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哪兒了?”


    管家回答:“剛到大門,已經迎去正廳了,而且,皇上點名要見你。”


    “知道了,奴婢馬上就去。”


    葉無雙火速將桌子上的紗布繞著脖子再繞著左手的手臂,作出左手摔斷的樣子來。


    為了以防萬一,她又忍著痛,火速去廚房拿了一小塊新鮮豬肝,放在頭頂,再用紗布纏繞在著頭頂,作出頭也摔破的樣子來。


    磨蹭了一會兒,她才一瘸一拐地走到正廳。


    等葉無雙到達的時候,正廳已經烏泱泱地跪了一群人。


    看見她艱難地跨過門檻,皇帝正色對眾人說:“好了,都平身吧,秋葵,你就免了。”


    “謝皇上。”


    婢女家丁都自覺散開到兩邊,留出一條通道出來。


    管家掃了一眼葉無雙,驚訝得睜大了眼睛,這個小丫頭,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還是,昨天夜晚四王爺下手太重?


    管家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皇帝已經開了口:“你這是?怎麽將自己搞成這樣?”


    葉無雙微微躬身,垂下眸子,輕聲說:“回稟皇上,奴婢跟著王爺回府,下馬車的時候,奴婢想著搶先下車好扶著王爺,沒有想到,當時馬突然受驚了,奴婢沒有站穩,被馬拖得在地上滾了一下,所以……擦傷有點嚴重。”


    “這種情況,還叫有點嚴重?”


    啊?皇帝這個意思是不嚴重?


    葉無雙沒有反應過來,聽見皇帝又說:“看看胳膊都斷了,還叫不嚴重?”


    那怎麽辦?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謝謝皇上關心,奴婢鐵打的身子,過不了幾日又可以健步如飛起來。”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額頭滑下來,葉無雙伸出手一摸,竟然是鮮紅的血液。


    不用抬頭看,光是身邊婢女的抽氣聲,她就知道額頭上的紗布已經染紅了。


    “皇上恕罪,奴婢覺得頭有點暈,想去牆邊靠著站著,請皇上恩準。”


    說完,她做出恍恍惚惚的樣子來。


    旁邊的秋香和秋環和她感情不錯,自覺上前一步,一邊一個扶住了她。


    “朕途經四王府,本來還想著嚐一嚐你的手藝,沒有想到你重傷成這樣,那就改日好了。”


    安公公高聲喊道:“起駕回宮——”


    在管家的帶領下,眾人擁簇著將皇帝送至大門口,齊聲高呼:“吾皇萬歲,恭送皇上。”


    皇帝走到馬車旁,又轉過臉,瞥了一眼懨懨地靠在門柱邊的葉無雙,揮揮手。


    忽然,空氣中一股暗流湧動。


    葉無雙很敏銳,她尋聲望過去,赫然發現是一枚羽箭疾馳而來。


    金屬的箭尖閃著銀白色的冷芒,直直朝著……皇帝站住的方向。


    不要啊!


    怎麽可以在四王府的大門口出這樣的大事情?!


    葉無雙瞳孔劇烈一縮,腦中一片空白,不自覺地就做出了條件反射。


    “皇上小心!”


    她的驚呼聲還沒有落下,人已是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跳過門檻,衝向皇帝。


    而與此同時,居然還有一個人做出了跟她一樣的反應。


    卻是從左側的方向閃身而來,飛上前去。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到達,同時伸手,準備推開皇帝。


    皇帝還算機警,急忙趴倒在馬背處,那一枚羽箭就“倏”地一聲,射在馬車的車廂門上麵。


    在場的全體人員都捏了一把冷汗,一個個睜著大大的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這一切。


    而那兩個閃身飛撲的身影眼見著就要相撞了,從左側出來的人伸出手,一把環住了葉無雙的腰身。


    雖驚險地逃過一劫,可是因為慣性,加上危險的避開羽箭,兩個人終是沒能穩住自己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


    於是,兩人就倒在了一起,一人壓著一人。


    麵對著麵,鼻翼貼著鼻翼,看上去無比親密。


    葉無雙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四王爺,內心一驚:怎麽突然回府邸了?


    隨即,她的後背因為壓著四王爺的手臂,膈應得疼起來。


    又加上四王爺高大的身軀直直壓下來,她如何受得住?


    差點沒當場痛暈過去。


    “王爺,你……”


    葉無雙剛剛張嘴,想要讓四王爺站起身來,卻不想竟碰到了對方的嘴唇。


    一股觸電的感覺從唇上蔓延開來,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咳咳,你們兩個!”


    皇帝咳嗽起來,提醒了他們兩個人。


    安公公高喊:“護駕,有刺客!”


    葉無雙這才猛地回過神,本能地扭頭朝羽箭射來的方向看過去。


    這不動還好,剛剛一扭頭,她的臉頰就從他柔軟的嘴唇上刷過。


    真是讓人羞愧至極,周圍還有這麽多人圍著呢!


    葉無雙剛想伸手推開四王爺,身上卻陡然一輕,對方已起身站起。


    從下方看過去,她看到他微微勾了勾嘴唇,又拍了拍手心上的灰,似乎並未發現什麽。


    四王爺稍微撫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又朝著她伸出手來。


    看見她脖子上掛著的紗布,四王爺一怔,隨即弓著身子,一隻手拉住她的完好的右手,一隻手托起她的後脖子,將她扶起來。


    這哪裏是王爺應該做的事情啊?


    葉無雙覺得自己暈倒最好,真是不想親曆這種場麵。


    她用眼角的餘光看過去,皇帝已經微微眯起眼睛,眼風掃過四王爺,又掃過她滿是汙血的臉,以及纏著紗布的手臂。


    “王爺無恙吧?”葉無雙開口問道。


    她這麽問,一來是想為王爺撇清關係,如果王爺也處於危險之中,就不會懷疑四王府了。


    二來,剛才四王爺用自己的手臂護住了她,所以她的後腦勺和後背沒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用腳趾去想都知道,他的手臂肯定擦傷了。


    她不怕這麽光明正大地去關心他。


    四王爺搖搖頭,轉向皇帝,問道:“兒臣接駕來遲,父皇沒事吧?”


    皇帝微凝了眸光朝四王爺看過來,幽深視線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這才啟唇開口:“朕沒事!”


    過了一會,皇帝突然問道:“老四,你怎麽突然出現在這?”


    四王爺剛準備回話,有侍衛急急前來稟報:“啟稟皇上,刺客逃脫,但是屬下發現了這個。”


    眾人循聲朝著侍衛的手中望過去。


    那是一塊金屬打鑄的令牌,葉無雙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是和四王爺的那一枚令牌很相似。


    四王爺一驚,暗暗摸了摸衣袖,果然不在了。


    皇帝抬眸看著四王爺,冷冷地說:“朕記得,這一枚令牌,是才賞給你的吧?”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包括管家,也包括葉無雙。


    是的,當時四王爺自己的令牌被皇帝收回去了。


    但是,因為北疆的公主來訪,皇帝也有心撮合四王爺和阿迪來的婚事,於是給了一塊臨時的通關令牌,讓四王爺多陪著阿迪來在京都逛一逛。


    別說什麽父母之命沒有感情,多接觸,多出去玩樂,自然就有了感情。


    而且,年輕男女本來就差那麽一層窗戶紙,或許就是一個眼眸的流轉,就能夠導致天雷勾動地火,也說不一定啊!


    此刻,皇帝那麽說,簡單的一句話,意思卻很明顯。


    四王爺是何等敏銳之人,他一撩袍角,屈膝跪下:“父皇,那一塊令牌,卻是是兒臣落下的,剛才飛身過來,有點急促,應該是不小心落下的吧。”


    皇帝猛然打斷他的話語,言辭之中帶著怒氣:“你倒是真的不說假話!”


    “兒臣隻是承認令牌是兒臣不小心掉落的,但是行刺的事情,斷然不是兒臣所為!父皇,是有人栽贓陷害,請您明察!”四王爺篤聲道。


    皇帝冷笑起來:“栽贓陷害麽?”


    他可是臨時起意來的四王府,而且,也是因為看到秋葵重傷,才突然提前走出王府。


    奇怪的是,老四居然提前回府,這才出門了多久啊?


    這麽多事情加在一起,難道都是巧合嗎?


    四王爺分析了一下父皇的心理,沉聲回道:“是!兒臣篤定是有人陷害,父皇您想,假如刺客是兒臣派來的,那麽,兒臣怎麽會知道父皇出現在這裏?而且,兒臣剛才為什麽又竭力飛撲過來?最重要的,兒臣自然知道令牌的重要性,怎麽可能冒冒失失地丟落令牌,自己陷害自己?”


    葉無雙跟著點頭,覺得四王爺的話真是有道理極了。


    一聲冷哼驟然響起,“這就是四哥精明的地方!”


    眾人一怔,一起轉過頭看過去,原來是十一王爺來了。


    十一王爺冷瞟了一眼鳳影墨,繼而對著皇帝行禮,說道:“父皇,兒臣正在巡視這條街道,無意中聽到剛才四哥的解釋。首先,請父皇原諒兒臣救駕來遲。”


    看著皇帝沒有責怪的意思,十一王爺又說:“四哥其實是一個很傲氣的人,上一次父皇收了他的令牌,被京都的王孫貴胄笑話了,想來,以四哥的性格,完全不是能夠忍氣吞聲之人,所以,這一次四哥的嫌疑最大。”


    十一王爺說得義憤填膺,然後,他轉過臉對四王爺說:“四哥,對不起,我也隻是實話實說。”


    四周一片嘩然。


    管家急忙讓眾人回去府邸做事,看見大家紛紛散去,轉過頭,管家看了一眼站在四王爺身邊的葉無雙,隻得作罷。


    就讓他們去理論去吧,這些事情,太多人看見,更下不來台麵的啊。


    葉無雙為四王爺捏了一把汗,她悄悄地望過去,正遇到四王爺的目光看過來。


    四王爺微微一笑,反問道:“請問十一王爺是如何得知本王的令牌被父皇沒收了?”


    上次的事情,四王爺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而且,涉及到皇帝的臉麵,更不可能是皇帝說出去的。


    加之,談話的時候,隻有皇帝和四王爺兩個人在場,也不可能是太監宮女說出去的。


    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十一王爺知道這個事情,參與了這個設計。


    十一王爺一怔,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四王爺首先還能反問一句。


    皇帝看了看四王爺,又看了看十一王爺,閉了閉眼睛不說話。


    這幾個兒子裏麵,十一最沉不住氣,老四,越來越有他當年的風範了啊。


    十一王爺頓了頓,伸長脖子底氣不足地說道:“沒有看見過四哥進宮的時候拿過令牌,不是這樣嗎?”


    四王爺知道自己說的話,皇帝已經明白,也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他勾了勾嘴角,並不反駁什麽了。


    “父皇,雖然這一塊令牌是兒臣的,但是,不能因為刺客遺落了東西正巧是兒臣的,就一口斷定刺客是兒臣派來的啊。就算是兒臣安排人做什麽事情,也沒有必要拿著令牌去吩咐,更何況,隻是一枚臨時通行的令牌啊!”


    十一王爺怎麽可能錯過這個打壓四王爺的好機會?


    難得逮著這個一個好機會可以一出自己心中的怨氣,十一王爺急忙又說:“至於四哥為何下令行刺,卻又出手護駕,兒臣以為有兩個原因,一來就是佯裝護駕,做給旁人看的,好洗脫自己的嫌疑;二來,應該是看到這個婢女,叫秋葵吧?應該是事先沒有通氣,所以,這個婢女舍命護駕,差一點就破壞了全盤的計劃,所以,不得不臨時改變策略。”


    什麽叫做小人?


    今兒個還真是讓人眼界大開!


    看見四王爺處於下風了,葉無雙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皇上,奴婢多嘴,懇請皇上嚴查此事,怕就怕有人離間父子、兄弟之情!”


    四王爺聞聲,緩緩抬起眸子,看了葉無雙一眼,深深的。


    他雙手抱拳,再次對著皇帝說:“是啊,兒臣也覺得凡事都得講證據。”


    “證據?”


    皇帝還未開口,十一王爺又忍不住輕嗤起來。


    “被侍衛拾起的那個令牌不是證據嗎?若物證不夠,這麽多人圍觀著,可都是將剛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啊。哦,不對,圍觀的都是四王府的人,還不都是四哥說了算,應該算不上人證吧?”


    這麽說,深意就是四王府沒有人證去證明,剛才圍觀的下人,完全可以為了四王爺做假證。


    葉無雙氣得滿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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