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處,坐落著十幾戶人家,在村子前方,有一條蜿蜒延綿的小河,岸邊有柳樹,因為已是秋末,所以柳樹上的葉子早已落光,跟某個人的情況有些相似。


    在村子西邊的一塊平地上,坐落著一個小院,兩間屋子。


    此刻一個少女正端了一盆水走出,倒入灶台上的鍋裏,然後彎腰去添柴,突然麵色一變,大喊道:“爹,你快來。”


    一個漢子走出屋子,皺眉道:“怎麽了?”


    少女指著灶台之中,吞了一口唾沫,開口道:“您撿回來那把木劍,這都燒了兩天了,怎麽還沒燒掉?”


    這話剛好被躲在院子後麵一絲不掛的安寧聽到,眼皮不停顫抖,要不是身上沒穿衣服,要不是有那個少女在,安寧怕是要跳出去打人了。


    他娘的,那可是桃源山的桃木劍啊,是斬妖除魔的利器,是整個天元界所有修士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你們竟然當成柴禾燒?這要給那些仙門大佬知道,別說小小灶台,怕是整個村子都得被掀個底朝天。


    漢子皺著眉頭,嘀咕道:“怎麽可能……”


    說著走到少女身邊,當他看到灶台中大火燃燒,但那柄桃木劍卻不沾染任何火焰之後,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急忙道:“快拿出來!”


    少女一愣,拿起一把大大的火鉗,將桃木劍夾了出來,扔在灶台前的石板上,竟是完好無損,甚至比之前還要富有光澤。


    漢子心中七上八下,妖魔鬼怪的說法聽多了,此刻隻懷疑那家夥死了之後,肯定陰魂不散,藏在這桃木劍之上,否則天底下哪有燒不毀的木材,不由得急忙跪了下去,不停磕頭,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念的什麽。


    然後漢子起身道:“再燒。”


    院子後麵的安寧是真站不住了,一下就直接跳了出來,破口大罵:“你大爺的王八蛋,把老子的劍放下!”


    剛剛夾起桃木劍的少女一愣,回頭一看,就看到了一絲不掛的安寧,頓時發出一聲慘呼。


    那漢子原本就心懷鬼胎,此刻突然出現這麽一個人,說了這麽一句話,頓時嚇得神魂出竅,哪還會顧得上安寧有沒有穿衣服。


    安寧徑直向著少女走去,一把將桃木劍拿了過來,卻發現那少女正盯著自己看,冷聲道:“看什麽看。”


    少女急忙低下頭去,臉色緋紅。


    安寧看了地上的漢子一眼,一抬手,屋子中便飛出了兩件東西,正是安寧的玉牌和腰帶,安寧心念一動,身上便憑空出現了一件長袍,然後將腰帶束在腰上,又將玉牌掛在腰帶之上,做好這一切之後,安寧才取出一條褲子穿上。


    安寧看著已經漸漸回過神來的漢子,沉聲道:“是你把我埋起來的?”


    漢子一愣,然後吃驚道:“你是那個死人?”


    安寧直接罵道:“你他娘才是死人,老子活得好好的,就被你個王八蛋活埋了。”


    漢子一臉愕然,腦海中則是一片空白。


    安寧看了這對父女一眼,沉聲問道:“有沒有吃的?”


    漢子沒有回答,少女則是點頭道:“有的。”


    這少女倒是個心大的主,盯著安寧看了半天,開口問道:“你就是我爹說的那個死了的神仙?”


    安寧瞪眼道:“再說一遍,老子沒死。趕緊把吃的拿來。”


    少女“哦”了一聲,走進屋子。


    安寧走向木梯,一屁股坐下,罵罵咧咧,“他娘的,從來都隻有老子打劫別人,沒想到被人打劫一次連衣服都沒得穿,還他娘的給人埋了……”


    他看著正準備爬起來的漢子,冷聲道:“你膽子很大啊。”


    漢子嚇得又重新一屁股坐回地麵。


    這時候少女拿著一些炊餅走了出來,遞給安寧道:“隻有這些了。”


    安寧接過,看著已經冰涼的炊餅,不由得一愣。


    差不多的地方,差不多的人,差不多的炊餅。


    安寧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這少女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苦澀道:“怎麽看誰都像你呢?”


    看來有些喜歡,不是不喜歡,隻是不知道喜歡。


    安寧拿起炊餅,狼吞虎咽,然後手一抹,手中便出現了一個酒壇,泥封自行破開,安寧直接抓起酒壇的壇口,仰頭猛灌,放下酒壇後感慨道:“活著真好!”


    說完將酒壇收回空間物中,起身拍了拍手,開口道:“你拿了我的東西,好在都沒損壞,你把我埋了,我吃你五個炊餅,算是扯平了。”


    說完直接向著院子外走去。


    少女突然道:“你要走?”


    安寧停下腳步,轉身瞪著少女,沉聲道:“怎麽,還要給錢啊?老子沒錢。”


    少女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是,天快黑了,夜裏山路不好走。”


    安寧一愣。


    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怕,就怕這種不經意間的善意。


    安寧語氣柔和了一些,問道:“你們能讓我留下?”


    少女看向自家父親。


    漢子一臉為難,然後點頭道:“隻要神仙大人不嫌棄,當然是可以的。”


    安寧點頭道:“行吧,也不白吃你們的,我身上雖然沒錢,但今晚給你們做一道神仙都吃不到的好東西。”


    漢子哪敢當真,隻要這位不知是人還是鬼或者是神仙的家夥不找自己算賬,就萬事大吉了,其他的可不敢想。


    少女卻是好奇道:“神仙都吃不到的東西,是什麽呀?”


    安寧隨口道:“大黃魚湯。”


    少女撇嘴道:“我都會做。”


    安寧一愣,開口道:“那你做。”


    少女為難道:“大黃魚那麽貴,咱們可吃不起,而且這時節哪有竹筍?”


    安寧直接取出兩根竹筍,一條金龍魚。


    少女瞪大眼睛,滿是難以置信,問道:“你怎麽變出來的?”


    安寧笑著道:“我可是神仙。”


    少女一雙眸子滿是驚奇,“真的假的?”


    剛好這時候一個少年跑了過來,手中提著一尾鯉魚,滿臉笑容,一邊喊道:“鈴鐺,你看我抓了一條大鯉魚,今天總該讓我在你家吃飯了吧?”


    少女一把將安寧手中的金龍魚抱在懷中,開口道:“我有大黃魚,誰還要你的臭鯉魚?”


    她抱著金龍魚走進屋子中,然後又跑了出來,從安寧手中拿過兩個竹筍,盯著那少年道:“你怎麽還不走?”


    少年一臉尷尬,雙眼盯著安寧,明顯有了敵意。


    少女懶得理他,自己走回屋子,準備做她的大黃魚湯去了,雖然學會了大黃魚湯,可那是娘親在世的時候教的,大黃魚太貴,一年也就隻能做那麽一兩次,怕是都生疏了。


    少年依舊站在院子中,提著那條鯉魚,看著安寧道:“你誰呀?”


    安寧反問道:“你又是誰呀?”


    少年一愣,傲然道:“我叫楊大寶,我爹是村長。”


    安寧佩服道:“那你就是未來的村長咯。”


    少年點頭道:“知道就好,以後整個村子可都歸我管,也包括你。對了,你還沒說你是誰呢,我以前也沒見過你呀。”


    安寧道:“我是天上下來的神仙,你信不信。”


    少年撇了撇嘴,一臉不屑道:“就你這樣的還神仙,你要是神仙,我就是玉皇大帝,你不一樣還歸我管。”


    安寧笑著道:“有道理。你要再不走,王母娘娘就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少女提著一把菜刀走了出來,少年麵色大變,急忙掉頭就跑,一邊大聲喊道:“等你吃完了大黃魚,我再把鯉魚送過來。”


    安寧微微一笑,覺得挺有意思。


    夜幕很快降臨,大黃魚湯很快上桌,滿滿一大鍋。


    興許是小丫頭覺得大黃魚太珍貴,所以多加了些水,一頓吃不完,多吃幾頓嘛。


    安寧看著,卻是皺了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麽。


    按照程小萱的說法,大黃魚湯是水越少越好的,那種濃稠的口感加上竹筍的清香和大黃魚獨有的肉香,才是真正的美味,可眼前這鍋,明顯有些清淡了。


    三人坐下,少女毫不客氣,直接就給安寧盛了一碗,然後又給自家父親盛了一碗,漢子看了安寧一眼之後,才戰戰兢兢的接下,少女最後給自己盛了一碗,然後迫不及待的低頭喝了一口,突然瞪大雙眼,盯著安寧道:“你這魚……”


    安寧笑著道:“怎麽樣,我就說是神仙都吃不到的美味吧?”


    少女急忙點頭,然後雙手將碗捧起,也不管是否會燙傷自己,仰頭咕嚕咕嚕的直接將一碗湯喝完,然後看著自家父親道:“爹爹,你快嚐嚐,真的可香了,比你以前吃過的都香十倍,不!一百倍!”


    漢子微微皺眉,又將目光看向安寧。


    安寧卻沒有喝,而是同樣看著漢子,帶著笑容,示意漢子隻管喝,自己不在乎。


    雖說少女加了很多湯,但滿滿一大鍋,除了安寧喝了一碗,幾乎被兩人消滅得幹幹淨淨,連那頭魚和竹筍都沒逃過。


    且不說味道如何,這一頓下來,這父女兩人這一生,必然是無病無災了。


    吃飽喝足,安寧便獨自走到院子中,坐在木梯上,仰頭看著天際,繁星點點,狗吠聲聲,這樣的日子,竟是讓人如此懷念。


    或許,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一個漂泊在外的人,又哪裏有家?


    安寧苦澀一笑,原來,自己竟是孤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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