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的流過,小牛娃張開雙眼,依然是漆黑一片,過了許久,依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難道這天地異象已經結束了?


    小牛娃輕輕拍了拍老牛,“老牛,你感覺到什麽了麽?我怎麽覺得大地在晃呢?”老牛此時也站了起來,瞪著碩大的牛眼看著洞口的方向,嘩啦……小牛娃被嚇了一跳,輕輕地向前摸索著,“老牛,沒事,是洞口的石塊滑了下來,別擔心。”


    說著就要拿起石頭準備放回原地,還沒走兩步,小牛娃就覺得整個大地劇烈的晃動起來,轟轟的聲音從外麵極遠的地方傳來。


    “地震了麽?”


    小牛娃站立不穩不得已把石頭扔在一邊,自己掙紮著往洞裏跑去,老牛,快跑啊,要不咱們都會被埋在這裏的。然而小牛娃的話還沒說完,地麵就停止了晃動。


    老牛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動靜,好像沒感覺到任何異樣,小牛娃叫了兩聲,也沒聽到回複,便爬了回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剛要跟老牛說說剛才自己的感覺,就覺得肩膀一沉,仿佛肩膀上挑了兩個掛上水桶的扁擔,頓時雙腿一曲,牛娃趕緊用力,又站了起來。


    “啊,看樣子,又來了。”小牛娃緊繃雙腿,無奈的自言自語道。肩膀上的重量越來越重了,小牛娃拚命地挺起胸膛,“不行,一定要堅持下去,天知道這要是趴下去會不會被壓成餡餅。”


    雙腿在顫抖,豆大的汗滴從額頭不斷滑落,雙臂更是沒有辦法抬起一絲一毫,仿若一個巨人不斷的用力,要把小牛娃壓倒在地。老牛此時是一副搖搖欲墜,隨時都能可能摔倒的樣子。


    小牛娃緊咬牙關,雙手成拳,緊繃起全身的肌肉抵抗者來自虛空的重壓。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來自虛空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小牛娃的全身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這是全身的關節到了某種極限,隨時都可能被壓垮的前兆。


    一縷鮮血從鼻子裏汩汩而下,嗓子眼也仿佛有一塊石頭卡在那裏,這是一個人先天而來的一口元氣,若在此時吐出來,小牛娃必死無疑。


    牛娃拚命咽下這口元氣,此時暗紅色的血從小牛娃的耳朵,眼睛流了出來,胸腹之間也仿佛憋了一口悶氣,不吐不快,就在小牛娃拚命壓住這口氣的時候,遠處又傳來一聲長嘯,氣機牽引之下,小牛娃突的仰天長嘯。


    “啊……”


    隨著這聲長嘯,小牛娃猛地身軀挺起,雙手上托,好像托起了一塊大石,頓時,全身的壓力頓減,而此時,不知離山洞多遠的距離傳來一聲轟哢的巨響,似乎是有什麽人砸碎了一塊巨石的聲音。


    緊接著小牛娃雙手一輕,原來壓在雙手上的壓力也瞬間消失於無形,小牛娃收力不及,向前噔噔噔走出好幾步,嘴裏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想來是內髒受了巨大的衝擊,有了傷患。


    “咳咳……”小牛娃躺在地上劇烈的咳起來,噴出了一口一口的血霧,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牛娃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覺得有人在耳邊說話,他努力的想張開眼睛看看是誰,卻發現眼皮如同粘在了一起,想要想要動動手臂,然而使不出半點力氣,隻能豎起耳朵,仔細的聆聽耳朵邊的細語呢喃。


    那聲音似遠似近,飄忽不定,好像在說天地至理,卻又像坊間瑣事,好像是個男人卻又仿佛一女子在輕聲低訴,似笑似悲,小牛娃用盡力氣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隻覺得心裏好像明白了什麽,卻又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樣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呢喃聲中傳來一聲清晰的歎息,仿若來自心底,卻又感覺遠在天邊,那話語就像一個人輕聲自問,又像拷問世間,“何為仙,何為仙……”


    不知為何,小牛娃心底竟生出一種酸楚欲哭,卻又哭而無淚的感覺,那種曆經世間甘苦卻得不到天地認同,努力證明自己,卻得不到天地回應的痛楚,心中不由生出不如就此沉淪的心緒。


    雖然小牛娃沒有睜開眼,卻感覺到此刻的半步山天上地下一片光明,山中一切都被這不知來自何方的明光淹沒,自己化身一條遊蕩在天地間的魚,時而駐足不前,時而遁形千裏,那耀眼的明光也如影隨行,籠罩在周圍。


    小牛娃漫無目的的遊蕩著,“我是誰,我在哪?”


    小牛娃渾然忘記了之前的一切隻是一個勁的往前遊,如同一隻洄遊的魚,隻知道往前再往前。


    森白的世界突然發現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人似乎盤坐在地,沒有一絲動靜,小牛娃全身一緊,好像一個被人操控的人偶一般,直直的向那個黑影遊去。


    不多時,小牛娃看清了那個黑影,分明是一個盤膝坐在地上的道人,一身灰色的道袍,銀白的頭上頂著一頂灰色的帽子,雙眼緊閉,眉頭皺起,口中念念有詞,艱澀的經文偈語從那道人口中緩緩而出,小牛娃隻覺得好像聽懂了一些,又像是什麽也沒聽懂,而他也渾然忘記自己的處境,呆呆著看著這一切。


    正在此時,那道人似乎注意到小牛娃的到來,神情微動,正要睜開雙眼,隻聽得虛空中傳來一道鍾聲,道人立刻緊閉雙眼,神情肅穆,似乎正在傾聽長者訓導,而小牛娃化身的那隻小魚也隨著這一聲鍾聲急速遠去,周圍明亮的光輝也隨之褪去,漆黑的天幕重新降臨大地。


    老牛焦躁的圍著牛娃轉來轉去,不時用牛頭頂一下牛娃的身子,卻得不到回應,一條牛尾在身後來回的甩著。


    就在老牛再次低下牛頭的時候,發現牛娃已經張開了雙眼,隻是,眼中毫無神采,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洞頂,老牛輕輕舔了一下牛娃的小手,扭身挨著牛娃臥下。


    此時的牛娃已經醒來,隻是還沒從剛才那奇異的經曆中緩過神,腦海中依然回蕩著那些弄不明白的聲音,待到那些聲音略作平息,小牛娃才回過神來,痛呼一聲。


    原來,暈倒之前所受的傷,隨著小牛娃的動作,又爆發出來,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滑落。小牛娃仔細感受了一下全身的狀況,發現自己好似被巨大的碾子碾過一般,全身肌肉撕裂般的劇痛,胸腹之間也似藏了一團鋼針一般,內髒不停地抽搐著,牛娃苦笑一聲,這次可是虧大了,想來一時半會是無法站起來了。小牛娃索性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身體自己修複。


    依偎在老牛腹下,牛娃感覺到陣陣疲倦,終於沉沉睡去。


    “牛娃子,快點起床,你爹在外邊等你了。”耳邊傳來母親熟悉聲音。小牛娃睜開雙眼,疑惑的盯著熟悉的屋頂。


    “我怎麽回到家了?不是在山洞麽?難道父母發現了自己把自己帶回來了?”


    正在迷糊的時候,隻聽門外傳來父親有力的喊聲,“牛娃子,今天怎麽回事,這麽久還沒起來,等著我揪你呢?”


    牛娃一個激靈,趕緊胡亂套上衣服,起身跑出房子。


    隻見父親一邊吆喝著,一邊把牛群趕出牛欄。“娃子,今天爹有點事情,你先自己帶著牛群去山上,我稍後就去,記得別離開老牛啊,有老牛在牛群就不會亂跑了。”


    “爹爹,那狼群被打跑了麽?”小牛娃問道。


    “什麽狼群?這半步山幾輩子也沒見過狼了,淨說胡話,趕緊跟上牛群。”說著轉身便向村裏走去。


    “可是爹前兩天山上不是來了一群……狼麽,爹走得真快,難道那是個夢麽?”小牛娃搖搖頭,“這是怎麽回事呢?”隱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卻又不知是哪裏不對。


    “但願那隻是個夢吧。”說罷轉身跳到牛背上,熟悉的呼喝起來,趕著牛群上山去了。上午的太陽漸漸炎熱起來,小牛娃懶懶的躺在老牛背上,回想著腦海裏的那段經曆。


    “狼群,山洞,奇怪的天氣,真的是在夢裏麽?”翻開衣服,看看記憶裏被狼抓傷的胸口位置,卻發現光滑細嫩,沒有一點痕跡,俯身摸了摸老牛脖子,牛娃記得那裏應該有一塊傷口,然而此時卻什麽也沒有留下。


    抬頭望著天,“也許真的是一場夢吧?”想到這裏,牛娃躺在老牛背上悠然的望向遠方,那裏綠草茵茵,時而有同村的牧牛人響亮的歌聲傳來。不多時便遠遠望見同村放牛的明叔趕著他家的牛群來到半山坡上,明叔也是姓朱,隻是已經算是旁支末流,靠著給主家放牛維持生計。


    小牛娃一見是明叔來了,站起身來,高聲喊道:“明叔,你今日怎麽也來這邊放牛了?”


    明叔遠遠看見是小牛娃,“啊,小牛娃子啊,原來那邊的草場快被啃光了,這不來這邊換換場,今兒你自己來放牛啊?”


    “我爹今天有事去了,讓我先帶著牛上山,一會他就來了。”


    “哦,這樣子啊,那你帶著牛先上去吧,我在這裏就好了。”


    “好的明叔,那我就先上去了,有空去家裏作客啊。”


    “好的,一定的。”


    說完,牛娃便趕著牛群往山上去了。待到晌午,牛娃來到山頂,吃了兩口幹糧,便躺在牛背上昏昏睡去。


    山風習習,小牛娃夢中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牛娃,牛娃子……”


    小牛娃翻身坐起定睛一看,是爹爹從山下急匆匆趕來。牛娃站起身來向山下揮手,“爹,我在這呢。”


    李鐵柱看見牛娃,長出一口氣,緊接著急切的喊道,“牛娃子快點趕著牛群跟我回家,這山上來了狼群,你明叔那群牛已經被狼群害了。”


    小牛娃頓時心裏一驚,慌忙吆喝起來,趕著牛群往山下走去。父子倆趕著牛群,行不多時,便看到朱家家主朱浩文帶著村裏的壯丁,手持叉子榔頭浩浩蕩蕩迎麵趕來,“鐵柱,你家牛群沒事吧。”


    “沒事,今日牛娃趕著牛走遠了些,倒是沒遇見狼。”


    “阿彌陀佛,祖先保佑,幸好沒事。”朱浩文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慶幸道。


    回到家裏,小牛娃吃過晚飯,躺在床上,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來回翻轉著,怎麽也睡不著,起身便離開房間,走到屋外,天空一片陰沉,似乎要下雨了,爹娘正忙碌的給牛添草料,看著爹娘的身影,小牛娃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夜幕下的草場,好像潛伏著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似乎隨時要來吞沒自己。


    小牛娃低聲對娘說“娘,我怕。”


    方怡回身抱起牛娃,輕聲安慰,“還在為白天狼群的事害怕呢?沒事了,狼群已經跑遠了,小牛娃不怕啊,小牛娃要像個男子漢一樣勇敢,你先回屋,娘和你爹料理好了牛群便回去哄你好麽?”


    說罷,便將小牛娃放在了地上,繼續忙碌去了。小牛娃回到屋裏,坐在床上,看著明滅不定的油燈,久久不語。


    屋外忽然傳來一聲慘呼,小牛娃從床上跳起,三步並作兩步衝出門口,隻見院子裏父親右手拿著一把叉子,左手把母親護在身後緊緊的盯著外麵,小牛娃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隻見門口躺著一頭狼,胸口汩汩的留著鮮血,外麵一雙雙碧綠的眼睛。


    小牛娃全身一驚,狼群!一隻隻凶狠的惡狼露著雪白的獠牙,發出低吼。


    此時,李鐵柱盯住狼群,對身後的方怡喊道,快,回屋,方怡囁喏的嘴想要說些什麽,一回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牛娃,略一猶豫,低聲向李鐵柱說了一句,“鐵柱,一定要回來啊。”說罷扭身向小牛娃跑去。


    正在此時,一頭狼從斜刺裏衝出,想要繞過李鐵柱,撲向方怡,鐵柱此時手持鋼叉慌忙一刺,正中惡狼胸口,門口的狼群也趁此機會衝了進來,頓時便將李鐵柱撲倒在地,小牛娃大喝一聲,“爹啊”便衝向狼群。


    方怡伸手去拉牛娃卻不想旁邊有頭惡狼早已伺機待發,趁此機會,一把撲到方怡身上,大口咬住脖子,頓時鮮血迸流,方怡發出一聲慘叫,便沒了聲息,牛娃回身一看,母親已然倒在血泊中,牛娃大喊一聲“娘……”回身奔向母親,揮起鐵拳,將惡狼砸到在地,撲到母親身上,大聲哭起來。


    狼群緊緊圍住小牛娃,躍躍欲試,小牛娃伏在母親屍體上,雙拳緊握,猛地撲向身邊的狼群,瘋了一般揮舞著雙拳,小牛娃雙拳生風,一時間竟打的狼群慘叫不已,不多時便已有數頭惡狼躺倒在地,小牛娃此時身上也已掛彩,鮮血直流。


    這樣衝殺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牛娃漸漸停了下來,氣喘籲籲站在原地。狼群漸漸圍攏上來,小牛娃看著狼群,望了望父母的屍身,不由得仰天長嘯,“爹,娘……”狼群一擁而上瞬間變淹沒了小牛娃。


    “啊,爹,娘……”牛娃突的坐起身來,隻見眼前一片漆黑,正在愣神間,隻覺得身邊有什麽東西湊了上來,小牛娃咕嚕一個滾身,便竄到了一旁,隻聽砰的一聲,小牛娃隻覺得金星亂轉,原來撞到了一塊大石上麵,牛娃扭過頭仔細觀看,端詳半許,才呼出一口長氣,“原來是老牛啊,看來剛才我是做噩夢了。”


    小牛娃起身輕輕撫摸老牛的雙角,默默的歎息一聲“哎,過了這麽久,也不知道爹娘怎樣了,找不到自己一定很著急吧,老牛,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什麽事啊?哎,也不知道這破天氣什麽時候能過去,老牛,我想回家,我想爹爹和娘親。”說著小牛娃自顧的哭了起來。


    老牛站了起來,用他碩大的牛頭輕輕地拱了拱小牛娃,然後像抱小孩一樣把他輕輕環在雙腿之間。小牛娃仿佛找到了依靠,抱著老牛哭得更凶了。


    許久,哭聲慢慢停了下來,小牛娃抱住老牛,小手在老牛身上來回摩挲。心中默默思索,這麽長時間也沒動靜,也不知外麵什麽樣了,那奇異的天象是否已經過去,還是出去看看吧。


    想到這裏,小牛娃起身來到洞口,將一塊塊石頭搬在一旁,鑽出草堆,小牛娃剛露出頭,便緊緊捂住雙眼,這外麵已是陽光普照,長期處在黑暗之中,乍一見到陽光雙眼竟被耀的短暫失明了。


    過了半晌,小牛娃緩緩睜開雙眼,隻見天空中湛藍如洗,烈陽高照,之前如墨的黑雲竟不知去了何處,牛娃坐在洞口,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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