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忍不住問表哥,客人究竟在哪時,茶樓的門嘎吱一聲響了。


    真有人來喝茶?


    我沒忘記自己服務員的身份,趕緊起身準備迎客,可看到從門外走進來的三個人時,我站在原地沒敢動。


    這三個,一看就不是友善的人。


    為首的是個大叔,四十多歲,留個寸頭,不知是故意還是天生,他左邊鬢角處,有一綹食指粗細的白發。


    大叔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印花襯衣,右臂上有一道深褐色的刀疤,在袖口間若隱若現。


    大叔後麵跟著兩個小年輕,一胖一瘦,胖的那個一米八五,體重二百斤打不住,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兩個手臂比我大腿都粗,一看就是能打的主。


    至於那個瘦子,比我矮半頭,隔著t恤都能看到一排排肋骨,戴著個大墨鏡,走路一晃一晃的。


    後來表哥跟我說,這三人是附近的混混,年紀大的叫洪哥,是三人當中的老大;胖子叫阿虎,打架鬥毆吃過幾年牢飯;瘦排骨叫小柴,是個狗仗人勢的馬屁精。


    三人長相、性格各不相同,卻也有共同點,無論是洪哥、阿虎還是瘦排骨,三個人的眼圈都有些發黑,眼睛裏有數根暗紅色的血絲。


    除此之外,三人的精神都有些焉兒,尤其是瘦排骨,進門之後連打三個哈氣。


    老爹跟我說過,這種人很可能是嗑藥的癮君子。


    三人進門徑直坐到我旁邊的座位上,嚇得我趕緊跑到表哥身邊。


    我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表哥得罪道上的人了,今天我們哥倆個都得挨揍。


    誰知表哥根本就不怕,繼續低著頭玩手機。


    看他這個樣子,我更緊張了,表哥身板還沒我結實,能不能打過瘦排骨都是問題,城裏人都是這麽裝逼的?


    我考慮著是不是抄起板凳來給自己壯壯膽,洪哥開了口。


    “龍子,你生意做不做了,昨天一整天不開門,讓我哥三個好等啊。”


    瘦排骨拍了桌子,聲音尖細跟太監似的:“讓我們洪哥等,不想活啦?”


    我的手摸到了凳子,我已經想好了,待會兒要是真打起來,我就使勁懟瘦排骨,反正我也就打的過他。


    我用眼睛的餘光看表哥,他仍舊低著頭玩手機,逛的好像還是黃色論壇,屏幕上有個穿比基尼的洋妞搔首弄姿。


    我真想開口問問表哥,他是在裝牛逼還是真牛逼,真不怕的?


    瘦排骨見表哥不理他,生氣的站了起來,指著表哥準備破口大罵,卻被洪哥拉住了。


    “小子,來壺茶。”


    這話是衝我說的,洪哥從兜裏掏出一疊毛爺爺,扔到桌子上。


    不打架,喝……喝茶?


    表哥終於開了口,他頭也不抬的指了指身後的櫃台。


    “第二排的茶盒,日照綠,別弄錯了。”


    我壯著膽走到洪哥麵前,小心翼翼的把錢收了,邊往櫃台走邊數錢。


    日照綠是999元一壺,洪哥給了十張毛爺爺。


    我沒在櫃台上找到零錢櫃,隻好先泡茶,打開表哥說的茶盒,我一下傻了眼。


    茶盒裏的茶葉已經見底了,全是碎葉子,這在俺村裏,十塊錢一斤都沒人要,就拿這玩意兒給客人喝?


    沒辦法,我隻能硬著頭皮泡了茶,給洪哥端了過去,誰知道洪哥壓根就沒喝。


    見我放下茶壺,表哥終於把手機給放下了。


    “洪哥,你也知道我賣你的煙,做起來很耗時間,現在沒貨,明天再來吧。”


    煙?這三人來茶館買煙?


    瘦排骨又想開罵,再次被洪哥給攔住了。


    “不行,昨天你已經放我一次鴿子了,今天必須交出來。”


    語氣很堅定,沒有一絲商量,我十分肯定,表哥敢說一個不字,這架就得打起來了。


    表哥露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你也知道這玩意兒不好做,就算我現在給你弄,也得到後半夜了,這樣吧,煙做好了,我讓表弟給你送去。”


    我給送去?我在心裏把表哥罵了一百遍,這不是把我往虎口裏送嘛!


    “行。”


    洪哥答應了,起身就要走,踏出門前,撂下了一句狠話。


    “天亮前送不到,我明天就幫你把茶樓重新裝修下。”


    他咬重“裝修”二字,我敢肯定,這是砸了的意思。


    洪哥走後,我戰戰兢兢的去關了門,一回頭,見表哥正看著我。


    “小懸,想不想多賺點錢?”


    一聽到賺錢,我立馬來了精神,別說給老爹買藥的錢了,來時的路費我還沒賺回來呢。


    見我有興趣,表哥從櫃台上撕了張紙,拿起筆唰唰唰寫了一行字。


    我好奇的湊過去,是一個地址:黃泉路89號。


    第4章殯儀館


    “你晚上十一點半後,去這個地址,找到阿婆,說我讓你來取東西。”


    我點點頭,聽起來不麻煩。


    表哥十分嚴肅的告訴我:“小懸,隻要拿到東西,立馬走,千萬別猶豫。”


    說完,表哥把手表摘下來,戴在我手腕上。


    “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零點前,必須離開!”


    這話聽著挺嚇人的,莫不成阿婆是什麽妖怪,過了零點就會現出原形,把我給吃了?


    表哥沒告訴我,隻是再三叮囑,一定要記住他的話。


    晚上我和表哥在茶館裏叫了外賣,十點半的時候,我坐最後一班車,來到了黃泉路。


    這是一條特別空曠的街道,隔著五六十米才有一盞特別暗的路燈,瞪大眼睛才能勉強看清路。


    路牌立在路口處,風一吹,嘎吱嘎吱響。


    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隻能聽到遠處,風一吹,樹葉嘩啦啦作響的聲音。


    我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以前在村裏,也常常借著月光走夜路,可不知為什麽,今天我心裏噗通噗通直跳,胳膊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我壯了壯膽子,向前走去,約莫百十來米,就看到一排沿街的房子。


    這些房子十分破舊,很多屋頂都塌了,一看就荒廢很久了。


    房門上有門牌號,越往裏號碼越大,89號估計還很遠。


    “呼呼!”


    風越吹越大,明明是三伏天,可風吹在身上,還挺涼。


    路中間壞了好幾盞燈,黑乎乎的,我有些害怕,幹脆撒丫子跑了過去,等跑到有燈的地方,我才停下來喘幾口氣。


    我也不知道跑到哪裏了,感覺身邊似乎有什麽東西,還碰到了我的臉。


    我扭頭,看到一張白煞的臉,還有兩個空洞洞的眼窩!


    “鬼啊!”


    我坐在地上,用兩隻手撐地,不停的往後躲,屁股在地上摩擦著,火辣辣的。


    退了一米多,我才看清,那張沒有眼睛的鬼臉,其實是紙做的。


    我真想破口大罵,誰閑著沒事,在路邊放了個紙紮,嚇死老子了。


    我揉著屁股從地上站起來,有風吹過,紙紮嘩啦啦作響,仿佛是在嘲笑我膽小。


    我有些生氣,抬腳把紙紮給踹倒了,這才發現在紙紮的後麵,有個破房子,牆上倚著各式各樣的紙紮還有花圈。


    大門上麵掛著個白底牌匾,上麵用黑字寫著“壽園”二字,是個賣花圈紙紮壽衣的白事店。


    我呸呸了兩下,去去晦氣,趕緊離開了。


    誰知往前走,一排房子全是白事店,一眼望過去,路邊上擺滿了花圈和紙紮。


    我傻了眼,怪不得這條路叫黃泉路,原來是白事一條街。


    我看了一眼身邊白事店的門牌數字,82號,離著表哥給我的地址,已經很近了。


    “82,83,84,85……89。”


    我數著數字往前走,終於走到了89號的門前,傻了眼。


    我麵前是一個特別大的院子,裏麵至少有六七棟房子,這裏靜悄悄的,連聲蟲鳴都聽不到。


    院前有個保安亭,上麵立有牌子。


    “安德市殯……殯儀館。”


    表哥坑我啊,他竟然讓我半夜來焚化死人的殯儀館。


    我對這種陰森的地方,天生有一種恐懼感,站在門前,兩條腿都已經發軟了。


    此刻我心裏想的,隻有快點離開。


    可一想到完不成任務,洪哥就要砸表哥的茶館,我又猶豫了。


    “老爹說過,這世上沒鬼,都是膽小的人杜撰出來的……”


    “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害怕的!”


    我給自己鼓勁,向前走去,保安亭裏沒人,留了個小門可以進去。


    邁入殯儀館時,我能聽到胸腔裏狂跳的心聲,我攥了攥拳頭,手心裏都是汗。


    六七棟房子裏隻有一棟亮著燈,我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咚咚咚!”


    敲門聲在空檔的院子裏回蕩,措不及防的把我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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