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那日,安之易目送三人離開之後回到自己房間,挺直身板負手而立道:“文才尊師怎麽不隨你小徒弟一起走?”


    “哈哈哈哈,有人在暗中保護呢,我隨後才到,不過我挺喜歡你這兩位好兒子。”


    “不是我兒子,是我家人,誰家兒子有個年長他九歲十歲的爹?”


    “你家。”


    “.......”


    “我大老遠跑過來你就不給我倒點茶解解渴?”


    “你有手有腳就不勞煩我親自為你斟酒了。”


    “......切。”


    話落,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仙風道骨中年人落坐在木椅上,抬眼看向安之易:“你咋還是一副年輕人模樣?”


    安之易:“長得好。”


    文三叔:“......你說這話就不怕閃著腰?”


    安之易:“不怕,身體好。”


    “......”文才無語,“不跟你廢嘴皮子。”


    “因為你說不過我。”


    “要不是你比我小,我早就把你拍成一碎石了。”


    “咋們要正視現實,你是拍不碎才不拍。”


    “......”文三叔腦門青筋若隱若現,一肚子火氣,覺得自己有點不知好歹,大老遠過來找不快,“以後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係。”


    “怎麽沒關係,我要死不小心死了,拉也要拉你一起,黃泉路上作伴,豈不樂哉?”


    文三叔咬牙切齒道:“再見,不用送。”


    安之易:“我也沒想送。”


    文三叔氣呼呼地袖子出門,到了門口突然頓住,回頭笑的賤賤道:“你欺負我,我就欺負你兩個小朋友。”


    安之易:“我以後替他們加倍還回去。”


    文三叔意味不明道:“你最好記得這句話,不要食言。”


    丟下一句話的文三叔轉眼間不見了人影。


    許久,安之易拿出一枚紅色鈴鐺晃了晃,清脆鈴聲入耳,聽起來莫名孤寂......


    牧卿站在問雅山上,身著長望仙服,淡雅淺藍色,袖口有精致繡紋。


    身材修長形正,右手負背持劍指天,長劍與背呈水平線。左手食指中指並攏置於唇邊,闔眸靜靜感受身邊靈氣。


    微風環繞,尾端發帶飄揚。


    自安之易為他梳發之後便一直是同一種發型。


    問雅山與問情山遙遙對望,渾似一座山被人從中間砍成移開,一邊側麵刀削一樣陡峭寸草不生。


    頃刻間,他頭頂上方出現一個光環,光環擴大,周身道道劍影包圍他。


    緩慢開眼,目色幹淨澄澈。


    張開手掌豎立向前推,劍影紛紛調轉尖端指著對麵山崖,氣勢如虹飛出直擊山崖壁。


    轟然一聲,磅礴靈氣令山崖壁炸開花,煙塵四起,留下深深毀壞痕跡。


    背後傳來拍手聲。


    牧卿收回長劍回身,彎腰鞠躬作揖後道:“師父。”


    長望門人撫摸自己蒼白山羊胡子欣慰讚揚道:“你進展很快,都快趕上之易了。”


    牧卿:“師父過獎了,先生以前也在長望修習過?”


    長望門人:“沒,他師從我師兄,也是我師兄多年以來唯一一個收下的徒弟,乃百年不遇的天才,具有過目不忘之力,醫術造詣高超,遠超同齡人。有回師兄帶他來長望,他那時年少氣盛,一人單挑百人,居然還被他打贏了,落了個小變態名稱。”


    第一回從長望門人那聽到另一個安之易,一個意氣風發,佼佼不群,高高站在高台受人仰慕的得意少年。


    牧卿愣怔,不想先生以前是那樣耀眼人物,他記得他是在安之易二十歲時候遇到他,那時候的安之易已經變成溫文謙遜醫師,長望門人所言的安之易不過是十七八歲,短短兩年,如何叫一個人變化之大。


    產生一想法,時光流逝,回去看看張揚的安之易。


    牧卿:“先生在我們眼裏和師父形容的事另外一副樣子。”


    長望門人麵露哀色,歎息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師兄仙逝半年後安家,也就是之易家族一夜覆滅,我們收到消息趕過去時僅看見空蕩蕩的安家,所有人都消失了,我們也試圖找過線索,奈何一無所獲,後來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之易來信,他提到他收養了兩個孩子。”


    牧卿:“那兩個孩子就是我們。”


    長望門人:“嗯,我曾詢問他安家發生了什麽,他閉口不言或是搪塞過去,不過我知道,你們是他最重要的人。”


    牧卿:“師父,安家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長望門人:“我不知道是個什麽地方,能培養出之易的地方想必不會差到哪。”


    牧卿:“安家現在在何處?”


    長望門人:“東隅風廷,怎麽?你想去?”


    牧卿:“想。”


    長望門人:“你現在去也看不到什麽了,雜草生長,荒涼不堪,我去過幾回,早已物是人非,落寞荒地。”


    時間一晃而過,牧卿月禾在長望山上修習了三年。


    月禾提著一籃燒餅興高采烈一蹦一跳闖進來:“牧卿,牧卿,你餓了嗎?這裏有燒餅。”


    牧卿從簾子後出來,穿上最後一件紅色外衣:“還有別的嗎?除了燒餅。”


    月禾:“還有點心。”


    牧卿溫笑道:“你都吃不膩燒餅嗎?”


    月禾沒有一點客人模樣,拉開一張凳子坐下來,癱瘓無力一般靠著椅背,眯著月牙眼笑道:“不膩,我喜歡。”


    牧卿隨手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澪言手藝越來越好了。”


    月禾滿滿自豪道:“那是,我家澪言手藝能不好嗎?”


    牧卿笑了笑,坐在月禾旁邊的椅子上:“三年期滿,不知道先生怎麽樣了。”


    兩人坐姿一個挺腰如鬆,一個腰似爛泥,截然不同氣質。


    “放心,先生好著呢,我前些天給先生寫信呢。”月禾拉長桑音道:“好想快點見到先生啊~”


    牧卿側頭淺淺一笑:“我也想。”


    月禾翻身坐直,看見對方腰間的白色鈴鐺,道:“你喜歡紅色,我一開始還以為先生給你的鈴鐺是紅的,不想是白色。”


    牧卿:“很奇怪嗎?”


    月禾:“奇怪,我感覺你是紅色,先生是白色才比較合理。”


    牧卿:“我覺得現在最合適,話說你抄寫完你的經書沒有,還有閑空來我這扯皮。”


    月禾一股腦爬起來衝出門,急急燥燥道:“該死,差點忘了!”


    牧卿望著對方遠去身影含笑無奈搖搖頭,和以前一樣沒變化,咋呼咋呼又調皮,怕不是猴子轉世?


    緩緩合上眼,腦海浮現一抹熟悉身影,縱然時間流逝,他依舊容音清晰。


    就這樣吧。


    無聲無息,誰也不知。


    從千裏之地回來,昔日熟悉的小木屋靜悄的可怕,月禾等不及先衝一步,推開院子外門時一怔。


    牧卿從他身後出來也瞧見了院子荒蕪樣子,應該有好久都沒人打理了,心下一驚,趕緊往安之易房間跑。


    月禾隻感到一陣風掠過,牧卿已經來到裏麵。


    兩人把整個木屋翻了個遍都沒看到安之易,牧卿轉頭視線落在牆角的鬥笠上,鬥笠經過風吹雨打,已經磨損的不成樣,他沉色道:“那個鬥笠是我們離開那天我放在那的,一點位置都沒動。我們前腳剛走,先生後腳就離開。”


    恍惚想到什麽,牧卿轉眼就消失在月禾視線內。


    ???


    人呢?


    月禾趕到牧卿身邊,拍了拍他肩膀:“你來這幹什麽?”


    一抬眸也認出來了,這不是先生之前要說要和人成親的那戶人家嘛。


    月禾驚訝道:“先生不回小木屋是搬來這裏了?”


    牧卿沒有回話,拽緊袖子下拳頭,在極力隱忍什麽。


    最後兩人看到一位女子抱著個幾個月大小的孩子出來。


    月禾偏頭看了看牧卿側顏再看了看對麵婦人,自個琢磨一會兒,牧卿悲傷畫容,繃緊身子模樣怎麽像極了失戀怨侶。


    難道牧卿也對......


    不行,那可是先生夫人,有違倫理,大逆不道。


    後腳一個年輕男子出來,他小心翼翼扶著女子,後來直接抱走孩子。


    兩人有說有笑,儼然恩愛夫婦。


    牧卿痛色頃刻間消減,煙消雲散,不過依舊愁眉不展,緩緩回身離開此地。


    月禾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當時先生不許我們聲張,原來是想找個借口。”


    牧卿:“他不想我們擔心多疑才出此下策。”


    月禾:“先生無故消失,究竟會去哪?”


    牧卿:“我問問師父。”


    千裏傳音回去,那邊沉默了半天。


    安之易性子執拗,一旦確定下來不想讓人知道的事便會提前做好處理,銷毀痕跡。


    文才也說過,安之易做事果決,沒有回旋餘地,整個人跟頭驢一樣倔。


    安家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無人得知,隻知一夜之間全部人消失。


    僥幸存世的安之易又對此事閉口不言,留下一個神秘謎底。


    人海茫茫,根本不知道安之易去了哪,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長望那邊也幫忙尋人,尋來尋去尋個空。


    繞是文才也不免生氣吐槽安之易為專業失蹤戶。


    等了一個月後,牧卿留下一份書信不辭而別。


    月禾麵色青黑看完整封信,先生已經消失一個月,現在牧卿又留書出走,簡直頭疼。


    後麵偶爾聽聞,某個紅衣醫師俊美心善,行醫天下。


    兩年後,牧卿落座東隅風廷的一家茶館角落,舉起一白瓷茶杯湊近唇邊,出色容貌以及紅豔衣裳引來不少人注目,他自顧飲酒,對他人目光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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