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莒南公府邸,趙懷坐在火爐旁,左手抵著額頭,像是睡著了一般。火爐中的幾張羊皮卷燒的已經隻剩下零星碎片。


    自從八國合縱開始,他心裏就清楚的知道自己那個兩個遠嫁秦國的外甥女與秦王所生的孩子在衛國的處境便不再像之前那麽安全了。畢竟如果秦國如果撐不下之後的戰役,雖然不至於亡國,但是這兩個孩子就是凶多吉少。


    如果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可以回到秦國,以秦王張疾對自己外甥女華陽夫人的寵愛,那麽未來新秦王沒有什麽懸念,肯定是其中兩個孩子之一。可是如今形勢下,他有所擔憂。其餘七國沒有一個會默許戰敗的秦國未來的王和南國有什麽關係,換句話說其餘七國都希望未來的秦王和自己的國家有那麽些關係。畢竟慢慢同化掉秦國,雖然漫長,但是未必不是一件可行的事情。到時候秦國就會淪為像魯國一樣的藩屬之國,雖然表麵上是什麽結盟,但是背地裏誰都清楚不過是歸降罷了。


    想到這,趙懷不經為那兩個孩子以後的路擔憂起來,畢竟秦國除了他們兩位公子之外,還有一位,那就是公子張棄,而好巧不巧的是張棄正在南國的金陵。


    原先覺得張棄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孩童,自己可以安心讓他留在這世間,對於南國來說不會有什麽威脅。可如今的趙懷有些頭疼了,如果說現在安排人手截殺張棄,那麽無疑是擺明了告訴秦國,他在為以後鋪路。而且因為一個可能的隱患便去過早的得罪現在的秦國,有些得不償失。其實最根本而言,趙懷覺得這樣一個慵懶且胡鬧的公子張棄不值得他冒那麽大的風險,況且他隱約覺得秦國未必會輸。畢竟函穀關雖然幾次兵臨城下,但是卻從未被真正的打開過。相反每次兵臨函穀關後不久,秦國便會不講道理的強大幾分,這讓其餘的幾個國家總是想不明白。


    就在趙懷想著該怎麽辦的時候,一個仆人走了進來。


    “主公,有封急件從金陵送來。請您過目。”仆人說著,將手中的竹簡遞了上去,一同遞上去的還有那枚張鶯鶯從鳳翎閣偷偷帶走的玉佩。


    趙懷接過竹簡,細細看了起來。原來趙懷雖然讓諜子都從金陵撤了出來,但是並沒有掉以輕心,於是便讓那邊的官府和金陵大小官員一旦有什麽事牽扯到了張棄便向他匯報。


    竹簡上大致上寫了山神廟發現女子燒焦屍體和那枚帶著鳳翎閣徽記的玉佩,經過官府調查,發現屍體可能是張鶯鶯。緊接著就是盤問了鳳翎閣的姑娘們發現,張棄曾經三次來過鳳翎閣,其中一次便是遇到張鶯鶯,隨後盤問得知張鶯鶯那次在桌上說了那番辱沒了華安夫人的話,沒多久張棄便給她贖身。姑娘們隻以為是張鶯鶯走運,騙了個處世未深的小孩子。


    看完竹簡的趙懷,皺起了眉頭。覺得先前所想的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果然還是記仇的。”趙懷冷冷的說。將手中的竹簡一並丟進了火爐中。


    這樣一個心思深沉且善於偽裝的少年,對於自己那個外甥女和那兩個身在衛國的公子而言,已經不是隱患那麽簡單了。而是擺在明麵上的威脅了,哪怕之後秦國走運贏了,那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坐上了秦國王位,那個叫張棄的野種也會是一個最大的威脅。


    “你讓諜子先去金陵,不要驚擾到張棄他們。拿著我的令件,再去丘山調集三百人,打扮成土匪模樣在金陵四周守著,等我命令安排。”趙懷吩咐著仆人出去。隨後趙懷又想起了什麽趕忙又吩咐了一聲:“你讓丘山那幾個五層樓的也一並去,不許暴露出他們來自丘山的事情,記住,要快。”


    安排好這一切的趙懷心裏這才有些心安,畢竟張棄如果要死,決不能死在金陵,也斷不能死在丘山的手中。否則,他那個外甥女婿,即使是兵臨函穀了。按照他那性子,也定然會先打南國。畢竟他太了解秦王了,也知道這樣一個少年的性子逃不過秦王張疾的眼睛。


    張棄在鐵匠鋪拿著小錘子敲打著燒紅的鐵塊,和身邊的二牛有說有笑。就像平時一樣,遇到路過的賣油郎秦重也不忘問聲好。


    這樣一副場景再正常不過了,如果說唯一有什麽不同的,可能也就是張棄手中的錘子,自打三天前,那錘子便被張棄換成了一開始使用的較為輕巧的錘子,而打鐵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這一點二牛和秦重看在眼裏,心中已經有了些答案。可是他倆也沒有問什麽,隻是清楚的知道,分別的日子就快來了。


    張棄今天晌午打完了鐵,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水。自己也不喝,而是畢恭畢敬的雙手遞給了二牛。這倒讓二牛有些措手不及,惶恐得接下了茶水。


    “這茶清甜啊。”喝完茶的二牛笑著說,可是南國最差的茶葉又怎麽會清甜呢。


    一旁休息的秦重看到這一幕也笑了起來,看了看桶裏還剩下的油,盤算著賣完這些油時間應該夠了。


    張棄也跟著笑了笑,說了幾句話。也沒說要走,可是大家卻心知肚明。


    上了樓的張棄,看了看樓下不遠處三個月沒見到的讀書人坐在客棧邊上的散酒攤子前,不免有些頭疼。


    從山神廟回來的第三天,原本準備出城的他便看見了那個衣衫破舊,腳底泥濘的讀書人。這讓他有些意外,於是出城的日子被耽誤了。


    到了今天,他和張潛商量了一下,覺得有些事是躲不掉的。與其困在金陵不如早些出城。


    於是今天他打算趁著城門未關,趕緊出城,向龍虎山進發。說不定時間上還來得及,對方的人馬也許還沒到齊。


    柳三變今天一早便出了鳳翎閣,像往常一樣走到了那個巷子裏,隻是與以往不同,他將一包袱的銀子都放在了那個門前。聽著房裏的琵琶聲,柳三變心裏有些釋然。總歸開始有了些生活的味道,總歸你開始彈琵琶了。這終究是好事。然後直接回了鳳翎閣,托人去西邊集市上買了一輛馬車,他今日也要出城。


    柳三變出城的事情是整個鳳翎閣都知道的,原本不同意的徐媽媽聽到隻是去遊玩,想去看看臨安西湖的初春,還會回金陵。於是徐媽媽也就不阻攔了,還熱絡的準備了些衣物,不敢慢待了這位財神爺。


    本來還在客棧的想著如何出城的父子二人收到了鳳翎閣小廝送來的一封信,信是柳三變送來的。說是自己想要出城去臨安,今日之後估計得幾個月才能回來,想要邀請他們父子兩去敘個舊,送個別。


    於是本來還在想著如何出城的父子二人,駕著馬車向鳳翎閣出發。一路上走的很慢,像是生怕那些諜子們跟不上一樣。


    客棧邊的鐵匠鋪,今天早早將爐子蓋上,留著一個小孔讓最後一絲火苗得以不滅。二牛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回到家,從院子枯井裏,用繩子拽出了一個包袱。忙完這些二牛背著包袱,急著走向城東外的土地廟,好像再慢些就來不及了。


    到了土地廟的二牛搬動土地神像,從底座露出了一個碩大的劍柄。二牛雙手抽出,一把重劍被他拿在手中。重劍劍寬半尺有餘,通體泛著金屬本身的黑色。打開包袱,包袱裏麵是他的重甲。二牛緩緩地說:“師傅幫徒弟,合情合理。”


    賣完了所剩不多的油,秦重早早的前往酒攤。拿出了一個破酒葫蘆,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銅錢,讓老板將最好的酒給他打滿。這讓知道秦賣油原先隻喝最差米酒的老板,有些迷糊。隻覺得這秦賣油莫不是想開了,不再虧待自己了。又或者是撿到了什麽值錢的物件,發了一筆橫財。但是看著這些散碎銅錢和銀子真的不像啊。打好酒的秦重也不言語,朝著住處走去。老板收拾好東西後看著原先秦重站的地方旁邊有著空了油桶和扁擔,急忙喊著:“秦賣油,扁擔。”秦重回過頭看了看搖了搖手說:“明天來拿。”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的秦重拿出了那套張棄送他的衣服和靴子換上,又從床下拿出了一個劍盒,打開盒子一長一短兩把劍映入眼簾。短劍通體泛著藍光,長劍通體如月光一般。雖然已是多年,可是卻未曾生鏽。秦重輕輕說了聲:“好久不見,老夥計。”


    於是這個一向被稱作秦賣油的年輕人,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用全身的錢買了最好的酒,背上了他的劍。向著城西方向走去,短劍喚作曉鳳,長劍換做殘月。楊柳岸,曉風殘月。他曾經也如同柳三變一樣,是個讀書人啊。


    巷子裏的麵容已毀的白芷姑娘,將那包銀子放到了櫃子裏。又從櫃子的底下將那柄當年她送給自己的軟件纏在腰上。


    推開院門,公孫白芷向著城南走去,一路上人們指指點點,頑劣孩童叫嚷著醜八怪出門了。


    金陵的天漸漸暗淡下來,兩輛馬車一同從鳳翎閣後院出來,一輛向著城北,一輛向著城北。一輛前往龍虎山,一輛前往臨安西湖。


    也就是同樣的時間,金陵城外,一位身披重甲,身扛重劍的高大漢子站城東通往城南的必經之路上在那等著。一位身穿華麗衣衫的年輕人身後背著長短兩把劍,手持酒壺,慢慢飲酒站在城西通往城南的那條小路上。一位麵帶青紗的女子,腰間纏繞軟劍,就那麽站在城外城北三路匯聚的地方。


    夜幕下,一隊土匪打扮的人馬看著眼前的重甲重劍的二牛,停下了腳步。為首的頭領,揮了揮手,其餘的人一衝而上。


    手持重劍的二牛笑了笑,也不動手,隻是將重劍插在了地上,雙手持劍並以重劍阻擋那些向自己劈來的刀槍,時而右手執劍柄,左手托住劍身格擋,那些稍微用力過猛的匪徒,剛剛揮刀落下便被反震飛出。


    一時之間,二牛開外一丈竟然空了出來,沒有人敢隨意上前。那些震飛出去的匪徒躺在地上,吐著鮮血,已經是不能再戰了。說來也奇怪,這壯漢也不主動出手,隻是一味的防守,借著自己和重劍的力量將衝來的人群震開。


    也就這樣相同的幾個招數,將原本一百人的小隊打的叫苦不迭,此時已經隻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為首的人看到這有些急了,想著再耽誤下去就耽誤了在城北匯合,於是大喊一聲:“兄弟,幫幫忙。”


    “來了。”一句話剛剛落下,一位手持長柄樸刀的漢子從隊伍後麵緩緩的走了出來。看了看二牛,笑了笑說:“重劍?有點意思。”


    說罷,托起樸刀向二牛頭上劈去,二牛雙手抬起重劍高高舉起。刀劍相撞,四出起煙塵。


    煙塵散去之後,隻看到二牛腳下已經陷入地麵。而原本持刀的漢子也向後倒退幾步。兩人虎口皆是裂開,有鮮血滲出。二牛將重劍插在地上,脫下了重甲。持刀漢子倒也不急,隻是等他解甲。脫下甲胄的二牛雙手握劍,將劍抽出。


    大喊一聲:“開。”便拖著重劍向持刀漢子衝去,重劍對樸刀,五樓對六樓。


    二牛雖然拿著重劍,卻不像之前那般防守。倒像是拿著普通刀劍一樣,劈砍撩刺。雖然動作有些緩慢,但是每一劍劈下都有萬鈞之勢。


    拿著樸刀漢子,也不正麵硬接重劍,閃動身形躲避,想要拖垮這個力氣過大的壯漢。


    二牛看到對方這樣,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要吃虧。於是加快速度,一劍劈下,速度竟如同普通刀劍一般迅速,使得持刀漢子不得不去以刀相抵。雖然是五樓的二牛竟然讓漢子吃了大虧,持刀漢子退出兩三步這才緩下之前重劍的衝撞。


    “你叫什麽名字?”持刀漢子問二牛。


    “二牛。”說完,二牛又是一劍劈下,持刀男子又是退後幾步。


    漢子也不惱火,淡淡的說:“我叫荀禍,你記住了。到了下麵,報我的名字。”


    說罷,雙手持刀衝向二牛,竟然一刀將手持重劍格擋的二牛打退十步。二牛穩住了倒退的腳步,心中隻覺得今天怕是走不掉了。於是雙手該為單手持劍,拖著重劍朝著荀禍衝去,兩人刀劍相交,雖是重劍可是越來越快。


    那個打鐵漢子曾經告訴少年,要慢,否則快了,不久便會氣力衰竭。但是他卻沒有告訴少年,持重劍者,若是快起來那便是生死之戰。這一戰,二牛已不求生,但求勝。哪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其實早在二牛單手持劍之時,他知道,自己也不笨。早些年師傅說自己愚鈍,恐怕一生也難踏入六樓的門檻。現如今的他隻想對自己那個師傅說一句:“我不笨,這第六樓的風光我也看到了。”


    二牛越來越快,手中重劍上下飛舞。這讓持刀男子有些差異,以前總聽別人說臨陣破境。如今自己也算是開了眼,可惜,初入六樓罷了。人力有時盡,漸漸地,二牛覺得自己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故意賣了個破綻,向著圍觀的兵甲衝去,將後背留給了荀禍和他手中的刀。


    荀禍隻以為他想多殺些人,好讓張棄之後可以輕鬆一點。於是揮刀向他後背砍去,就在荀禍飛身將刀高舉想要劈下之時。二牛陡然轉身,將原本橫掠的重劍向荀禍刺去。


    這是換命的打法,隨著荀禍一刀撕開二牛胸口,那把重劍也貫穿了荀禍胸口。


    荀禍此時跪在地上,胸口被重劍貫穿。已經沒了氣息,而另一邊,中了一刀的二牛重劍脫手向身後的眾人飛去,壓倒了兩三人的二牛坐了起來。用手抹了抹胸口四寸深的傷口,說了句:“其實那茶也不是多好啊。”說罷便倒了下去。


    那個曾經在燕國學劍,想著有朝一日練劍有成,從軍入伍可以娶上將軍女兒的二牛,在被奚落一番後悄悄地走了。遠走他鄉來到了金陵,靠著一膀子力氣做了個打鐵的漢子。直到遇見了那個徒弟,想著自己也能有徒弟了的他有些開心。


    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那孩子:“男子還是有重劍威風些。”


    為首的頭領,生怕二牛沒有死透,又上去補了幾刀。這才帶著人繼續趕路。


    城西外的小路上,書生秦重手持雙劍站在路中間。左手反手拿短劍格擋刺向他的刀劍,右手長劍如同龍蛇遊走,長劍所到之處,皆是一劍見血,絕不拖拉。


    這讓原本有些小瞧他的首領有些後悔,於是這個叫羅非旭的帶頭人讓隻剩下不到一半的收下讓開。拿著手中的長槍,一人一槍向秦重走去。


    剛到半丈之時,羅非旭長槍出手,向秦重胸口刺去。秦重若是此時用短劍曉鳳格擋已經是來不及了,畢竟長槍很快,多離自己近一些便是危險一些,於是秦重隻能以手中長劍殘月擋去。


    長槍槍杆雖被殘月劃開,但是羅非旭手上一抖。長槍劃了一圈便轉而向秦重腰間劃去。原本短劍防守,長劍殺人的秦重此時隻得雙劍交叉,攔下這一槍。


    長劍麵對長槍的攻擊,從原本的主動到現在隻能用來防守了。此時秦重心裏有些苦惱,隻覺得這衣服的價格太貴了。


    秦重收回手,向後退了一步。想要拉開些距離,這樣自己也好想想破解的辦法。


    可是羅非旭不給他機會,跟著又是一槍刺出,向著秦重麵門而去。秦重此時出手已經是來不及了,隻能腳尖點地,以右腳為中心,向著另一側轉身躲過。


    一槍紮空的羅非旭轉而將槍向秦重閃躲的地方橫掃而去,秦重一個下腰躲了過去。隻聽一聲悶響,長槍竟然將旁邊的樹木掃斷,可見羅非旭是下了死手了。如果秦重沒有躲過去,這一槍恐怕已經將自己打飛出去了。


    想到這的秦重,單手撐地起身,後退數步。用腳勾住樹幹,將自己依托在身後的大樹上。


    秦重將長劍殘月直直扔向對方,果不其然,羅非旭揮槍想要擋下這朝自己麵門而來的劍。可是萬萬沒想到,長劍脫手的秦重,再長劍與長槍碰撞之時,雙腳用力。飛向羅非旭,短劍曉風不知何時已從左手到了秦重右手之上。


    既然長槍比長劍長,那麽貼身遊鬥便好。看你長槍槍法如何使出來,這便是秦重想到的方法。


    將長劍打飛出去的羅非旭,此時回手已經是來不及了,隻能任由秦重近身。


    於是原本處於下風的秦重,再幾輪貼身搏鬥之中漸漸占據了上風。手中曉風不再防守,而是如同如同空中飛舞的蝴蝶一般上下遊走於對方的幾處要害。


    羅非旭眼看和秦重僵持不下,說了一句:“你們先走。”原本還在觀戰的眾人便朝著城北跑去。


    秦重聽到這有些急了,手中的短劍也越發的快了。幾下出手讓原本還有招架之力的羅非旭有些跟不上這速度,其中一劍差點刺中了腰間。


    秦重見狀,收回短劍。想要向還沒跑遠的人群飛去,將原本好不容易的近身機會放棄了。


    羅非旭看到差不多距離了,跟著一槍出手向秦重咽喉刺去。秦重隻得以短劍接住這一槍,槍尖距離秦重咽喉一寸的地方轉而向下打了個弧度。


    秦重看到這,嘴角笑了笑。任由長槍刺中胸口不顧,右腳向後用力。向著羅非旭而去,長槍貫穿秦重胸口,而秦重右手的那把短劍也讓他所願割斷了對方的咽喉。


    月光之下,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秦重側著身看著遠處的樹林,想起曾經在學堂念書,又想起了在邊疆練劍。想起了老師說過的話,最後又想到彩練樓裏的凝香姑娘,那麽好看的姑娘。


    一口鮮血從秦重口中噴出,秦重用最後的力氣,拿出了酒葫蘆,喝下了一口酒。這樣的打扮,應該是你喜歡的讀書人樣子吧。


    讀書人說此生太短,讀不盡眼前聖賢書籍;劍客說此生太短,握不夠手中三尺青鋒;而秦重隻覺得此生太短,看不夠她的好看臉龐。


    若有來生,秦重不想讀書,不想練劍,隻想再看看她的臉。


    城北小路上的公孫白芷如同飛鳥一般在眾人之間舞動身姿,手中軟劍雖然輕盈,但是每每劃過皆是血濺當場。


    這讓好不容易匯合的人有些無奈,本想著一起追趕馬車,沒想到在這還有高手攔截。


    “看來,隻能我出手了。”話音剛落。本來還在纏鬥的眾人聽著身後響動,趕忙回身看去。一個手持金瓜的壯漢托著重重的金瓜向白芷跑來,眾人見狀趕忙向後退去。


    一錘下去,白芷仗著身形躲開,與之纏鬥。躲避金瓜的落下之餘已經無力出劍。


    見到這一幕的眾人,這才向著馬車方向跑去。


    白芷剛想阻止,一個不留神,金瓜砸向她的腰間。一聲悶響之後,白芷被砸飛出去。


    白芷口中鮮血噴灑而出,癱軟倒在地上。


    “娘的,真晦氣。”壯漢舉起金瓜向白芷頭上砸去,一錘落下。


    跟著將金瓜扛在肩頭,向著隊伍那邊出發。


    等壯漢趕到的時候,一群人圍著馬車,叫嚷著讓裏麵的人出來。許久未見動靜的人們像是不耐煩了,隻等著壯漢過來砸破馬車。


    壯漢也不含糊,一錘下去,將原本就破舊的馬車打的振動了起來。


    “別急,別急。喝完這壺酒便好。”說罷,一個白衣書生從馬車內鑽了出來,左手拿著酒杯,右手拿著酒壺。


    站在馬車上的年輕人,將手中最後一杯酒喝完後笑著說:“怎麽?送行要麽多人嗎。我柳三變什麽時候讓男子也愛慕的這麽緊了。”


    “娘的,上當了。”手持金瓜的漢子罵了一聲。


    “唉,罵什麽人?這樣言語怎麽討得小姑娘喜歡啊?”柳三變扶著馬車跳了下來走到壯漢麵前調笑道。


    “你們去追,我來解決這個油嘴滑舌的醉漢。”像是被道破心思的壯漢有些惱怒,想要親手解決了對方。


    “來不及了,追不上的。我那馬可是金陵最好的馬,你們追不上嘍。”說完這些柳三變也不跑,隻是遙遙看向金陵的方向,在想以後恐怕是看不見金陵的景色,聽不到她彈得琵琶了。


    “壞了我家主公的大事,柳三變,你說怎麽辦呢?”人群中一個老者走了出來。


    老者指了指其中幾個人吩咐道:“你們回去處理屍首。別讓路過百姓發現了,不然又是平生枝節。”幾個人聽到這便回到一開始交戰的地方打算處理屍首。


    老者這邊又看了看柳三變說:“你是金陵有頭有臉的人,消失了怕是有人察覺。你覺得是上吊合理,還是沉湖合理?”


    “恩?還是沉湖吧。柳三變醉酒撈月,失足掉進湖中。這也算是一樁美談了。”柳三變笑了笑,接著說:“在金陵待了那麽久,總算是出來了。痛快,痛快。”


    老者笑了笑,揮了揮手幾人便押著柳三變向不遠的湖邊走去。


    已經快到晌午了,金陵城中客棧小二看著客棧邊上的鐵匠鋪絲毫沒有動靜,空蕩蕩的。隻有爐子那點火苗還在竄動,久久不見鐵匠二牛過來。隻覺得這安靜的讓人不適應。


    酒樓的王掌櫃站在酒樓門口直罵道:“這該死的秦賣油,都這時候了,還不來送油。耽誤了客人吃飯可怎麽辦。”趴在酒樓櫃台的酒樓小二心想這勤快的秦賣油也有偷懶的時候,以後自己偷懶可有的說了。


    巷子裏的野鶯送走了粗鄙的客人,看了看旁邊的院門,心想這女子今日倒是不彈琵琶了,莫不是像她這樣醜陋的都有客人了?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小廝跑進了鳳翎閣樓,大聲嚷著。這讓徐媽媽有些惱火,生怕驚動了還在睡覺的姑娘們。


    喘著粗氣的夥計緩了緩說:“那邊發現了城北湖邊有個屍體,是柳先生的。”


    聽到這的徐媽媽癱軟在地,眼中隱約有淚水。


    三天之後的金陵滿城十三樓的姑娘們在街邊送走了那個曾經詩詞無雙的柳三變。人人皆是泣不成聲,讓瞧見的人無不心痛。


    夜裏,酒醉的薛凝香坐在窗前,看著月亮,一滴淚水掉落下來,喃喃自語道:“如果我不是淪落風塵,如果我有銀錢贖身。我一定不會這樣對你,隻希望你過得好。等我攢夠了銀錢贖身,你可別不要我了。”


    世間男女之情最恨一個瞞字,若是早些說出口,何必又是離別呢?


    龍虎山下的客棧,張棄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看著院子裏的枯樹抽出了一絲綠芽愣愣發神。


    客棧二樓的柳相如剛想開口說些什麽,便被二師傅南風瞪了回去。就在昨天,安插在南國的秦密探子送來了消息。這讓張棄有些詫異,他從來沒想過也從來沒有算計過的人居然為了他死了。


    這是張棄意料之外的事,讓他有些不明白,這些人是為了什麽。


    二樓房內,柳相如坐在桌子邊怡然自得的喝起了茶,二師傅南風看著柳相如說:“你是故意的嗎?所以才不去南國。”


    柳相如笑了笑說:“算是也不算是。但是這樣也好。”


    “好個屁。”說罷,南風腰間青色短劍飛出,在空中懸著朝向柳相如。


    柳相如隨手推開短劍,有些不耐煩地說:“女子不要這麽大脾氣,這樣不好。別忘了,如果動起手來,武夫打不過三教聖人。”


    南風搖了搖頭說:“別忘了,也有武夫可以打過,而且是打死聖人。”


    柳三變看了看窗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南風一樣說:“這孩子向來隻想要秦國王位,可是你我知道。這王位怎麽會輪到他?如果有一天他失敗了,你說這天下哪國能容得下他,那些諸子百家又怎麽說他?想來啊,也就隻有江湖能容得下他了。”


    “所以你想讓他看看什麽是江湖?”南風問道。


    柳相如點點頭說:“江湖和廟堂不一樣,輕計謀而重俠義。讓他知道也是好事,讓他明白這世上不光隻有爾虞我詐,也有俠肝義膽。”


    說罷柳相如站起身來,補了一句:“誰言南國多胭粉,南國也有俠義。”


    南風聽到這有些恍惚,接著說:“我想回南國一趟。你去嗎?”


    柳相如點了點頭說:“我隨你一起,我也想看看我那位忘年交。”


    “還算你有些良心。”南風聽到這覺得眼前這個妖孽也不像人們說的那麽無情無義。


    柳相如伸手拍了拍坐在院子中出神的張棄後腦勺說:“我和你二師傅要回趟南國。你和你幹爹先上龍虎山等著。”


    張棄看向三師傅說:“你說為什麽無親無故,他們要赴死?”


    柳相如笑了笑說:“江湖兒女多俠義,重諾言。你自己去想,自己去看。”


    張棄接著問:“回去幹什麽?”


    柳相如捋了捋胡子說:“讓南國那些人看看什麽是劍客。什麽是聖人。”


    張棄連忙站起來說:“我將春秋劍給您帶著,就當我也一同去了,好嗎?”


    柳相如點了點頭,張棄急忙向屋內跑去,不一會就將春秋劍抱了出來。遞給了柳相如。


    柳相如拿著還未開鋒的春秋劍笑了笑說:“過幾天,就讓南國開開眼,讓他們看看什麽叫三尺青鋒。”


    一旁的二師傅南風點了點頭,不發一言。


    張棄送走兩位師傅之後,靜靜地坐在院子裏。等著最後一抹斜陽下山,心裏對江湖充滿好奇,想著自己若是有一天練劍有所成就,一定要提著劍去江湖上走一走。到時候白衣背劍,手拿酒壺,一定是極其瀟灑的。


    想到這的張棄笑了笑,心裏也不再有什麽糾結的了。他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他們為什麽會為了自己死,因為那是江湖。


    龍虎山上,趙家天師趙延嗣站在懸崖邊上,瞧著山下,搖了搖頭。隻覺得這個前些日上山來找自己幫忙的柳相如有些讓自己為難了。


    但是既然曾經欠了這筆賬,趙延嗣也隻能答應下來。趙延嗣歎了口氣說道:“就怕你撐不過去啊。”


    隨後趙延嗣消失不見。


    龍虎山道祖像前,一株蓮花飄然落下,一隻蝴蝶莫名出現。我是蝴蝶,還是蝴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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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刪了不少東西,沒成萬字大章。明天請假一天。我會將之前的章節重新分開,然後將錯字和一些東西修改以準備簽約。後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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