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無聲,夜風激蕩,兩人無言對立,在淡淡的月色裏,身影拉的長長的。


    思緒飄遠,王平的心中砰砰狂跳,一雙眼牢牢觀察著李易的表情,生怕看漏半分。


    想起適才李易的提醒,心裏有些煩躁惘然,他是決計想不到,原來薑別離的失蹤,居然牽扯到這麽多緣由。


    心中陡然又是一沉,忖道:“糟糕!如果司南徒真的是這般謀劃,那自己豈不是很危險,按照李易的話,隻怕會有人拿我借機生事。”


    越想越是忐忑不安,悄悄的從眼角瞥了一眼默然無聲的李易。


    李易似有所感,臉上帶著奇怪的微笑,然後看著王平,不置不否道:“你還打算繼續下去?”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王平的問題,語氣也極為平靜,但打趣的表情,讓王平說不出來的古怪。


    “什麽?”王平不由心中一奇,他竟然沒有絲毫被揭破的尷尬。


    王平心中“咯噔”一跳!怔怔地又思考起來。


    突然之間,呼吸急促,心亂如麻!


    從一開始好像就錯了,薑別離消失,魔教先後派遣大量人馬進入蜀中,直到過了半年,素問真人見局麵快要控製不住,擔心魔教伺機發難,這才向萬古仙宗和朝陽穀求援。


    但司南徒若是一開始就打著劍閣的主意,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半年時間,讓正道做足了防備,這時候他再出手,那正道定然不會看著司南徒在眼皮子下討伐劍閣。


    畢竟劍閣也算正道門派,雖然外界並不承認,但白玉也曾親口宣布此事。


    月光雪亮的照在王平臉上,那雙眼睛忽明忽暗,高挺的鼻子,緊繃的額頭,冷汗微浸。


    冷風吹拂,他的心弦劇烈震顫著。


    這段時間,自朝陽穀出來後,他一直宛如在霧裏雲端,恍惚間隨波逐流,無意中也揭開了薑別離這件事最後的麵紗。


    此刻,他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恐慌與迷惘。


    連日來,雖然劍門城偶有摩擦,但劍閣和魔教井水不犯河水,默契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但兩方各藏心思,劍閣定然猜測到魔教的來由,而魔教也有自己的打算,可是終究紙保不住火,司南徒如果真的起了心思征伐劍閣,又豈會不露出蛛絲馬跡?


    如此看來,恐怕到現在為止,知道司南徒打算的人並不多,畢竟連那萬妙聖女徐清還多次替自己解圍,所做所為像是真的為了拜壽而來,行事隻為息事寧人。


    可是,李易說的必定不是空穴來風,但其中最大的破綻就是,魔教來的人雖多,但高手也隻有三五人,雖然正道沒來頂尖修士,但如果魔教發難,其餘人也不會袖手旁觀,那魔教的依仗又在何處?


    王平隱隱約約覺得風平浪靜之下,旋渦彌補,恍惚的想起:“那日我被刑鐮,吳印鋒陷害,雖然是紅瑤設計,但他們卻沒有第一時間深究,反而是想要立刻拿下我,虧得有徐清出言,給了自己時間想出應對之策。但要是徐清沉默,任由他們處理,那最後的結果...隻怕...隻怕是整個正道也會牽扯進來。”


    而李易坦言那時紅瑤並不知情,那吳印鋒和刑鐮的目的就不是正道,而是九仙。


    借機打壓九仙聲望?


    一念及此,王平心中劇顫,隱隱中竟是寒意涼盡全身。


    拿九仙教下代教主打壓聲望?即便是司南徒親自前來,也斷然不敢當著魔教諸派掌門人麵前做這種事情!那麽真實的意圖便是,他們想...拿自己吸引來九仙教高手。


    陸無欲之子,白雲仙高徒,九仙教下代教主,無論是哪一重身份,都能引來九仙教人,甚至是陸無欲都會親自前來!


    這樣的話...


    九仙教就不得不參加玉劍仙的壽辰。


    那麽屆時因為薑別離的事情,劍閣和魔教如果兵戎相見,九仙教的境地就進退兩難。


    九仙如果不願出手,那麽在魔教中的聲望將會跌落穀底,司南徒可是很樂意見到,而九仙出手的話,迎接他們的將是劍閣的雷霆反抗,那麽司南徒也能坐收漁翁之利,畢竟現在他的主力都在仙山和雲州附近待命。


    所以李易才會說有人拿他借機生事,這也是這幾日相安無事的原因。


    九仙教不來,七玄聖境絕不出手?


    想到這裏,王平對於那素未謀麵的七玄聖君,也是感到忌憚,這個人的城府之深、耐心之厚,令人發指。


    明拿叛徒,暗指劍閣。


    可是自己並不是九仙教人,王平暗覺可笑,司南徒策劃這麽多事情,隻怕是算計錯了人,等他知道真相使,會不會雙目大跌?


    王平換位思考下,司南徒可不會願意有正道中人插手。


    他又突然想到,素峨峰上那群人知道了多少,依他們的手段,想來也知玉劍仙的壽辰,魔教幾大派來賀壽也怕是知曉,畢竟還有個薛語真在這裏,恐怕也猜到了薑別離在劍閣,而現在仍舊作壁上觀,隻怕是還在防備著司南徒的主力。


    “他失算了!”王平的語氣極為冷靜,倒不如說是一種平淡,就連他臉上的笑容,也是帶著幾分玩味,“要是我明天穿著朝陽的服飾,以朝陽的名義賀壽,你說吳印鋒他們的表情是怎樣?”


    一瞬間,李易就知道了王平已經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緣由。


    王平,除了他是朝陽穀弟子的身份外,還有一重身份則是逆天劍王長生的唯一傳人,背後涉及到了朝陽、九仙、靈泉幾派,司南徒定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將正道再牽扯進來,聯想到這裏,李易不禁莞爾,要是王平真來這麽一出,玉劍仙的壽辰上,隻怕許多人就會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吧!


    李易緩緩道:“你這麽短時間就看了個通透,當真是了不起,司南徒花了這麽多心思,卻一直沒有想到最好的辦法,直到你出現,他才改變了原有的計劃,這樣不僅能夠拖住正道,也能消耗九仙教的實力,如果他真的得償所願,隻怕接下來整個九州四夷的局勢又將巨變,聯合起來的魔教,可不是正道能夠抵擋的!”


    他眼中閃過一道精芒:“原本,神門十三衛的死,才是第一次請君入甕,沒想到薑曉卻破壞了這個局,薑別離這兒子是真的夠聰明!可惜,憑借他的能力也不足以攪動風雨,那晚的宴會本是萬無一失之局,沒想到你再次讓我刮目相看,說實話,紅瑤已經想到了各種可能,但你臨危不亂,反而頃刻間反敗為勝,還將這髒水潑到了六合身上,然後淡然離去,這是誰也想不到的。”


    “那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王平皺眉。


    李易繞有深意看向王平:“我隻是奉命行事,你能破局那是你的本事。司南徒這個人原本看來,野心與實力並存,他覺得這事手到擒來,但他偏偏算漏了一點,算漏了你!”


    王平苦笑,揉了揉鼻尖。


    的確,司南徒的這個計劃簡直是滴水不漏,自己要真是陸雲霄,恐怕真會引來大量九仙高手,沒想到會遇到假的。


    還是個燙手山芋!


    細細想來,假如...假如撇開了自己的到來,假如並不涉及到九仙教這名頭,憑借司南徒的原本計劃,是如何來討伐劍閣?


    這份疑惑王平藏在心中,並沒有問出來,因為他知道李易並不會回答。


    王平笑了笑,“這事情,他怕是要失望了,事實上,這幾天我也很困惑,這劍門城未免也太風平浪靜了些,令人莫名其妙。整件事情,我都雲裏霧裏,我想了這麽久也沒想明白,隻是現在你告訴了我,我才發現...”


    他有些忍俊不禁。


    “簡直像一場鬧劇,就不知道明日他們要是知道,又當如何應對?”


    似乎想到了吳印鋒和刑鐮臉上的驚愕表情,他又是噗嗤一笑。


    聽到這裏,李易目光如炬,深深看了王平一眼,緩緩歎了口氣,臉色頗為複雜,低聲說了一句:“少了九仙,他們依舊會出手!”


    立時停住了後麵的話,李易又沉默了下來。


    王平愣了一下,不以為意。


    他臉上還是一直帶著笑意,道:“李易,你和司南徒是一路人,並不是一夥人!”


    說完,他揚了揚傘,繼續道:“還有紅瑤!”


    李易沒說什麽,轉而道:“明日的局麵,恐怕會遠超你的預料,你自己小心。”他的心中隱隱也有些警惕不安,事情已經超出把控。


    王平點點頭,將手中紅瑤遞了過去,盯著李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想當黃雀?”


    李易握著紅瑤的手緊了緊,苦笑了一下,仔細想了想,醞釀了許久,道:“事已至此,我再也插不上手,等會兒就帶紅瑤離開。”


    王平點點頭,不再多言。


    他沒有期待李易能講清楚司南徒的全部計劃,不過卻篤定李易這群人並不是真的想要幫助司南徒,從紅瑤打算奪舍自己,然後自曝身份來看,他們也有自己的目的,到時候的局麵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過至於明日,他卻還是打算去看看,仍舊以九仙教的身份。


    李易和紅瑤這群人的事情,隻能以後再查,何況現在的他根本留不住李易。


    ***


    目送李易離開後,王平如釋重負,聽來這麽多秘密,一時間心亂如麻,仿佛身處狂濤浪卷中的扁舟,驚惶沉浮,迷茫跌宕...


    驀地閉上眼睛甩了甩頭,索性不再多想,聽天由命。


    他想要通知王長生,但卻知道老混蛋的火爆脾氣,他要是來了隻會亂上加亂。


    小神仙倒沒有什麽心懷天下的憐憫,他隻是覺得,沒有正道摻和進來,這件事說不定還有解。


    畢竟玉劍仙也不是浪得虛名,就這些人根本無法撼動劍閣的根基,況且,劍閣如果咬死不承認薑別離在手中,那麽司南徒也隻能善罷甘休。


    不過真能如此輕鬆解決?


    王平不知道,誰也不知道,那位七玄的聖君,還藏了什麽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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