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村傳承的曆史中,曾有人外出遊曆時見過那種力量,內心也曾懷揣著希冀,渴望踏上那條道路,隻可惜那人天份不夠,加上沒有好的領路人,致使他與此道無緣,隻能將希望寄托於後輩,故此留下了有關於武者的敘述筆記。


    那人希望後輩子孫中有人能走出大山,也希望後輩之中能夠誕生一個武者,畢竟,隻有力量加身,才能更好的守護住自己的家園!


    大世之中,淳樸與善良,也需要強大的力量進行守護,不然將會發生質變,因為弱小而被欺淩,心中孕育黑暗的不在少數。


    有些人表麵看起來刻薄激進,但未必不是因為環境的因素而致令於此,不得不改變原本的初心。


    現實中如諾依一般心境澄明,希冀與世無爭的人太少太少,幾乎已經絕跡。


    世人心中皆有野望,販夫走卒,亦有王侯之誌,隻不過沒有力量和條件來達成這種野望,因而隱忍而已。


    是平凡約束了心靈,將心中的野獸鎖住;亦是平凡製衡了生態,導致其不會崩塌。


    武者,無疑是這個村莊最頂端的存在,足以打破禹村的生態平衡——而身為武者的諾依,對眼界不夠的人來說,隻會將她視作比自己強大一點的人,並不需要刻意特別對待,而對懂得武者可怕的人來說,則不然。


    屍橫千裏,血流成河,有些時候就是因為一點的不在乎而導致,老者不敢冒這個險,他是禹村的村長,這個世外村莊的領導者,他不能讓禹村斷絕於他手中,絕對不能。


    老者活的比別人久,同時看的也比別人更遠,到了而今這個年紀,早已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隻是心中的一些堅持,卻並未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崩塌,反而像是融進了骨子裏,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究竟是時光磨平了他的棱角,還是時光造就了他的智慧,這一切,在於外人來看,評定不一,隻要自己清楚就行。


    對於不遵從他命令的人,該懲罰的懲罰,該放逐的放逐,絕不會有一絲容忍,不管村裏人會不會因此對他產生怨憤,他都不在乎。


    “明天,你們記得將我說的話通告全村。”老者手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說道,忽而畫風一轉,語氣逐漸變得淩厲起來:“還有,我不希望有人陽奉陰違,當麵應承,卻事後無為,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他掃視全場,布滿褶子的老臉,刹那間變得充滿威嚴,語氣之中滿是蕭殺,目光著重在幾個“刺頭”身上掃過。


    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皆低下了頭,諾諾的應了一聲:“明白!”


    夜沉如水,星火稀鬆,轉眼已至後半夜,懸掛於天際盡頭的白月光輝漸淡,在不富初始時的絢爛。


    虛空之中,偶有罡風呼嘯而過,卷起無盡寒意的同時,亦帶起一股秋末蕭殺之意,但到了後半夜,風聲盡絕,黑暗之中,在沒有一絲餘音,整片天地,於悄然間陷入了死寂之中。


    草屋內,燭火搖曳,向著四麵八方不停搖擺著,不多時火勢漸漸微弱下來,蠟燭也已燒到了底,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桌上低落的蠟油漸漸凝固,燭光之中,一雙充滿倦意的眼睛正一眨不眨,一瞬不瞬地望著前方,其內透著希冀,但卻不富神采。


    在燭火的映射下,那雙眸子中猶若綻放出一簇火焰,轉瞬間便在眼底深處蔓延燃燒,其內的火光也隨著眸中的淚滴流動而左右閃爍,於黑夜中散發著悲涼的光芒。


    瞳孔之內,一個柔弱的背影從中清晰的倒映出來,她一動不動,趴在桌子上,好似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此時,影紫羅雙手托著下巴,靜謐的空間中,驚慌與恐懼在他心中交際更替,來回變換,一刻也不曾停歇。


    心底深處亦蔓延著若有若無的彷徨絕望,害怕失去諾依,恐懼一個人的日子,那種失去溫暖,孤單的感覺,他不想在經曆一遍。


    與此同時,嘲笑,謾罵,種種不一的負麵情緒亦從心中滋生出來,化成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麵孔,在其心間繚繞肆虐,好似在嘲諷他的軟弱。


    午夜夢回時於被窩中卷起被子,蜷縮著身子,獨自哭泣,將被子蓋過眼睛,心中的苦澀傷痛獨自一人承受,默默哭泣,天明時逃避人群,遠離光明,黑夜時舔舐孤獨,將自己埋在黑暗中,眼中沒有色彩,人生沒有顏色,隻剩下孤寂的黑與灰色的寂靜常駐身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至人生盡頭!


    世上再無一人牽掛自己,關心自己,待路至盡頭,成為一坯黃土,四野空蕩,舉世茫茫,回首天荒。


    種種臆想出來的未來場景,宛若夢魘一般交織匯聚而來,在腦海中張牙舞爪的繚繞,徘徊,於無形中煎熬他的心靈,讓他更顯絕望。


    這種感覺無法言語,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的他透不過氣,沉悶,恨,絕望,擔憂,希冀,種種情緒也在黑夜中不約而至,紛至遝來,在心間纏繞。


    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無法言語的悲傷,恨不得將心揉碎,讓它停止跳動,以減輕內心中煎熬的痛苦。


    因愛生恐懼,因愛生恐怖,心中隻一人,她生我亦生,她死我亦滅,這就是影紫羅對諾依的情感,埋藏的很深,平日裏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但在這黑夜裏,卻無可製止的迸發出來。


    情感的宣泄,一發流露,便無可抑製,猶若狂風暴雨,在心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又似九天罡風,一息而起,便要排山倒海,毀天滅地。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往前種種,一點一滴,在腦海中劃過,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最後都如倒影一般,逐漸消散。


    很多事情,仿若昨日發生一般,明明近在眼前,此刻卻覺得很是遙遠,明明拚命的想要將它留住,卻不可製止的看著它在眼前消失。


    “少了你的身影,連回憶也不在真實了嗎?”影紫羅喃喃低語,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諾依,其內淚光湧動,隨時都會低落。


    他是個純粹的人,他的整個世界也很渺小,當中似乎隻容納了一個身影,喜怒哀樂都因她起,喜怒哀樂亦隨她而滅。


    沒失去時覺得這一切很是自然,感覺本該如此,但當麵臨失去之時,卻無力承受,原來,諾依的身影已在心底烙印的如此之深!


    為何,為何會這般痛苦,仰天長嘯三尺恨,恨絕天地,亦想要碾碎一切,還想要就此沉淪,此生不複醒!


    影紫羅喃喃著,眼望前方,眼神漸漸呆滯,淚水不知不覺竟已模糊了雙眼,淚流光了又流,明明知道軟弱無濟於事,卻又克製不了。


    黑暗中,他望著燭火旁的諾依,麵無表情,眼神木然,眼角微微顫動,臉上也不時地劃過一絲痛苦之色,隨後不知為何表情竟漸漸猙獰起來。


    雙手抓著兩邊的鬢角,不停地搖晃著腦袋,張大著嘴巴,喉嚨中發出沉悶的聲響,呼吸粗重,眼中鐫刻著無盡恨意,猶若熊熊烈火,似要灼燒天地。


    整個人更是狀若瘋狂,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於黑夜中無聲的嘶吼。


    恨,不甘,毀滅,種種情緒在心裏醞釀成型,此刻的他,似乎已經陷入到一種極端的狀態當中。


    被恨意包裹的心靈不在單純透徹,像被扭曲了一樣,從前未有過的念頭在腦中瘋狂滋生,瞬間萌發開來。


    殺意,恨意,毀滅,破壞,沉淪,種種黑暗邪惡的念頭不停的滋生,如附骨之蛆,纏繞在心間,腦海,左右著他的思想。


    一貫堅守的良知底線,向往美好未來的希望,正一點點的崩塌,消散,被惡念侵蝕覆蓋,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好像都不在重要了。


    沒有希望,就是最大的絕望,諾依是影紫羅的唯一,也是他的希望,當諾依倒下,麵臨死亡的那一刻,影紫羅心中的希望也就沒了。


    你為我而活著,我何嚐不是因為你才具備活下去的勇氣呢?


    滾滾紅塵,七情六欲,心裏原本就已經有所倦怠,想要從當中脫離,此刻,你就在眼前,卻已陷入沉睡當中,不知能不能醒來,我活著未嚐不是一種煎熬呢?


    片刻之後,影紫羅從那種瘋狂狀態中脫離,清醒的瞬間,眸子中劃過一道光亮,當眸光觸及那蒼白的臉孔時,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呆滯的眼神漸漸陷入了死寂,在不富一絲神采,整個人猶若寂滅了一般,空有其形,身體像是散失了靈魂一樣,空洞呆板,不現神采。


    心已倦,稚嫩的臉上再也不見平常的純真,這個黑夜,似一個無底深淵,將他的心就此埋葬,能解救他的也隻有諾依。


    越是純粹重情的人,一旦受傷,便再也不能痊愈,心中總會留下一絲裂痕,不可根治。


    就如影紫羅一般,從小到大,村裏人總會有意無意的遠離他,排擠他,盡管他並未對此做出任何回應,但心中早已埋下一顆種子。


    而諾依的好,和村民的“壞”,兩者之間,像是天地的兩極,無形之中,便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將諾依對他的好,襯托的無比偉岸,再也不可磨滅。


    人性就是如此,當全世界都充滿善意,你會覺得這善良是如此的廉價;但當全世界都充滿了謾罵和排擠,這絲善意,卻又如此的珍貴,將是解救你的唯一救命稻草。


    何況諾依對影紫羅的好,不是一絲一點,而是無所保留,傾注了一生的愛。


    幼小的心靈中早已將那個身影鐫刻的無比深沉,對影紫羅來說,諾依不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那麽簡單。


    她有時是摯友,能陪伴他玩耍,帶給他快樂;有時是傾聽者,可以將心中的喜悅與煩惱講給她聽,分享他的快樂,消除他的煩惱;有時是啟蒙教師,教會他哲理與人生………


    她像是一座大山,盡管不能為他阻擋全部風雨,卻也能讓他安穩無憂,多少年來,日日夜夜的辛勞,私下裏咽下幾多的心酸,吞下多少的委屈,她都不覺的苦,隻要能看到他臉上的純真笑容,這一切對她來說就都是值得的,就這是諾依對影紫羅傾注的感情,點點滴滴他都能感受的到。


    一生隻待一人,這種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哪怕海枯石爛,天地傾覆,亦無法滅絕,這就是親情——人世間最偉大的愛莫過於此。


    “六年的光陰歲月,六年的陪伴照顧,整個世界,隻有您一人是真心實意待我,毫無半點虛假做作,那為何,現在又要離我而去呢?”影紫羅趴在桌子上,麵對著諾依,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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