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那種蠱並不是容易煉製的,而且被素辛斷了根,以後想興風作浪也難。


    跟曹老爺子打了招呼,寒禾又把子君叫道跟前,說明自己的意圖,問她以後的打算:“……是繼續跟著我修行還是一個人曆練?”


    子君沒想到師父這麽快就攤牌,她扭捏著回避。


    這次寒禾沒有再依著她,必須有個明確的表態。


    子君很是糾結,滿臉的痛苦和不舍,說道:“現在民安哥哥最是痛苦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離開他。”


    寒禾怒其不爭,苦口婆心道:“你和他不一樣,他最多就是人間的權力富貴,而你以後卻是可以屹立塵世之巔……”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也不要再聽你說那些大道理了。”


    不等他說完,子君就哭著痛訴打斷寒禾的話。


    “什麽人間富貴?什麽塵世之巔?你隻是按照你的意願來安排我的人生,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你知道我每天都看到那些東西是有多麽恐怖多絕望嗎?他們每天都在你耳朵邊,哦錯,是直接鑽進你腦袋裏,不停地說他們死的有多慘,他們是多麽的不甘,然後不停地重現當初慘死的樣子……”


    “我感覺我整個生活空間都充斥著腐爛和死亡的氣息,甚至連我呼吸的空氣都是那麽的渾濁和肮髒。”


    “是,我明白,事實上那隻是一種異相,現實中並沒有,可是那些落在我身上是那麽的真切,那麽的逼真,真的好惡心。我真的沒有辦法當它們不存在啊。”


    “你知道嗎?你每次帶我去給那些人驅鬼,你是看不見,可是我看得見,我看見那些鬼就將身上的腐肉殘肢斷臂往我身上戳,往我臉上抹,我還看到我身上殘留著那些髒汙的惡心的血跡,鼻翼間充斥著腐爛的惡臭。”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要把所有跟那些接觸的衣服洗一遍,把身體用刷子刷好久才能脫離那樣的髒汙……”


    “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些東西了,我討厭這樣的生活……”


    寒禾沒有像以前那樣將她柔弱的身軀攬進懷裏安撫,幽深的眸子看向清雅的空穀。


    他想到曾經的自己,是多麽渴望擁有那樣的異能,他想看透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天隨人願,一次家庭的滅頂災難降臨,唯獨他活了下來,從此他發現自己鼻子能嗅到不一樣的東西。他也曾經想過,自己的異能是否就是全家人的性命換來的,他那麽渴望的異能,究竟還值不值得擁有?


    這樣的倫理道德拷問著他的心靈,讓他一度生活中無比的自責和愧疚中,以至於他錯過了異能發展和定型的最佳時期。


    後來經一位高人點化:如果他沒有那一份執著,他們全家一個都活不下來。


    所以當他發現子君擁有先天鬼眼後,認為是可造之才,便收為弟子細心培養,將自己所有心得和陣法符籙方麵的成果傾囊相授。


    以前也聽她老是抱怨這抱怨那,他覺得是她太小,不懂事,小女孩撒撒嬌而已。


    沒想到這次聽對方如此說出來,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一廂情願。


    身後的抽噎聲漸漸平息下去,寒禾輕輕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著子君,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在以後的某一天,你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子君楚楚可憐模樣望著寒禾:“師父,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師父——”


    一聲師父,讓他的心軟了一半。


    “你是為師的驕傲,我以為你能走的更遠……”


    子君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曾經我也這樣以為,你是因為真正愛我才收我為徒。可可是……你和那些人一樣,也隻是因為看到我的資質,看到我的潛能,以及可以給你帶來的好處才收我為徒的。其實我真的不想再提,那次你帶我到那個地方去,你說是帶我去玩,而事實上呢,你隻是利用我的血脈獲得那麵印牌而已!若不然你根本就沒有進入那裏的資格!”


    “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被自己最信任最愛的人孤零零丟在那個地方,是那麽的孤獨和無助……”


    寒禾眼周肌肉不自覺地抽搐起來,強忍著內心的失望和痛,盡量讓聲音變得平穩,實則聽上去已經有些嘶啞了:“子君,你怎麽能這麽想?”


    是,他承認當初的確是因為看到她的資質才收她為徒,可是對於一個玄門中人而言,難道去收一個沒有任何靈根慧眼的普通人當自己徒弟嗎?


    至於那次的鬼市之行,他也隻是權宜之計。而且從鬼市上買來的強化筋骨的藥物也是用在她身上,即便她什麽都不作,那些鬼物都不能傷害到她……


    他清楚的記得當初抱起子君的時候,她的雙眼都蒙上一層白翳,也就是先天性的眼盲症,臉上還有一大塊非常明顯的胎記。想來她的父母正是因為她的殘疾才丟棄的。


    是他,當初用自己微薄的法力將她眼睛上的那一層白翳祛除,而那個胎記也是在激活了她的鬼眼後消失的……他傾盡自己所有去培養她。


    寒禾想,即便她不認同自己安排的人生,但,至少,她心中會有一點感恩。


    卻不料,自己在她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心中最後的那一絲牽掛和不舍在這一刻綁地一聲,斷裂。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家(撤消重命名長老)


    這條路就是這樣,道不同,以後所站的層麵就不一樣,或許,他們之間的師徒緣分真的隻能到這兒了。


    寒禾拿出三張傳音符,對子君說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好自為之吧。這三張傳音符,我教過你怎麽用的。”


    子君雖然心中怨恨他把自己帶入恐怖的生活,怨恨他把自己當作利用的工具……可是,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庇護。


    “師父,你走了,我要是再看到那些東西怎麽辦?”


    寒禾驀地轉過身,氣息壓低:“你真的就那麽不想看見嗎?”


    子君被師父的樣子嚇到了,淚痕還沒幹又委屈地哭了起來:“師父,你這是怎麽了?你以前從來不這樣對我的,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你就開始凶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寒禾朝她走近一步,眼睛逼視著她:“你是真的不想看見那些東西嗎?”


    “師父,你不要這樣子嘛,君君心裏好怕……”其實子君一方麵抵觸那些鬼物帶給自己惡心,另一方麵還是很享受異於常人的優越感。


    寒禾不容她的回避,再次追問:“隻要你再說一句你不想看見那些東西,我便成全你。”


    以前他都沒“重視”過她的感受,這次,便成全她的心願吧。


    “是,可是我……”可是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子君便感覺身體驀地向後飛出,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感覺一股清涼之氣傳入靈台中,然後整個人昏睡了過去,等醒來後,她發現自己的視界變得清澈而明亮。


    心中閃過一絲欣喜,可是當她下意識運用異能的時候,發現身體空空如也。


    她哇地一聲哭出來,不,不,這不是她想要的樣子,不是。


    寒禾,我恨你——


    ……


    這次清水山莊之行,素辛實力大漲,她需要一些時間來鞏固修為,積蓄能量以及練習對能量的掌控等等。


    還有從寒禾那裏獲得的信息,也需要時間去好好消化。


    石峰把二十萬的分成以及兩萬的獎金和活動金費交給她,想到反正上次那個單子已經推遲了幾天,不如再往後延延,於是給素辛放了一個星期的假。


    素辛休整了兩天,不管精神體力還是心態都完全恢複全盛狀態,於是收拾行裝,送父母回去。


    其實如果素辛這次不送他們,兩老無論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因為老家的堂叔打來電話,說大侄子好像情況更加嚴重,他們必須回去。


    辛爸辛媽還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素辛,主要是還不知道情況究竟怎樣,與其多一個人擔心,還不如先回去看看情況再說。


    素辛原本想打的回去,奈何太偏,沒有司機願意冒這個險。最後還是隻能坐長途大巴。


    不知道為什麽,素辛總會下意識的去注意車子眼色和車牌號,錯過幾趟才終於上車。


    辛爸辛媽見素辛這樣子,原本落下的心不由得又有些揪起。


    身體雖然好了,可是那次事件對她的影響太大,所以仍舊在心裏落下陰影了。


    他們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隻是素辛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已經在路上了,多耽擱一會就多等一會就是。


    等坐上車,辛媽才試探著對素辛道:“囡囡啊,那個……聽說城裏有很多的心理醫生,聽說隻要把心裏的事告訴他們,就就……”


    辛媽一開口,素辛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她也覺得自己現在對乘坐長途汽車有些陰影,不過還沒達到病態的程度。


    其實從內心來講,她的確有些在意,但是,在她心中一直有個結,就是那張幾次出現在噩夢中的紅色卡片。


    可是從那之後便再也沒見過,她曾經有意無意問起過父母有沒有看到自己身上有其他東西,甚至在她擁有了一定權限後還刻意查閱了當初拿起車禍的情況。


    隻要不是火災,就算是山體滑坡泥石流,可是車子裏麵的東西應該在的。


    可是她就是沒有看到那張卡片。以至於她現在坐車都會習慣性地看一下座位上有沒有啥東西之類的。


    車子再次行駛到當初事發的地方,已經重新修整過了。不僅擴寬了路麵,還把旁邊的山體加固。


    才剛剛入秋,從山穀中吹來的風就有了絲絲涼意。


    三人到了村鎮上,就看到大伯素大山等了好久,接他們。


    想來先前爸媽他們就和大伯通了電話。


    幾年不見,素辛見大伯比頭發白的厲害,身體幹瘦佝僂,像有七十歲的老人。


    想到自己父母因為自己的事情也是勞心勞力,一兩年就老了十來歲,心中就酸酸的。


    大伯看見素辛,眼中是滿滿的關切,上下打量一通,“小丫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一邊說著,一邊過來幫素辛拎包裹。


    到山裏的路還有些遠,而且上坡下坎坑窪不平,不管是三輪車還是自行車都不好通行,隻能靠兩條腿。


    素辛把裝著一些衣物的最輕的包遞給大伯。


    團聚的喜悅暫時掩去人們身心的疲憊和痛苦,一路各自聊著別後過往。


    素辛在旁邊靜靜聽著,知道老家這幾年也不怎麽太平。


    從他們聊天中隱約得到一個信息就是,好像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東海哥回來後開始的。


    在素辛的印象中,東海哥是一個很健朗的人,而且性格仗義豁達,還帶著一絲農村的憨厚淳樸。經過一場莫名的牢獄之災後,人就突然變得癡傻。


    對於大伯一家人來說這雖然是很大打擊,但是隻要他們還在,不管兒子變成什麽樣都能養著他。


    因為閔茹對東海癡心不悔,大伯無奈,隻能依著他們,準備給他們籌辦婚禮。


    雖然家裏條件很一般,但是也絕不能虧待了這麽有情有義的姑娘,所以這段時間幾乎是窮盡所有力量要給他們準備更好的婚禮。


    修新房,打製新家具,添置細軟,給閔茹買首飾之類。


    可是一個月前,一直都癡癡傻傻的東海突然間狂性大發,做出自殘的行動,甚至拿起菜刀見人就砍。


    隻有麵對閔茹的時候,他才會恢複一絲清醒,然後就拿刀砍自己,喝農藥,跳崖……


    現在他們隻能把他拴住,塞住嘴才能不讓他做出傻事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癡情絕對


    這種情況用老家的話來說就是“撞邪”。


    所以大伯他們也找了好多神婆道士到家裏去作法驅邪,可是每次驅邪之後,東海的情況就會加劇一層。


    他們是實在沒辦法才跟素辛父母打電話,想多個人多點主意。


    素辛從獲得的信息中基本可以斷定,東海哥應該是被其他的鬼魂侵占了身體。


    如果是自己沒有能見鬼的能力,或許她麵對這些也隻能在旁邊幹著急,像其他人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可是現在她擁有了這項異能,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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