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已經決定,先穿過北榮去南邊,祭拜過紅雪綠冰之後再去桃源山,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打聽一下桃源山所在。


    雖然不能禦劍,但有小白在,再花錢找一些淩雲飛渡,趕路應該不是問題,加上小白的幻化之術,隻要小心一些,山上強者不好說,但要避開北榮王庭應該不成問題。


    在雪原中走了這麽久,很多事情也看淡了,一些不該有的奢望也沒了,安寧隻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


    隨著不斷南下,人煙漸漸增加,時隔半年之久,安寧終於又回到了人類世界。有販夫走卒,有巍巍老人,有牙牙稚子,有成熟美婦,青春少女,還有莘莘學子,朗朗書聲……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欺淩,就有不公,自然也就有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英雄,此刻安寧就遇上了一個。


    一家安寧沒怎麽看招牌的酒樓中,一個老人手拿兩塊竹板,講述著山上山下傳奇人物的傳奇事跡,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撫琴和音,增加氣氛。


    酒樓裏的人聽著聽著,便沒了興趣,都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早就聽膩歪了,隻見一個華服少年起身,開口道:“說書的,能給我們說說一些新奇的故事?”


    老人被打斷,有些尷尬,笑著問道:“不知公子想聽什麽樣的新奇故事?隻要是發生在北榮的大小事情,就沒有老朽不知道的。”


    少年想了想,開口道:“說說去年發生的那件大事唄,那個南陽劍修。”


    老人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為難。


    那少年直接掏出一錠白銀,放在桌上,開口道:“說得好了,這銀子就是你的。”


    老人盯著銀子,兩眼放光,好家夥,起碼足足十兩!這馬上就要過冬了,正愁怎麽給自家孫女置辦過冬衣物,若有了這些銀子,這個冬季就算是不愁了。


    打定主意,老人笑著道:“好,那老朽就給公子說一個。”


    說完,竹板啪的一聲,酒樓中頓時一片寂靜。老人開始緩緩道來,將那位南陽劍修進入北榮之後的事跡一一講述。


    不得不說,老人的技巧很高,特別是對一些氣氛的渲染簡直無可挑剔,再加上小丫頭完美的配合,瞬間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就算安寧這個當事人也在心中暗暗讚歎。


    酒樓中人們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就有人領著一隊人馬闖了進來,大手一揮,冷聲道:“在場之人全都抓起來。”


    整個酒樓中頓時亂作一團,逃的逃,跑的跑,隻有那對說書的爺孫忙著收拾東西,沒能跑掉。而且這群士兵明顯就是衝著這對爺孫來的,瞬間就被抓了起來。


    領頭之人冷聲道:“受北樞密院令,無事造謠者,斬!”


    說完,爺孫兩就被架了出去。


    頓時有一個瘦小男人走了上來,嘿嘿笑道:“軍爺……”


    領頭之人掏出一錠銀子,直接扔對方,朗聲道:“舉報揭發者,賞!”


    先前拿出銀子讓爺孫說書的少年原本已經跑出了酒樓,此刻突然折返回來,剛好擋在酒樓的門前,冷聲道:“你們憑什麽殺人?”


    瘦小漢子一看到這少年,急忙道:“軍爺,就是他。”


    領頭的將領皺眉道:“小子,挺有膽啊,既然都跑了,幹嘛還要回來受死?”


    這少年開口道:“我輩讀書人,既然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你們這些當兵吃糧的,不好好保護百姓也就算了,還要當街殺人,天底下就沒這樣的道理。再說了,那件事如今整個北榮誰不知道,北樞密院這一年都殺了多少人了?還不一樣沒能封住悠悠眾口。”


    將領抱拳道:“怎麽做,是上麵的意思,我等隻是聽命行事。既然禁令一日沒有解除,膽敢妄言者,當斬不饒。既然是你挑的頭,那便一並斬了。”


    少年急忙道:“我可是上清學宮的學子。”


    將領一愣,隨即開口道:“知法犯法,更加無可饒恕,就算上清學宮的先生在這裏,也保不了你。”


    說話間,兩名士兵已經衝了上去,誰知這少年竟然有些身手,愣是讓他踹倒一個,躲開一個,然後一下滑到了外麵的街上。


    隻是很快就被剩下的士兵圍了起來。


    那位將領走到酒樓門前,看著被圍在中間的少年,笑著問道:“你不是要拔刀相助嗎,你的刀呢?”


    少年低頭看了一眼,哪有什麽刀。


    他握著拳頭,冷哼道:“心中有正義,手中何必要有刀?”


    將領點了點頭,開口道:“正不正義不知道,膽子倒是真不小。”


    說完一揮手,這家夥很快就被人揍趴下了。隻是畢竟是學宮學子,沒真鬧出人命,可那對爺孫就沒那麽幸運了,被強行拽到街上,眼看著就要手起刀落。


    酒樓中的安寧歎息一聲,開口道:“能不能就算了?”


    眾人一愣,全都看向說話之人,隻見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穿一身灰色長袍,卻長著一頭跟他年紀完全不符的白發。


    那名將領心思急轉,皺眉道:“閣下是?”


    安寧走出酒樓,指了指那對爺孫,回道:“安寧,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安寧。”


    短暫的沉寂,然後整條街一片嘩然,那些個士兵全都拔出腰間的長刀,如臨大敵。


    “安寧?他就是那個南陽劍修?”


    “不是說已經被碎星樓的那些神仙殺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安寧又回來了?”


    “那個南陽劍修還沒死?”


    一個個聲音此起彼伏,“安寧回來了”五個字頓時如潮水般蔓延出去,一瞬間整個城中雞飛狗跳,一些在城裏逗留的修士頓時逃之夭夭,能有多快跑有多快,家家戶戶開始關門閉戶……


    那名將領眼皮劇烈顫抖,顫聲問道:“你沒死!?”


    安寧皺眉道:“死人應該不會說話,我既然還能跟你說話,想來應該還活著。”


    那名將領皺眉道:“你想怎麽樣?”


    安寧一愣,看了看那對爺孫,又看了看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華服少年,開口道:“他們既然是在講述我的事跡,我當然不能不管,所以請軍爺給個麵子,將他們放了?”


    給個麵子?將人放了?


    就這麽簡單?


    這名將領明顯有些不信,傳聞中的那個安寧,可沒這麽好說話。


    安寧繼續道:“當然,軍爺要想先打一架也是可以的。”


    說完,頓時有無數金羽浮現。


    那位將領咽了一口唾沫,帶著手下那些士兵,落荒而逃。


    什麽都可能是假的,這些金羽可是有著記錄的,連形狀都畫得清清楚楚,聽說北樞密院還有著原物。再說了,雖然已經過去一年,但北榮王庭和各大山上宗門的仇恨可還沒消,在北榮境內,冒充誰都可以,誰敢冒充那個叫安寧的南陽劍修?


    既然沒人敢冒充,那麽這家夥就真可能是如假包換的安寧了。


    遇到了安寧還不跑,等死?


    別說自己就一個小小的歩軍指揮使,手底下就這麽點少得可憐的兵馬,就算是掌控著這座城池所有兵馬的節度使大人,遇到了這家夥,怕是都要逃命。


    那可是一人斬首一萬六的狠人啊,當初跟南樞密院那一戰,在兵部可是有著存檔記錄的。


    安寧看著那對爺孫,開口道:“早點離開吧,以後就別再講這些了。”


    說完看了鼻青臉腫的少年一眼,就此轉身離去。


    這一下,自己就算想躲,怕是也躲不掉了,用不了多久,那些山上大佬必然就會追來。


    他之所以出麵,是因為那華服少年讓安寧想起了李小白,那個成天嘴上掛著自家先生,說什麽“仗劍行千裏,微軀敢一言”的讀書人。


    反正自己也要死了,倒不妨也學學李小白,仗劍行千裏,微軀敢一言?就權當是替青陽宗那位三長老再走一走這個江湖唄。


    至於那些宗門大佬,先找到自己再說。


    被士兵揍得鼻青臉腫的少年從地上爬起來,直到此刻都沒有回神,猶豫了一下,竟是追了上去,開口問道:“你真是安寧?”


    安寧繼續前行,隨口道:“想必如今在你們北榮,沒人敢用這個名字。”


    華服少年深以為然:“那可不,除非嫌命長。”


    安寧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呢,不怕?”


    這少年嘿嘿一笑,“我是學宮弟子,他們不敢真殺了我。”


    安寧點了點頭,悠然道:“可那對爺孫,就沒你這樣的保命符。”


    華服少年一愣,有些尷尬道:“我也沒想到會有人告密,其實現在已經沒那麽嚴了,沒有人告密的話,那些當兵的也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安寧歎息一聲,“看來你們讀書人都一樣,都不知道什麽叫‘財帛動人心’。”


    華服少年愕然,半晌後問道:“你還認識其他讀書人?”


    安寧點頭道:“有個叫李小白的家夥,跟你很像?”


    華服少年嘿嘿一笑,“我就說嘛,我們這樣的讀書人,跟公子你這樣的修仙之人,還是能成為朋友的。”


    安寧道:“跟我做朋友,可沒什麽好處。”


    華服少年一愣,隨既了然。


    安寧停下腳步,問道:“還不走?再有一會,那些山上宗門的強者可就要來了,他們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學宮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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