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著實沒想到這人會如此奇葩,篤定他不會傷害趙淺芸的性命,竟然不閃不避,迫使他不得不撤回法力。


    沒了那追魂奪魄的寒水劍鋒,趙淺芸心下大安,索性以傘代劍,與孔暮鬥了起來,她精擅劍道,每一擊不僅巧妙,同時攜帶著雷霆之威,縱然孔暮勇武,卻也哪裏能抵擋得住?


    不過片刻,孔暮已經處於被動防守。


    每次十九觸及紅傘之時,孔暮便使巧勁將劍鋒往上一停一靠,止住攻勢的同時,卻感到滾滾沸騰的反震之力湧來,十數招後,已經氣息混亂,心神疲憊,偏偏那趙淺芸不留半分空隙,捉迷藏似的團團轉轉,戲耍著幾近脫力的孔暮。


    王平依然躺在地麵,掙紮著想要拿起一旁的秋水,吐了一口汙血,仍是站不起來。他已經隱隱猜出奪舍之人的身份,所以此刻萬分焦急,隻是剛才強運蒼冥大法讓他現在有力也使不上。


    眼見孔暮處境越發危險,王平焦急喊道:“孔兄,再拖延片刻,我馬上就來。”也不再管場上形勢,盤膝打坐,定神調息起來。


    再說他也暫時管不上了!


    “轟隆隆!”紅傘上紫光洶湧噴發,竄起無數火苗,直貫雲霄。


    隻消遲上片刻,孔暮便要被卷入其中,他當機立斷,翻身後掠,法力如潮汐洶洶聚集,奮力將十九往上一提,陡然一道劍光逸散破空,如青蛇狂舞,直直點中了趙淺芸手中的紅傘,將她猛然震開。


    這時候孔暮借著反彈力道,退時腳步淩空猛踏,抽身脫離危局,落在地上,持劍戒備。


    手持十九的孔暮皺了皺眉,即便不是那人的對手,他卻沒想過要臨陣懦夫似的逃跑,仔細觀察著趙淺芸的一舉一動,打算找出破綻來。


    趙淺芸盯了孔暮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王平身上,歪著頭壞壞一笑,身形一轉,棄孔暮於不顧,驀地出現在另一處。


    那紅傘霎時一晃,一團火苗急速膨脹,噴薄而出。


    王平看到趙淺芸壞笑時暗呼不妙,不容多想,就見一條巨大火蛇張著血盆大口翻滾撲殺而來,刺眼跳躍。


    他劍眉倒豎,咬牙切齒,怔怔然感受著焚天炙地的熱力,卻也無計可施,移花接木一旦行功,隻能紋絲不動,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


    難道今日就要命喪於此?


    王平心底一沉,卻聽見孔暮大喝一聲,已經淩空一掠而來。


    一劍電舞,狂猛的碧光從右前方刺來,“砰!”火蛇當空爆開,巨大的氣浪翻飛四卷,火苗紛散如萬千朵鮮花齊齊怒放。


    王平悠悠吐出一口氣,命懸一線的感覺讓他精神疲倦,不知何時渾身已被冷汗浸濕,活過來的感覺委實妙不可言。


    孔暮確實扛下了這一記猛擊。


    威力驚人的猙獰火蛇在這名其貌不揚的劍閣弟子麵前砰然綻爆開來,不過他此刻握著十九的手臂已經無力的垂了下來,臉色更是慘失血色,甚至七竅滲出血絲也不自知。


    他還想要抬起劍,卻已經做不到,雙眼已經模糊,他隻是劍閣的一名小小弟子,具有執念的劍修。世人都言玉劍仙不如逆天劍,說白玉是九州四夷劍道第二高手,要知道天下第一是實名,這天下第二隻是抬舉,但白玉不在乎這些,劍閣弟子也不在乎這些,他們在乎的隻是修的劍是否有彼岸,那裏能否觸及,孔暮自幼聽說的就是玉劍仙的故事,也聽的是逆天劍的傳說,他記事以來,就有了練劍的目標,不是成為天下第一,也不是成為劍道第一,這些都沒關係,這個不善言辭的木訥男子,隻是想要證明劍閣的劍不輸給任何人。


    終於趕上了。


    逆天劍的傳人是自己救下的。


    孔暮頹然的笑了笑,劍閣弟子自當正麵迎敵,即便是死也不會猶豫,隻是再也練不完那套劍術了!


    趙淺芸又是一傘當空掃來。


    孔暮勉強保持著身形,卻已經不能動彈。


    他努力抬起頭,睜大著雙眼。


    那火浪如龍,迷離閃耀,微笑漸漸黯淡,劍閣的溫暖,師父的教誨...有如鏡像浮現腦海,心海浮沉,卻不後悔!


    當是時,熱浪鼓舞,宛如岩漿噴發,火龍散射的霓光急劇搖擺,孔暮緩緩閉上了眼睛。


    “孔兄,多謝了!”一道聲音傳來,孔暮張開雙眼,就看見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見王平衝天竄起,玄衣鼓舞,宛如仙人乘風而去。


    夜色迷離,一道淡淡的銀光有如星塵在王平周圍迤邐閃爍,他回手一轉,秋水劍光當空橫舞,那條火龍還未完全迸發,突然繽紛震碎。


    王平悶哼一聲,一隻衣袖撕裂飄落,一道血箭從肩頭激射而出,他默默調集著木屬靈氣封住傷勢,斜眼看了看趙淺芸,哂笑道:“你若想離去,我不會攔你,而且也不會給旁人講。”


    趙淺芸完全沒料到王平居然會如此說來,驀地愣了一下,然後噗嗤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很可笑?”王平古怪道,語氣打趣意味頗濃。


    就連孔暮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王平本事和自己差不多,為何如此裝腔作勢?難道這樣就能把這人嚇跑。


    不過,他此刻稍微鬆了口氣,頓時感覺骨骼宛如盡數被震散開來,眼冒金星,重重倒在地上,頭腦一陣恍惚。


    趙淺芸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微風拂麵,她伸出手指撫平了額頭紛飛亂揚的青絲,看了一眼衣衫襤褸卻又淡然持劍而立的王平。


    她笑了笑。


    “壞蛋,是不是裝腔作勢習慣了,以為我也好哄,他被你騙了,我可不會。”


    出乎意料的王平挽了個劍花,促狹道:“所以,是因為李易你才來找我,還是覬覦我這具英俊灑落的身子?想要明日再添一把火。”


    身負重傷的孔暮當然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滿頭霧水。


    被揭穿打算的趙淺芸聽到這句話,臉上訝異,然後瞬間板起了臉,凝重地看向王平,“怪不得他誇你聰明。”


    王平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卻不知是何人奪舍的臉龐,調笑道:“你不會是個男的吧!附在一個女子身上羞是不羞?”


    趙淺芸沒有接過話,轉而道:“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何不藏在心中,就不怕我即刻取你性命?”


    “怕,當然怕!我這個人最怕死。”王平看了看四周破爛的地麵,向前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努了努嘴,“你修為太高,怕是不比李易低,我可不是你的對手。”


    趙淺芸又笑了,“那你為何點破,老老實實裝傻不好?等我辦完事,說不定心情好,就會放過你。”


    “哦?真的嗎?”王平眼前一亮,立刻又有些猶豫,說道:“那也不行,你萬一拿我的身子做壞事,那可如何是好?而且就怕你來著就此不走,那不是占盡了我的便宜。”


    “那你要如何?”趙淺芸沒急著出手,反而認真的問起來,王平這個人勾起了她一肚子的好奇心思,李易行事嚴謹,隻按命令行事,偏偏這一次不照規矩來,不僅耽誤了任務,反而還護著此人。同時現在他分明身處劣勢還能如此淡然,又有何依仗。


    王平哈哈一笑,對趙淺芸擠了擠眼,說道:“我這人無利不起早,要麽你就給些法寶,要麽給些秘笈,我都不挑不撿!要不然我心不甘情不願,你若是強行施展元神術,少不得我心中煩躁,到時候定要奮起反抗,你也不想另生事端吧。”


    說到這裏,臉上那表情大有一副“你得到我的人,卻得不到我的心”的意思。


    趙淺芸立時哭笑不得,苦笑一聲,“你這人當真是無賴,就不怕我殺了你嗎?還真當自己是塊寶。”


    王平眉毛一揚,淡淡道:“據我猜測,你怕是早就藏身在劍門城中,好不容易找個機會擊傷了魔教人,這口鍋自然不能六合的人來背,所以你才匆匆忙忙找上了我,沒想到我還是王長生的弟子,這就更加妙不可言,不是嗎?”


    “哎。”趙淺芸輕歎了口氣,她聲音又輕又柔,這一聲歎息,直歎得人心中有些發軟,卻見她忽然笑了笑,眼中露出狡黠目光:“你這個人雖然不讓人討厭,卻太過聰明了,不過我行事是你能揣度的,大不了一掌打死你也就算了...至於你說的,或許是有幾分道理,哼!我偏偏要殺了你,大不了再去找個旁人即可。”


    “哦...真的?你卻是如此想的?”王平如小雞吃米一般連連點頭,然後笑道:“那你動手就好了,我也定要反抗,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膽子進山河苑去找仙山派那女人來頂缸...”


    趙淺芸麵沉如水,柳眉緊緊蹙在一起,王平這破罐子破摔的模樣,讓她有些投鼠忌器。


    為何他知道自己的打算?明明連李易也一知半解。


    王平臉上笑意如常,看著趙淺芸默然不語,他知道,又蒙對了!


    也不能叫蒙...事已至此,這潭渾水,他終於看清了幾分,如果幕後真是有那群人的影子,哪有這麽簡單?今日把自己誘來,定是因為自己這正道身份,目前整個劍門城也隻有李易他們三人知道,謝雲嵐是決計不可能的,薑曉也問題不大,隻有這李易才可能告訴了這人。


    不過他也沒說過自己師從王長生,甚至於朝陽穀都沒提過,李易能猜到的無非就是來自於正道,而且至少是名門。


    這人的目的也不難猜,在別院動手,然後想要奪取自己的肉身,無非就是想把此事栽贓在正道身上,而且她奪舍的是趙淺芸,還能夠讀取記憶,對於王平來自朝陽穀定然也是知曉了。


    到時候正道,魔教,劍閣,三方混戰,不就和這群人擾亂天下的作風很像?


    王平胸有成竹的微笑著,饒有趣味的打量起趙淺芸。


    趙淺芸不由回瞪了王平一眼,搖搖頭,毫不在乎:“哼!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皺皺眉。你的肉體我誌在必得,我現在也沒多少耐心和你慢慢磨,我問你,你是想死想活?”


    “原來真是圖我肉體?”王平眨了眨眼睛,打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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