物品。


    為首男子顯然沒有預料到正主同行的女子語氣會這麽嗆,呆愣當場。


    在這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熟人社會裏,除非利益衝突,否則在大多事項上,這些情商不低的學徒都懂得充當好好先生,更別說現在他們代表的可是專政機構,是來調查的,而不是請客吃飯。


    “我,我們是中區的學生自治委員會。我叫尤青山,調查小組組長。”深吸幾口氣平複情緒後,青年男子這才道明身份。


    “遊重鋒同學本應昨日下午前往中區報到,但他本人久久未至又聯絡不上,這引起了我們的懷疑,在多方嚐試後,我們通過儀式最終判斷遊同學已經遭遇不幸。”


    林奇這才微微一歎。


    原來如此,以廣大學徒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去學習路上的態度而言,消失個把天根本不是事。


    而時間是一切證據最大的敵人。


    隻要再拖多幾天,在眾人的記憶更加模糊,痕跡被衝刷得更隱蔽後,排查起來就更困難了。


    不至於像當前一天就被發現,太過被動。


    尤青山提地望著有些咄咄逼人的駱雲曦,“基於學生自治守則,涉及學徒失蹤等事項時,委員會可以無需調查令,便對任何涉案人員發起不超於四小時羈押時長的問話。”


    他隻覺眼前嫵媚女子有些眼熟,借機問道,“敢問這位女士姓名?”


    “駱雲曦。”


    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名字,在與某個關鍵名字掛鉤後,便具有超凡魔力。


    如無聲處驚雷。


    “久仰。”尤青山頓時態度恭敬數分,都是惹不起的人。


    林奇則是目光掃過餐廳的取餐口,意識到那裏是暴露所在。


    全程他都蒙著臉,這樣對方還能找上門來,顯然是通過自己在餐廳刷過的“魔法印鑒”得出,這魔法世界的信息聯網,絲毫不比現實世界差多少。


    這也說明這個坐落於中區的“學生自治委員會”,能量驚人,剛剛落座到現在也不多十餘分鍾。


    “林奇同學,我們這個調查也是例行公事地先期情報匯集,如果判斷遊重鋒同學存在他殺嫌疑,到時將會由黑裁衛介入,本來也不應該我們在這裏多事。”


    “但主要遊重鋒學徒關係頗深,失蹤後影響不小,加之林奇同學你的名字出現在對方的臨時筆記中,或許可以給我們提供一定線索。否則我也不敢在這個關鍵時刻來打攪你。”


    尤青山說得委婉,其實暗示遊家壓力下來,他也隻能無奈前來找林奇問話。


    林奇一聽,也是笑著搖搖頭。


    難怪前世不少人被傳喚到派出所時,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找熟人,而不是因為占著理而內心不慌。


    光看對方前倨後恭的一幕,就清楚看到權勢的威力,如何主宰支配著每個人的行動。


    林奇因為遊家的聲勢,早餐都還沒吃幾口就受到調查,但同樣又因為新崛起的駱家的聲望,把這件事擋了回去。


    尤青山也是眼巴巴地望著駱雲曦。


    駱雲曦同樣眼巴巴地望著林奇。


    前者在等待駱雲曦給句準話,這樣他就好拿“駱小姐攔下了詢問”去搪塞。


    同樣駱雲曦也等待林奇的主意,是否接受問話,她可不敢替對方拿主意。


    此時前來問詢的三人,看著駱雲曦的表現,哪能不明白這裏麵透露的郎情妾意。


    聯想到後天挑戰,他們暫時也隻能理解為老丈人打女婿之類的劇情。


    “你們問吧,我又不是什麽吃人的獅子。”林奇信手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


    尤青山也是裝出一臉欣然讚同的神色。


    他內心卻是瘋狂吐槽,剛剛駱雲曦這等聲勢,他都差點以為自己三人要死在這裏了。


    接下來十餘分鍾,林奇慢慢地將自己那天上午的經曆,大致地都描述出來。


    有真有假,有編有實,相互佐證。


    尤青山幾人聽到“遊重鋒之妹遊思蕊,她為普雷爾之眼組織對林奇發出加入邀請,甚至雙方還在某偏僻教室相談甚歡一小時多”的劇情時,麵色都不禁連變數次。


    正常人誰沒事會閑聊一個多小時,又不是做頭發。


    可身邊這位駱雲曦小姐,依舊一臉笑意盈盈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尤青山三人這才生出無比佩服的心思。


    高人,這就是高人。


    待到調查完成,林奇在問詢筆錄簽字確認,並且駱雲曦也順便作為見證人簽字。


    目送三人離去後駱雲曦才款款說道,“主人,看來你又勾搭上了新人了,遊家那妹子我看著是外純內欲,一旦開發出來……。”


    憑著女性的直覺,她知道這件事絕對有古怪。


    剛好和死者的妹妹在聊天,搞不好就是一起豪門恩怨。


    林奇這才繼續喝著已經涼了大半的豆漿,平日也就早餐自由配置。


    午餐、晚餐都是學院統一安排的營養餐點,摻入激發精神、提升記憶力的藥物。


    “話別說得這麽難聽。”林奇淡淡說道,“畢竟在學院這個地方,我可沒辦法大變活人的。”


    駱雲曦遲疑了十餘秒後,這才默默點頭,“也是,終究主人你也隻是一位普通的‘學徒’而已。”


    “不過,我找機會可得去問問對方。”


    “隨便你。”林奇撇了撇嘴。


    那印記隻要一天存在,他就不信對方會承認。


    至於已經走遠的調查三人組,依舊有些渾渾噩噩的狀態。


    “老大,我怎麽看,都覺得這件事邪乎。”高個說道。


    “那肯定邪乎啊。”尤青山也是搖頭,“換你,你能把到仇家女兒?你以為新時代羅密歐與朱麗葉?”


    “不能。”矮個調查員誠實回答。


    尤青山看著前方趕著去上課的人潮,“你們都預料不到,這場挑戰,到底匯聚了多放角力,誰輸了,那都是在萬丈深淵的懸崖上後退一步。”


    “向剛剛這位大哥學著點,這可是海王級的狠人。”


    ---------


    整個下午林奇都思索著《厄難征兆》的法術模型。


    “西斯瑪那符文”本身就是隨著時間而變化的符文,它在不同的時間狀態,擁有者不同的結構特征。


    變化,總是能夠讓人極大增加記憶量,從而屈服於現實。


    正如“直線”小學一年級就能教,但是同樣很有規律的,像一道波浪般的“正弦曲線”卻是初中的內容。


    符文組合成“法術模型”後,除了本身符文數量增多之外,代入符文本身的變化狀態後,就成了更加難以把控的現狀。


    原本一個骰子才六種可能,丟上三個則變成了二百一十六種變化。


    更妄論兩位數以上符文組合出的可能的恐怖性。


    享受著“天才”矚目光環的林奇,第一次麵臨到和廣大學徒一樣,需要努力去克服困難,稍稍有些不習慣。


    這時一種投入巨量努力,都未必能見到波瀾的“”。


    他總算明白,為何有人忽然會在自習室裏絕望大喊,因為那根本上是攀登不過去的高山。


    深夜三四點,在這個夜幕最深的時刻,一般人熬夜意誌再強,也基本被消耗得差不多,在這個節點上滿是困意,很容易就趴著睡過去。


    學院裏的學徒終究不是鐵人,沒法一直不睡覺鑽研學識。


    不過法師選擇成為不死生物,諸如幽魂、巫妖等,多少也是喜歡這種狀態下能夠不眠不休。


    而一般的大毅力之輩大多是熬到三四點就睡覺,然後第二天六七點匆匆起床洗漱,重新開始新一天的征程。


    女生宿舍樓層也不例外,熄燈得更早,無數人回歸睡夢。


    城堡的走廊滿是寂靜,蟬鳴的聲響甚至能夠在這裏清晰回蕩。


    偶爾也傳來夜巡人的輕碎腳步聲,以及他們難忍的哈欠之意,提燈的探照光芒,時不時掃過陰影的角落。


    “主人,你大半夜還這麽有性質闖蕩女廁所?”


    渡鴉站在林奇的肩膀上說道,它顯然知道情況不同,聲音壓得頗低。


    “閉嘴。”


    林奇蒙著臉低聲嗬斥道。


    他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尋求下“時光龍”守護靈的協助。


    實在不行,還是得按照“學者之觸”的形勢來複刻施法。


    就是林奇投了不少新補充的巨龍靈魂,都沒有換到什麽嶄新的知識,還是決定來著女生盥洗室尋找尋找,看看能不能碰瓷下那隱匿起來的“密室”。


    畢竟之前這處地方引起了記憶宮殿中時光龍雛龍的異動。


    他就是禁不起渡鴉這種嘲諷,想想才沒有通知王若綾一同前來。


    好比高考前夜不好好休息而去女生宿舍附近溜達,怎麽看都會被認為心術不正。


    “你先進去裏麵,飛一圈,看看有沒有人。”林奇吩咐道。


    可惜他身上這件事“飛翼鬥篷”,不是“隱形鬥篷”,否則他就自己進去探路了,非禮勿視這種自信他還是有的。


    “主人,要是裏麵有可愛的小姐姐,那我豈不是得被抓起來做成烤渡鴉?”


    林奇忍不住翻白眼,“誰和你這種畜生會過不去,你有點先輩麥迪文之類的遠大誌向行麽?”


    “你再不進去,要麽就自己把白天吃的小魚幹吐出來,要麽就被我打到反胃吐出來。”


    不朽渡鴉雖然不知道麥迪文是誰,但後麵的威脅還是懂的,隻好嘟囔道,“那可得再加一頓小魚幹。”


    隻是林奇還沒說,它馬上就撲騰著翅膀劃出迅猛無比的弧線掠空進入。


    林奇看著這平生難得一見的速度,有些發呆,這扁毛畜生也懂得欲擒故縱?


    夜色依舊,安靜如水。


    盥洗室並沒有尖叫聲傳出。


    看著渡鴉重新撲騰著翅膀飛回肩膀,林奇重新整裝,檢查了所有的準備與能力——


    裝備:神聖複仇者、飛翼鬥篷、無盡卷軸、學院密門地圖、骸骨法袍


    能力:守護靈施法、龍威、時間控製(加速)、時間控製(停止)、預知(預言專精)


    照著這一身,普通二三環法師,都不見得有他能打。


    林奇猛地拔出神聖複仇者長劍,三尺青峰驟然發出嗡鳴聲響。


    謙恭、正直、憐憫、英勇、公正、犧牲、榮譽、靈魂。


    隨著一個個堪比二十四孝的故事在林奇的記憶中回蕩,手中長劍漸漸凝聚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芒。


    劍身的強度也從第二層尺度開始凝結內部應力,猛然張開到凡俗最高的第五層。


    他踏步前進,回望著這片熟悉的地方,上一次正是在這裏激發了“時間停止”能力,算是收獲頗豐。


    盥洗室角落的青瓷磚麵上,因為每日定期的打掃衝洗,並沒有長出半點苔蘚。


    “嗬,不出來,那就我去找你。”


    幽靈和這些“魔寵”一樣可以潛入靈界之中躲藏,林奇對此並不訝異。


    一旦在靈界中穿行,除非他擁有進入靈界的手段,否則根本無從下手,這也是這些虛體不死生物最為惡心的地方。


    握緊長劍的林奇,微微蹲伏,同時從懷裏掏出那卷密門地圖,平攤地麵之上。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開啟過此處的的羊皮紙,瞬間浮現出鮮紅的字體——


    “請問一個球麵上五個人,是否必然有四個人處於同一個半球?”


    “請給出詳細證明方法。”


    一個類似“三隻鴿子放入兩個籠子,必然有一個籠子有兩隻”的問題。


    但看著倒計時鮮紅的5秒,林奇的心髒仍舊跳躍得飛速。


    他幾乎掐著秒表回答道:“是!”


    “任意兩個人確定一個大圓,讓它平分球體。剩下三人,總有一個半球存在兩人,加上大圓上的兩人,那便是四人。”


    林奇話語剛落瞬間。


    密門地圖上的問題當即隱匿,下一刻,整個盥洗室的立繪重新出現,角落處隱蔽的入口在素描勾勒下漸漸清晰。


    林奇頓時走過去,輕輕蹲下,按著地圖的提示,以一定的速率進行敲擊,仿佛是摩斯密碼一般。


    下一刻,瓷磚浮現出為不可察的裂縫,一行隱匿的文字也浮現出來。


    “迷茫的旅人,請於此處回頭。”


    “下方乃是詛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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