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開始上班的時候就收到一束玫瑰花,十二朵嬌豔的白玫瑰,包裝精美,上麵仿佛還有露珠。顧夏收到的時候笑了一下,嚴向偉說要追她,還來真的了,他說:“顧夏,你先別忙著拒絕我,我還沒開始追你呢!好歹也要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顧夏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看著別人成雙成對,多少也是有點豔羨,正如徐璐璐所說,她不著急母親也急了,每次打電話免不了問上兩句,再嘮叨一番,現在已經不是嘮叨,幾乎帶了威脅的架勢。緣分這個東西不必強求,過去的三年裏她實在是沒遇上合眼緣的,去旅遊的時候和嚴向偉倒是挺合得來。嚴向偉也說和她呆在一起又輕鬆又開心,表態說自己也不是非要留在c市,這邊的生意上了正軌,交給朋友自己再去其他的地方看看也不錯。


    嚴向偉是想正正經經地找個女朋友準備結婚,顧夏沒覺得有怦然心動的感覺,但是心裏挺舒服,大家都是二十好幾的人,多相處就知道合不合適,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她不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縱然從前有一段傷心難過的日子,她也相信一切隻是因為展少輝不是她命中注定的人而已,老天一定為她安排了另外的人。


    她不想留在c市並非對展少輝還心存依戀,而是覺得展少輝是一個很小氣的人,偏偏在本市又有很大的勢力,就像他當初為難自己的工作,對他而已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但對顧夏而言卻是生活中的大事,她不想自己經營起來的生活受到打擾,所以才想避開展少輝。


    顧夏沒想到那麽快又碰上了展少輝,那天老板在酒店請客應酬客戶,對方公司的業務顧夏目前有所接觸,在學習期間也和對方的高層見過麵,就被叫了過去。她是在酒店大堂遇到展少輝的,當時老板和那個客戶正在笑談,自然是走得極慢,恰好就遇到幾個人簇擁著展少輝進入大堂,看來也是來吃飯的。


    她很想裝作沒看見,可是這個圈子並不大,他們今天的請客對象王總發出驚喜的聲音:“展少,也過來吃飯啊!”


    不但王總走了過去,連顧夏的老板都走了過去,這個社會就講究人際關係,幾個人雖然算不上熟識,但多少也打過照麵,都能寒暄兩句。展少輝嘴上說著客套的話,目光卻穿過站在麵前的人,落在顧夏身上,她臉上帶著淡淡的公式化的笑,不是對著他,隻是裝點而已;她的表情沒什麽異樣,仿若對麵的人都是不太熟的人,鎮定又從容。


    展少輝不知道她怎麽可以這樣淡定自若,他在刻意地忘掉她,偏偏越是刻意越是記得清楚,每次閉上眼睛,往日的事情潮水般在眼前展現,最後定格為那天在展區看到她家庭美滿的畫麵,像個笑話一樣,他最終被擠出她的生活。心底酸澀,在看到顧夏的時候又變成莫可名狀的複雜潮動,他收回目光,說了句:“既然大家都認識,這麽巧遇上,又都是出來吃飯,幹脆一起吃好了。”


    “好提議!”王總連忙笑嗬嗬應道。


    其他人也笑著說“好”“榮幸之至”之類的附和話,顧夏的老板向身後的人招手,禮節性地挨著介紹了一遍,被抓到眼前,顧夏躲不過去,淡淡地笑著點頭頷首,“展總,您好。”


    展少輝卻沒有笑,目光涼涼地掃過她的臉,三年,等到了一句公式化的“展總,您好”,他怎麽會忘了,把別人路人化是顧夏最擅長的事,就像那一年她冷漠著裝看不見他一樣。


    他沒說話,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何異樣,顧夏已經和其他人打招呼,站在展少輝身邊的人顧夏也多少有些印象,別人介紹過一番後,她才想起是那個叫邱寒的助理,邱寒目光別有意味地在顧夏臉上看了看,朝她微微點頭示意。


    兩撥人加起來十二三個,換了一個更大的包廂,展少輝在主位上坐下,邱寒看著展少輝臉色愈加陰沉,他跟著展少輝多年,也看到過當初展少輝和顧夏之間風花雪月的事情,自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先是試探性說了一句,“今天來的美女真多,來一個到這邊”,見展少輝沒反對,邱寒已經會意,指了顧夏一下,“顧小姐,來坐這邊。”


    邱寒示意展少輝身邊的位置,桌上幾個老板帶出來的女職員模樣都是不錯,打扮得花枝招展,見對方主動點了顧夏紛紛投過去一個異樣的目光,顧夏不想到展少輝身邊,老板倒覺得榮幸,看她還沒動作,催促道:“顧夏,你坐那邊,也多敬展總兩杯。”還放低聲音提醒她,“展總可是本市的重要人物。”


    幾個人都看著她,顧夏微微笑了笑,笑得有點僵硬,展少輝既然有意為之,這種場合顧夏也不想大家鬧得太難看,低垂眸,走了過去。


    所有的人一一就坐,再年輕也是混了好幾年社會的人,臉上笑容不斷,明明很多人是第一次見麵,說話的腔調卻像是熟識多年的好友一樣。顧夏臉上也不忘帶點笑,勾著唇線輕輕點頭,隻是沒怎麽開口,微微低了頭,盡量少去看旁邊人。


    展少輝懶洋洋地坐著,隨口應答兩句,他不知道自己還想要什麽,但他不甘心隻是一個路人,明明知道這樣的糾纏沒什麽結果,卻是無法按捺住想要接近顧夏的心。等到菜上桌,坐在主賓位置上的王總率先舉起杯子,“大家先來幹一杯。”


    第一杯慣常是要大家全部幹掉的,杯子裏是滿滿一杯白酒,一眾人笑著說了幾句,然後仰頭幹掉。展少輝一飲而盡,坐在位置上涼涼地看著顧夏慢慢地喝掉杯中的酒,目光沉靜,薄唇緊抿。


    請客吃飯除了互相吹捧,另外就是不斷喝酒,一杯一杯敬過去,明明不熟也能快速拉近距離。桌上有兩個人特別能活躍氣氛,輪番敬酒,又能說又能喝,不過他們的熱鬧顧夏覺得很遠,她低著頭,連筷子都不想動。自家的老板就發話了,“顧夏,你也敬展總一杯,這樣能近距離接觸展總的機會可不多。”


    老板一張臉笑得跟花一樣,還不斷朝顧夏使眼色,顧夏淡笑,往自己的酒杯中添滿酒,舉起杯子抬頭看著展少輝,“展總,敬您一杯。”


    展少輝目光涼涼掃過她舉著酒杯的手,最後定格在那張帶著毫無破綻笑容的臉上,薄唇輕吐:“敬我什麽?”


    “今天能有機會和您同桌是我的榮幸,”顧夏終是要麵對他的,顧夏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敢麵對他,她不欠他的,不需要逃避,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機會難得,無論如何也該敬您。”


    “是很難得。”展少輝冷凜道,都過了三年才能再一次聚在同一張桌,他端起手邊的酒杯,還和顧夏的酒杯碰了碰,清冽的玻璃碰撞聲音震動耳膜,“幹一杯。”


    顧夏倒也幹脆,看展少輝亮了空杯子也喝光杯中酒,顧夏的老板看展少輝今日喝酒這麽幹脆,覺得他今天心情不錯,繼續指點自己的員工,“顧夏,也不要光喝酒,給展總多夾點菜。”


    顧夏看著滿桌烹飪得如花似畫的菜,拿起筷子問:“展總喜歡吃什麽?”


    “你該知道的。”展少輝盯著顧夏,麵色微冷,他們以前吃過那麽頓飯,顧夏為他夾過那麽多次菜,兩個人挨得這麽近,顧夏難道還要裝不認識?展少輝倒想她想怎麽裝。


    “不記得了。”顧夏沒下筷子,目光依舊在詢問展少輝想吃什麽,“我現在真不敢給你亂夾。”


    展少輝心中澀然,那些從前在一起生活的畫麵恍如發生在昨日,毫末他都記得清楚,結果另一方風輕雲淡地說“不記得了”,一句話成為他不能承受之重,就像小五所說,他一個人惦記著算什麽?展少輝看著顧夏輪廓清晰的五官,她化了淡妝,臉龐清麗一如往昔,眉眼明明沒什麽變化,可那眼神、那表情都已經變了,似乎隻是在看待一個不太熟的生意人,原來兩個人真的可以形同陌路。展少輝實在不知道兩個人怎麽會走到這一步,他垂了垂眸,口氣中透著寒意,“都不記得,那你還回來做什麽?”


    “為了飯碗而已。”顧夏回答他,“如果打擾到展總,我很抱歉,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展總肚量大,望展總高抬貴手讓我好好工作。”


    她一口一個展總,展少輝露出一絲澀笑,在前幾天在展區沒見到不甘心,見到了沒說過話依然不甘心,如今顧夏坐在自己的旁邊卻也不過如此,遙遠得令人陌生,從前,她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如今,卻與他無關。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譬如有些人結了婚,有些人有了娃,有些人不再是兩杯就會醉得不知東南西北,展少輝看著顧夏三杯下肚依然麵色如常,就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時間所帶來的變化,她不再是從前的顧夏,她也不再愛他。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展少輝以為自己隨時都可以回頭,可是等他回頭時,才發現輕舟已過萬重山,已經沒有人站在原地等他。


    有人舉杯敬酒,展少輝移開視線開始和旁人寒暄,麵上是他慣常的冷靜。他沒再和顧夏說話,就好比參加的是一個普通的飯局,敷衍,說笑,逢場作戲,一切不過如此。展少輝喝得有點多,別人來敬酒都是來者不拒一次一杯,顧夏還在旁人的指點下笑著給他倒了幾杯酒,說了句“展總好酒量”,展少輝斜睨著長長的眼尾,眸中已有些朦朧,“你倒的我是應該喝的”。說罷,一飲而盡。


    顧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喝多了,總覺得他的眼神中有點恨意,紮得人難受。


    席上之人都是酒量了得,勸酒詞一套一套的,饒是顧夏現在能喝上一點,會打打太極,也經不住席上之上幾番敬酒。況且今日自家老板姿態都放得很低,更何論她一個小職員?酒席過半時,顧夏已經頭腦昏脹,胃也難受,包廂都是煙酒氣,再加上旁邊坐著的展少輝,她覺得悶,活像要窒息似的。包中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顧夏就連忙拿接電話的借口,拎著包握著手機出去透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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