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展少輝的聲音過於冷硬,桌上一下子安靜下來,被他連名帶姓地叫,鄒潤成渾身一震,看大哥臉色不好,連忙打住,迷茫道:“大哥?”


    展少輝目光已經冷下來,從桌上拿了一個籌碼,一下一下放在手心把玩。


    鄒潤成跟著展少輝混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他不耐煩了,腦子裏也沒想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把目光投在顧夏身上,桌上氣氛冷下來,旁邊的人也不開口,顧夏被鄒潤成看得發毛,硬著頭皮對展少輝低聲道:“展少,實在對不起,我真的不會打……”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全是抱歉,她第一次打這種牌,牌技明顯趕不上桌上其他人,輸多贏少,沒料到這種打法一次居然會輸掉這麽多。


    “不會打就好好學。”展少輝漫不經心回道,將那個籌碼往桌上一放,招呼道:“繼續,這局還沒打完。”


    桌上的幾個人也連忙吆喝,“來,來,繼續,該誰摸牌了?”


    大家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繼續抓牌,鄒潤成趕緊從門外偷偷溜走,季飛揚已經胡了,剩下三家還要繼續血戰到底,顧夏這把輸大了,惹得老板不高興,連牌都不敢抓,直到展少輝輕咳一聲才戰戰兢兢抓了一張,拿著牌向他請示:“該打哪張?”


    展少輝不說話,顧夏就一直看著他,不敢擅做主張,半晌,展少輝才慢悠悠從她手中拿過牌放在自己的牌中間,手指無意中劃過顧夏的手掌,又在另一張牌上點了點,“這張。”


    他的手指已經觸到了牌,但又收了回來,讓顧夏將牌扔出去。後來顧夏再也沒心情關注季飛揚,每摸一張牌,都要側過臉問一下展少輝,“你看該打哪張?”“打這張行嗎?”“要不要碰?”


    展少輝懶懶地靠著椅背,也會回她一聲,多了就不耐煩,用慵懶的聲音道:“是你在打牌,不要什麽事情都問我。”


    顧夏閉了嘴,不過眼角餘光不時瞥向展少輝,拿不準的時候就用目光向他尋求幫助,外人看起來更像是眉目傳情,打牌的速度自然就放緩下來,不過其餘牌友都沒什麽意見。季飛揚也意識到自己贏得太多了,後來都打得不上心,開始慢慢地輸出去,他也不想顧夏為難,故意放了兩次水,再一次送上一張牌之後,顧夏剛說了一聲“胡”,不料展少輝冷冷淡淡道:“胡什麽胡?反正輸的都是我的錢,你放開一點,往大的做,等著待會自摸。”


    展少輝又看了看季飛揚,不溫不火道:“季二公子不必那麽在意,出來就是圖個開心,要是玩得不痛快豈不是我這個主人招待不周。”


    桌上牌還在繼續,顧夏有如坐針氈的感覺,打個牌還要不斷看展少輝的眼色,畢竟是自己的老板,她的壓力很大,加上手氣不太好,越打越沒勁,打了兩圈之後眼睛不斷朝外麵看,試探著提到:“展少,外麵天氣挺好,適合泡溫泉。”


    展少輝倒是放過她,“那就去吧。”


    顧夏如釋重負,今天為老板輸了不少錢,她也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心裏有點歉意和後怕,後來到服務台選了一套泳衣,全身浸在溫泉水中,坐在池子的石塊上,踢踢腿,動動胳膊,才讓自己好受一點。


    顧夏選了個沒人的池子,雖然不大,卻有秀氣的美,她不得不感歎展少輝的品味還是不俗的,露天的溫泉池底以小石粒鋪底,上麵是光滑的鵝卵石,一串串氣泡從石間空隙突突地冒起來,水珠氣泡在陽光的照映下顏色多變,水麵一層熱氣,池邊花草茂盛,草叢青翠可愛。旁邊有木桌木凳,後麵一排翠竹疏朗有致,正好將旁邊的另一個池子阻隔開,雖然看得到人影晃動,不過是什麽人就看不清。


    季飛揚過來的時候,她正倚在池邊看著翠竹在夕陽下展示秀美瀟灑的豐姿,看他過來有點意外,“季師兄,你怎麽過來了?”


    季飛揚依然是打牌時穿的那套休閑服,豐神俊朗,“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不去那邊熱鬧一下?”


    他指的是不遠處的兩個大池子,那裏環境更美,幾對男女在其中歡笑嬉戲,他們的聲音傳得很遠,顧夏朝那邊看看,坐在池邊聳聳肩,“我跟他們都不熟。”


    顧夏並不是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不過今天過來的基本上都是些權貴富商,說話都是一個調調,顧夏和他們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所以才一個人坐在這邊。她揚起臉問季飛揚,“你既然是來泡溫泉,怎麽還穿成這樣?”


    “我不是過來泡溫泉,我是來找你。”季飛揚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問道:“之前打牌的時候,鄒總說你追賊差點沒命是怎麽回事?”


    “沒那麽嚴重,那次在廣場上遇到你,結果一個搶劫的抓起我的包就跑,我肯定會追上去嘛。”顧夏輕描淡寫道,“不過路人都不肯幫忙,正好遇到展少,他那個保鏢好厲害,一下子就把那個打劫的踢翻,幫我把東西拿回來。”


    她說得簡單,季飛揚也能想到這樣一個纖瘦的女孩子去追搶劫犯的困難,“怪不得你最近和展少走得這麽近,你當時是不是追到僻靜的地方去了?”


    顧夏沒說話,從水中站起身拿了一條大浴巾批在身上。溫泉周圍潮濕溫暖,她不覺得冷,坐到凳子上,從身邊小桌端起飲料,道:“你們有錢人真會享受,我以前也泡過溫泉,不過環境和服務真不是差了一點點。”


    看她轉了話題,季飛揚緩緩道,“也不是純粹的享受,今天很多人過來是給展少麵子,為了人際交往而已,我也是。最近這段時間我很忙,那次也是匆匆忙忙就走了,都沒來得及聽你說。”


    他衝著顧夏笑笑,“顧夏,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事,不過以後不要千萬不要那樣,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先考慮自身安全。這個社會很複雜,多考慮一下再做事。”


    “我當時就是條件反射追上去。”顧夏不想再說這個,問道:“之前打牌的時候,你們打的多少錢一底?”


    “之前是十萬,後來是五萬。”季飛揚有些歉然,“我也沒想到今天會贏那麽多。”


    “那展少不是輸了很多?”顧夏叫道,粗粗在腦中計算一下,“他會不會把我炒了?”


    “這點他還是輸得起,他在你旁邊看你打,既然沒吭聲,輸了自然也不會怪你。晚上可能還會打,我再輸出去一點就是。”季飛揚又補充了一句,“打牌本來就是為了交際,贏得太多容易傷感情。”


    斜陽在西邊變得格外龐大,橘紅色的光線從樹梢掠過,落在池中,水麵泛著粼粼的波光,季飛揚看時間不早,道:“你也該回去換衣服了,一會就到晚宴時間,你的老板待會很忙,不知道會不會安排事情給你做。”


    顧夏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浴巾,“這裏我都不熟,又不像公司的秘書能口吐蓮花,他們應該不會安排我做事。”


    “你在這裏認識的人不多,待會晚宴不如和我一起過去,免得吃飯的時候無聊。”季飛揚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再一次看了看天邊的夕陽,道:“先回去吧。”


    顧夏站起身,和他並排沿著道路往住宿的方向走,路邊深綠色的竹葉十分繁茂,走了幾步季飛揚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顧夏不明白地看看他,“季師兄有什麽擔心嗎?既然有問題,直接問就是。”


    季飛揚步子放得緩,“這邊雖然是展少的產業,但並不屬於啟宏科技,你在啟宏的職位是銷售助理,就算秘書沒有時間,論起崗位,鄒總也不該是帶你過來,所以今天看到你有點意外。”


    顧夏頓住腳,“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今天會在這裏?”


    季飛揚沒有說話,用目光表示疑問。


    顧夏看著他,嘴角微動,少頃,用不輕不重的聲音道:“因為我喜歡你,展少說開業的時候你會過來,所以我請他們把我也帶上。”


    季飛揚怔了怔,顧夏的臉上依然是以前常有的鎮定和大方,似乎剛才不是在表白,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而美好的事情,斜陽的光輝落在她的臉上,睫毛上帶著的水珠看得分明,她就那樣看著他,沒有期盼,沒有羞澀,下巴微微揚起。半晌,季飛揚輕輕笑了笑,“謝謝你喜歡我。”


    他頓了頓,“隻是……”


    “我知道,”顧夏打斷他,臉上依然鎮定,“這其實不重要,季師兄,我沒有別的意思,以後也不會纏著你,隻是想跟你說一聲,我還在學校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她衝著他笑了笑,“季師兄,你不用在意那麽多,以前在學校很多人喜歡你,我隻是其中的一個,我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我也相信還有更適合我的人在等著我,我就是不想把這件事再放在心裏才說出來,希望我們以後也是朋友,”


    季飛揚唇邊帶著淺淺的笑,良久,緩緩開口,“顧夏,你很可愛。我一直都把你當朋友。”


    顧夏露出大方的笑,“那就好,那不知道晚宴的時候你會不會繼續帶著我?”


    季飛揚聳聳肩,用調侃的語氣道:“你在這裏除了認識你的老板,又沒有別的朋友,自然該我這個師兄帶著你,不然說不定你就被遺忘在某個角落。”


    顧夏笑笑,說出來心裏更舒坦,西邊那抹狹長的雲帶被染成絳紅深紫,遠處依然有陣陣人語聲,落在耳中更清脆動聽。


    他們繼續朝前走,季飛揚一邊走,一邊提醒道:“你在啟宏隻是普通員工,沒必要和老板走得那麽近,好好幹份內事就行,展少和鄒總他們的圈子未必適合你,還是盡量和他們少走在一起。”


    “老板是喜怒無常,挺難伺候的。”顧夏笑著道,“以後沒事我盡量離他們遠一點。”


    他們轉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不知道翠竹那邊的溫泉池旁還有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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