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臉色蒼白,她本來就比他們早來,展少輝叫她來吃飯,他還有事就叫了司機來接她,車一直開到酒店門口,既然知道是那個包廂她就先進來等著,這又不是第一次,沒什麽奇怪的。他們進來的時候她正蹲在這裏,在長毛地毯中找她掉落的一隻耳釘,如果不是她十分喜歡那隻耳釘,如果不是她沒及時站起來跟他們打聲招呼,她不會知道他們一直在玩弄她,不會知道那時候在浴場她做的春夢是事實,不會知道展少輝就是在逗她。


    顧夏慢騰騰站起身,試圖讓自己鎮定,緩緩道:“我在找東西,可能我打擾你們了。”


    她再也不想看見這幫人,拎著包大步跑向門外,剩下幾個人對著這個突然鑽出來又消失在門口的人麵麵相覷,鄭江河使勁一跺腳,“慘了!”


    顧夏一口氣跑出飯店大門,也沒看方向,隨便跑上一條路直直地朝前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大,她怎麽會覺得展少輝是喜歡她的?展少輝自己都不肯開口說,都不屑於騙她,她還自以為是地這樣認為!她最近腦袋真的是壞掉了,明明知道和他們不是一路人,還總是和他們裹在一起;之前明明對自己說,要和展少輝保持距離,卻又和他維持著曖昧的關係。她想她最近一定是被什麽東西附了身,要不就是腦子進了水,才會過著這樣稀裏糊塗的生活。


    看吧,他們一直在耍她,從頭到尾都是,那幫人真是無恥到極點,竟然給她下藥把她送到別人床上去!他們都是有錢的少爺,以為有了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將別人玩弄在股掌。季飛揚早就提醒過她,讓她離他們遠一點,偏偏她不放在心上,別人都不知道在背後笑成什麽樣!


    外麵天已經黑了,紅色的汽車尾燈如流水,一輛一輛的晃過去,包中的手機響起,一直響個不停,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按了關機鍵,她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人的名字。


    顧夏在外麵沿著街道一直走,走了很遠很遠,直到再也沒有力氣,肚子也餓得咕咕叫,看到路邊的餛飩店,才慢慢走進去要了一碗餛飩,香濃鮮美的湯在嘴中一點味道都沒有,展少輝明明不喜歡她,還要和她一起去做情侶間的事,還要讓她產生錯覺;他不喜歡她也沒什麽關係,可他竟然在耍她,他拿著一千萬的賭帳來要挾她,一麵要她贏,一麵又找個賭神和她同桌打,像耍猴一樣耍她,可氣的是,她還傻乎乎地跟著他。


    顧夏回到自己所在的小區已經快到十一點,雖然已經過了立春,依舊是夜涼如水,小區的路燈已經有一些年頭,光線是昏暗朦朧的,顧夏在樓下看到那輛黑色汽車的輪廓時,心微微波動。她視而不見加快腳步朝樓道的方向走,車門被打開,展少輝走出來,三兩步在樓道前截住她,抓住她的胳膊,語氣比平時更軟,“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顧夏用力甩他的手,動了兩下甩不開,也沒有再掙紮,她直視他,語氣十分平淡,“既然這麽晚了,展少也早點回去。”


    他們正好擋在樓道中間,樓道還有人過往,展少輝將她拉到一旁,“不要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吃飯了嗎?”


    這裏是背光處,顧夏看不清展少輝的表情,一晚上,她已經想得很清楚,道:“展少,既然你來了,我們就把話說開,我不想再和你玩,你這樣的大人物我惹不起,麻煩你不要再來找我。”


    “鬧什麽脾氣?”展少輝心裏也不爽,他晚上過去之後聽那幾個人把事情說了,當時就發了火,真有想揍人的衝動,那幫人沒事可以去忙別的,偏偏要亂說;亂說也就罷了,那些話能讓當事人聽到嗎?到處找顧夏都找不到,晚飯也沒吃就來這裏等,連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開著車在樓下,癡癡地等一個女人。他知道顧夏肯定生氣了,輕輕揉著她的腦袋,“你不要聽他們亂說。”


    顧夏腦袋偏了偏,躲開他的手,“要不是今天湊巧,我還被你們蒙在鼓裏,你們一直都在耍我,展少,你不就是覺得我笨嗎?覺得逗著我好玩,才經常找點事來為難我,看我為了你一句話忙裏忙外,這樣你就開心了?你是不是很少遇到我這麽笨的,才揪著我不放?”


    展少輝覺得頭大,無奈道:“我沒有耍你。”


    “你不是耍我,那是什麽?”顧夏心裏全是氣憤,也管不了那麽多,用質問的語氣道:“你早就知道季師兄最後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但是你那個時候還鼓勵我去追他,不就是滿足你想看笑話的心理?在浴場的時候,你們還給我下藥,你們光想著看笑話,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仗著自己有錢有勢,成天對我吆五喝六、隨便找點事來刁難我,然後你們再在一旁看著我去討好你們,這樣你們就高興了,滿意了?”


    顧夏仰麵看著他,“展少,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把你當做朋友一樣?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去做,努力做到最好;你帶我出去,我就特別注意自己的言行,就擔心丟了你的麵子,結果呢?你們都是在耍我,從頭到尾一直都是。”


    展少輝看她情緒有點激動,心裏也著急起來,他握緊她的手,“顧夏,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承認,最開始,我的確是覺得好玩,才想撮合你和季飛揚,但是沒多久我就跟你說過,季飛揚不適合你,我也勸過你放下季飛揚。小五那件事情是做得過火,我當天晚上就教訓過他,後來他也收斂了……”


    “不管是什麽都不重要。”顧夏心涼如水,她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牽扯,“展少,你回去吧,你想做什麽犯不著跟我解釋。我請你放過我,現在我什麽都知道,你再繼續也沒什麽意思。”


    展少輝拉住她不放,“顧夏,我沒有耍你,我真的喜歡你,不然我成天來找你做什麽?”


    “裝得這麽深情或者用點威脅的手段,豈不是太掉你的身價?如果你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直說好了,反正你們都是有錢有勢的人,我也不能怎麽樣。”顧夏說話十分疏離客氣,她現在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居民樓大多數房間的燈已經熄滅,四圍幽靜,燈光更加清冷,她覺得有點累,不想理這些紛亂的事,隻想著早點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你怎麽不相信我?”展少輝從來沒像別人表白過,心裏沉甸甸的。


    顧夏平靜下來,平靜中帶著厚重的疏離,她沉默著不說話,目光也沒有落在他身上,就好像拽著她手臂的展少輝不存在,其實她放抗或是不反抗,結果其實都差不多,她完全沒有能力把他怎麽樣,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說了算,索性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展少輝拿她沒有辦法,心頭變得亂糟糟,他將她揉進自己的懷中,對著她的唇溫柔地吻上去,顧夏微微偏頭,卻是沒能躲開。展少輝吻得很溫柔,隻是顧夏沒有半點反應,她緊咬著牙關,臉上也沒有表情,無聲地反抗,好像一個木偶一樣,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展少輝繼續誘導著她,綿綿細細像纏綿的雨絲,他感受到她的反抗,他也不能用以前的方法讓她屈服,心頭十分無奈,直到他吻到她的麵顏嚐到微鹹的味道,他停了下來,用指腹輕輕拂過她的臉,“怎麽哭了?”


    顧夏僵直著身體,聲音冷清,“展少,滿意了嗎?如果你還想做點別的,我也拿你沒有辦法,你不用白費力氣裝。”


    展少輝無奈地歎氣,“顧夏,我是真的喜歡你。”


    “承蒙厚愛!”她說得無比疏離,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可是,我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


    她的聲音很輕,說得那麽平靜,不像是賭氣的話,隻是陳述出一個事實,落在展少輝耳中,敲著耳膜泛出淺淺的疼痛。


    顧夏回到房間之後,那束鬱金香還沒有完全凋謝,看在眼中隻覺得刺眼,顧夏將它扔了出去,把展少輝的號碼加入了黑名單,還好她沒有陷下去,目前也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以後她一定要離他們遠遠的。


    這個季節的天氣極為不穩定,一陣寒流來襲又突然轉冷,淅淅瀝瀝下起冷雨,國貿大廈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大大咧咧地擋在路中央,展少輝看了看時間,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從寫字樓裏出來,他鑽出車廂,倚著汽車,豪車俊男,任誰都會多看一眼,隻是男人臉上的冷峻和淩厲讓人不敢直視。


    顧夏下來一眼就看到了門口倚在車邊的展少輝,表情都沒看清就挪開視線,隻是汽車正好停在大門位置,她剛走出門就被展少輝一把拉住,很低聲道:“上車。”


    顧夏本能地想躲開,可是展少輝不放手,這裏人來人往,其中還有自己的同事,拉拉扯扯太惹人眼球,多耽誤一秒說不定就會遇到自己的同事,少不了風言風語,顧夏也不想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右邊的車門已經打開,展少輝拖了她一把,將人塞進車中。他替她係好安全帶,將車緩緩開出,像從前一樣問道:“想去哪裏吃飯?”


    顧夏沉默,眼睛看著外麵閃過的廣告招牌,她要對他們實行無視到底的原則,徹底把他當做空氣,展少輝又說了什麽,反正都沒有落入她的耳中。


    展少輝的獨角戲唱不下去,也閉了嘴,直接將汽車開到一家飯店的停車場,拿出一把傘攬著顧夏走進飯店。顧夏實行不反抗不配合的原則,展少輝跟她說話她當沒聽見,哪怕他握著她的手捏捏她的臉,顧夏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連個目光都不給他。菜端上來顧夏也沒動筷子,反倒從包中拿出手機玩起俄羅斯方塊。


    展少輝把筷子啪地放下,“顧夏,好好吃飯。”


    顧夏頭也不抬,繼續玩她的俄羅斯方塊。


    展少輝站起身坐到她旁邊,從她手中拿過手機,“我都跟你解釋過了,你到底要怎樣?”


    “我不喜歡你,也不想再見到你,不過我又鬥不過你,你何必還要問我想怎麽樣。”她說得很平靜,然後偏過頭,看著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外麵一片煙雨迷蒙,除了閃爍的霓虹,其他的倒也看不分明。


    除了這一句,顧夏不再開口,就用沉默來對抗他,反正他們就是想耍她,現在她就不開口,心裏還想著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氣死這幫人。


    展少輝發現自己真的拿她沒有辦法,兩個人幹坐了一會,他終是無奈道:“回去吧。”


    話剛落音,顧夏站起身拿回自己的手機拎著包直接往外麵走,看都沒多看展少輝一眼。等到展少輝簽好單,就看到她衝進外麵的雨簾中,跑得飛快,好像後麵有洪水猛獸在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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