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黃花岡七十二烈士殉難,轟轟烈烈之曆史,已震動全球。國內革命時勢,是愈演愈烈。而滿清一班親貴,尚困在鼓裏,漠不關心,最貪得無厭的是慶親王奕匡,這時尚貪得無厭。他見隆裕太後將捐官的收入,作了胭粉費。乘了這個機會,假名斂錢,名目越出越多。知道江蘇海關道是最肥美的缺,遂向該道,明索每年須貢銀十萬兩,疆吏如撫台,藩臬來到任前,先繳五萬,名曰衣料金,諸凡文武官員須得貢獻銀兩,數目的多寡,不論職級高下,隻講缺的肥瘦。這麽一來,官吏們在任的,惟計金錢的多寡,一若賣買交易,即苦了老百姓,多方受著盤剝,無不叫苦連天。到後來索性將官爵標賣起來了,知縣五千元,知府一萬元,官職一級一級加上去,錢也一萬一萬增加上去,所難辦的就是王位和王爵。漢人是不能買得到,此門一開,無論倡優隸卒,烏龜強盜,隻要有錢,就可立時升官,所以一般官熱的人都奔走那慶親王兩個貝子貝勒門下。竟有三四個人合夥共捐一官,一人上任就有許多跟著搜索的,得錢除捐官資本之外,遂大家明分,有分髒不勻的,雙方遂涉訟起來,鬧得不可開交。這樣的弊病,老百姓起初尚不知道,又一日因兩造爭訟,到了京師,審判官一問案索性牽連到兩個貝勒名下。這種事漸漸地傳到攝政王的耳朵裏,也知道,弄得不成樣子。鑒於汪兆銘謀詐到自己身上,大有戒心,非假名改革政治,實行內閣製不可,硬把一位曆任疆圻兼掌部務的徐世昌,為內閣總理副手,其餘如外務、民政、度支、學務、吏、陸軍、農工、郵傳、理藩各部統設大臣副大臣各一員。從前尚書侍郎的名目,悉行改革,凡舊有的內閣軍機處亦一律裁撤,又增海軍部,命貝勒載洵為大臣,並設軍諮府,命貝勒載濤為管理。載濤是攝政王胞弟,翩翩少年,豐姿俊美,可惜胸中並沒有軍事知識,隻仗著阿兄勢力,占居樞要。當時各省已設立諮議局,聯合會,上書略稱內部長應負責任,不宜任懿親為總理,請另簡大員,另行組織,摺上,留中不發,聯合會再上書續請,方接複旨。據言用人係君主大權,議員不得幹預。頓時全國大嘩,人聲鼎沸,鬧得不可開交。恰巧郵傳部大臣盛宣懷倡議將川粵鐵路收為國有,激起川人公憤,聚眾請願。這時川督趙爾豐本是著名屠戶,隻知刮民肥已,豈肯俯順民情,顧念公益呢。所以一味蠻幹,恃強橫行,草菅人命,暗無天日,說起來,清室之亡,實亡於川省爭路之風潮。我國鐵路,自造的僅三四條,其餘多係借外債建築,還有歸外人承辦的。在光緒末年,各省商民,知識漸開,明白借款修路,工程由外人監督,土地權將來是保不住的,大夥兒一商量,湊集款項,先把京漢(北京至漢口)粵漢(廣東至漢口)兩大幹路,贖回自辦。其後四川到漢口一段,則由川漢商民自行修築。這原是利國利民的正當辦法,不料偏偏出來一個甘於自私的盛宣懷,看出便宜來,硬要說“四川粵鐵路,專靠民辦,是不會成功的,不如收為國有,借債趕造,這路一成,除還外債,尚有富餘。”


    原來他的心目中,無非想借這個鐵路國有的名目,去借外債,便有九五回扣可飽他的私囊。因而遂極力慫恿攝政王與英美德法訂了借款辦粵漢川鐵路的字約,又想把從前商民所墊路本,統按七折八扣計算,以便從中取巧。且隻用鈔票搪塞,並不償還現金。這麽一辦,所有商民路本,均可取作國用,借公濟私,可稱摟刮的老手。攝政王更事未久,不甚曉得暗中弊端,慶親王奕匡,是貪得無厭的老手,有點分潤,自然與盛宣懷通同一氣,此唱彼和,居然把盛宣懷原奏,批準下來,盛宣懷遂與英、美、法德四國訂定借款條約,辦粵漢川鐵路。外人正想做些投資事業,一經盛大臣與他商議,把路作押,自然謹遵台命。誰知百姓不肯忍受,資政院也奏請開臨時會,參議四國借款,各省諮議局,直接申請政府收回鐵路國有成命,一麵召開保路大會,同時川人頭頂光緒牌位群赴總督衙門,黑壓壓地環跪哀求。趙爾豐見此情形,也動了惻隱之心,概允據情代奏。大眾感謝而散。豈知川督入奏,到了政府,而內閣奉了上諭,說什麽不準,故違定製,如再侵犯,格殺勿論。國民見此話頭,越加激昂,盛宣懷因回扣入腰,那肯罷休。攝政王因川小遼遠,恐漢大臣有意鼓動,思欲更換滿員。便把已革直隸總督端方起複。那端方是做過一任兩江總督的,久知盛宣懷是江蘇富紳,這次又得了二三萬回扣。便與盛宣懷商量借貸,運動起複盛宣懷正愁無人幫助,便一口應允。端方在慶親王前花去五六萬銀子,才得著鐵路總辦的缺分。盛宣懷便囑咐他道:“如能用壓製手段,把這次風潮壓製下去,就可升任川督。”


    端方行抵武昌,聞四川商人罷市,學堂罷課。不覺暗念道:趙爾豐如此無能,一任民人要挾如何能做總督。遂夜擬摺奏趙督庸懦,須另派幹員,大有舍我其誰的意思,嗣得政府複電,令他入川查辦。端方遂向鄂督瑞徵借兵兩隊,指日入川,川督趙爾豐聞端方帶兵入川料是來奪自己飯碗的,不覺焦急起來,自忖道:欲利已難利人,兩利相權,總是利已要緊忽外麵傳進了一紙自保商權書,列名共有十九人。他正想把十九人傳訊,那十人中竟有五人先來相見,趙爾豐見五人名片,是諮議局議長蒲殿俊,副議長羅倫,川路公司股東會長顏楷,張瀾,保路會員鄧孝可,不由地憤憤道:“都是這幾人作祟,累及老夫,非將他們嚴辦不可。”


    遂傳令坐堂,巡捕等毫無頭緒,隻因悉命難達,不得不傳齊衛隊。立刻排班趙爾豐徐徐踱出大堂坐下,始喚五人進見。代表來到堂上,瞧此情形,大為驚異,便見趙爾豐大聲道““你們五人來此何為?”


    鄧孝可先發言道:“為著路事,特來請製軍保全。”


    現聞端督辦帶兵入川,川民惶懼的了不得,隻來請製軍奏阻。”


    趙爾豐道:“你等敢逆旨麽本部堂隻知遵旨。”


    這句話惱動了蒲殿俊,便道:“庶政公諸車諭,這明明是朝廷立憲的諭旨,製軍為何不遵呢?況四川鐵路,是先皇帝準歸商辦,就是當今皇上,亦必繼顧先誌,豈容那賣國賣路的臣子,非法妄為嗎?”


    說得趙爾豐啞口無言,老羞成怒,強詞奪理道:“你等欲保全路事,亦須商量,為什麽叫商人罷市,學堂罷課,你等心猶不足,且要抗糧免捐這非謀逆而何?”


    蒲殿俊道:“這是川民意見,並非蒲殿俊主張。”


    趙爾豐取出自保商權書擲示五人道:“你們自去看來,這書上明明隻寫十九人,你們五人名又首列,哼!哼!名為紳士,膽敢劫眾謀逆,難道朝廷立憲,就可以任你等謀叛麽?”


    五人一瞧,尚思抗辦,趙爾豐竟喝令衛兵將五個拿下。衛兵奉令正要動手來縛五人,勿聽得大門外一片嘩聲,震動天地的喧嚷起來。正是:乍展鐵路歸國有又聞諜報動民兵欲知一片嘩聲是何緣故,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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