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安寧給安靜講了許多他的經曆,安靜聽得心馳神往,情緒也會跟著安寧的講述而變化,時而歡呼雀躍,時而凝重擔憂……


    她真的就像一個孩子,幹淨,單純,不知人心險惡,不解前路艱險。


    安寧看著,越是覺得心疼。


    安寧覺得安靜所過的這些年,就跟那些被圈養的蛇女沒什麽區別,一樣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長大後,那些蛇女起碼還能苟活,而等待安靜的,卻隻有死亡!


    他要找到那位翼國的老國師,感謝他這些年對安靜的照顧,讓安靜能夠活到今天。當然有些賬,也要清算!


    翼國國土雖然很小,也就相當於兩個南州那麽大,但卻極其富饒。因為有著楚江姥山之天險,易守難攻,百姓安居樂業,少有天災之禍,更無戰亂之苦。


    原本翼國一直是一個不喜征伐的種族,十年前卻突然發動了翼國史上第一次侵略戰爭,一口氣將整個西南州吞並!三年前更是與妖族勾結,連同妖族四十萬妖兵攻入南州,最後雖以失敗而告終,但其實損失並不大。


    那位康平王原本可以一口氣直接攻入翼國都城,將整個翼國的土地變成南陽的領土,將翼國百姓變為齊家臣民,但鎬京那邊一道聖旨,直接讓勢如破竹的大軍班師回朝。這其中有著什麽權謀勾結,一般人自是不得而知,安寧更沒那個去探究的心思。


    進入翼國之後,安寧發現這邊幾乎沒有什麽村莊小鎮,大多都是城城相連,以馳道貫穿鏈接。


    雖然翼國所用言語跟西南州差不多,但還是會有些許障礙。原本安寧還擔心會因此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卻忘了安靜自小便在翼國都城長大,雖然極少出門,但交流上並無問題。


    要南下進入翼國都城,就必須要度過楚江。楚江上除了民用漁船,也會有許多幫助商旅們過江的渡船,會根據客人的需求進行擺渡,費用也根據路程和危險程度而定。


    在楚江上,人們將這類人稱之為“擺渡人”,當然也可以直接稱呼“船夫”或“船家”,是一種江河邊上極其常見的職業。


    幫助安寧兄妹渡江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須發花白,身形消瘦,看起來和和氣氣額。他一眼就看出了安寧二人是兄妹。還說安寧不像一般人,不是那山上修仙的修士便是那江湖的武人,顯然是一位見多識廣的人物。


    而且在跟安寧兄妹交談的時候,很是懂得把握尺度,既不問得太深,也不會讓氣氛變得沉默,顯然是經年累月鍛煉出來的功夫。


    安寧也就隨口打聽了一些關於那座都城的事情,還有意無意的提到那位老國師。老人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邊撐著小舟前行,一邊侃侃而談,隻是都是些沒什麽用的消息。


    下船分別的時候,老人還不忘提醒兄妹兩人繞開西邊的山坳。安寧倒沒怎麽在意,隻是了解了在翼國也有這樣民風淳樸、心存善念的好人。


    過了楚江,繼續南行七八日,就能看到翼國都城。


    這段時間安靜一直沒有什麽異常,可當靠近這座都城之後,安靜體內的魔物就像是有了某種感應,竟然有要蘇醒過來的跡象!好在安寧讓安靜吞下一顆抑製妖物的丹藥,又施以道家清心咒,最後把五師兄俞洪熙送的那支筆放在安靜身上,這才將那東西暫時壓了回去。


    安寧越發肯定,安靜身上所有問題的答案,就在這座都城中。


    安寧遙望這座都城,隻覺得瘴氣彌漫,一股渾濁不堪的氣息縈繞在都城上空,久久不散,連簡單的藏風納氣都做不到,更別說龍氣鼎盛的巍峨景象。


    這哪是一座人間帝王腳下的皇城?分明就是一座屹立在地獄裏的魔都!


    進城之後,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還是讓安寧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一路走來,無論是南州還是西南州,百姓的信奉的不是佛便是道,且都是史上有載的佛陀或是真人。可這邊信奉的,卻是一個紅袍老人,按照安靜的說法,此人便是翼國的國師。


    從種種跡象來看,這位翼國老國師必然是一名魔道中人無疑,卻能讓舉國上下頂禮膜拜,視若神明,這在“魔道中人人人喊打”的人族,簡直駭人聽聞,匪夷所思!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安靜頭上戴了一個鬥笠,以紗巾遮掩麵容。安寧也沒有背負桃木劍,身上換了一件藍色長衫,作世家公子裝扮。


    二人先是在皇城不遠處找了一家驛館住下,準備先打聽那位國師大人的消息,再做下一步安排。


    二人剛進驛館,就有兩名扈從走了下來,對著安靜道:“這位姑娘,我家公子想請二位樓上喝一杯。”


    安寧抬頭,就看到樓上一個青年正看著這邊,手中拿著一個酒杯,臉上帶著幾分略帶玩味的笑容。


    安靜有些擔憂道:“哥……”


    安寧笑著道:“沒事。”


    說完他看著那兩名侍從,“有勞帶路。”


    四人上了樓,兩名扈從便站在一旁,那名青年並沒有起身,輕輕喝了一口酒,一雙眼睛則是盯著安靜。


    他放下酒杯問道:“不知一杯五十年秋露白,能否一睹姑娘芳容?”


    安寧以前聽五師兄提過這秋露白,說是秋鹿繁濃之時,取崖壁下葉尖之滴所釀,色純味冽,釅白甘香,是少有的佳釀,價格更是高昂。


    安靜並未回話,而是站在安寧身後,意思很明顯。


    安寧笑著道:“秋露白最多可存三十年,口感以二十年為佳,公子這酒放了五十年,怕是已經淡得跟水差不多了吧?”


    這青年一愣,第一次打量起安寧,一邊笑著道:“原來這位公子也是酒中雅客,失敬失敬。”


    安寧搖頭道:“倒也不是,隻是聽聞家兄提起過這秋露白,在下實則很少飲酒,舍妹更是滴酒不沾,所以怕是要叫公子失望了。”


    說完抱拳告辭。


    這青年看著安寧要走,眉頭微皺,起身道:“我若是非看不可呢?”


    安寧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桌上的秋露白,又看了這青年一眼,笑著道:“那可就不是一杯秋露白的事情了。”


    這青年一聽,覺得有戲,笑著道:“哦?那不知這位公子想要什麽?”


    安寧一字一頓的道:“閣下的腦袋。”


    這青年一愣,隨即連聲叫好,“好好好!本公子倒想看看,是你要了我的腦袋,還是我取了你的狗命!”


    說罷,他身體一下騰空而起,右手支撐在桌麵上,雙腳直接向著安寧腦袋踢去。


    安寧冷哼一聲,也不見有什麽動作,直接抓住這青年的腳踝,隻聽一聲骨頭斷裂聲響,這青年就被甩了出去,從二樓直接跌在一樓大堂。


    這變故實在來得太過突然,兩名侍從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樓下傳來哭爹喊娘的慘嚎。


    兩名扈從並沒有像安寧想象的那樣對自己出手,而是掉頭就跑,一邊大喊:“小侯爺被人打了,快來人啊!”


    樓下一陣混亂,接著就有一隊甲士衝了進來,將那青年護在中央的同時,拔刀衝向樓上。


    隻是這些甲士方才上樓,就緩緩的退了下來,因為在每個人的眉心處,都有一根金色羽毛。


    二樓上,安寧坐在那青年先前的位置,重新拿了一隻酒杯,倒了一杯秋露白,一口飲盡後開口道:“聽說你們那位老國師是位得道的高人,在下不才,想來討教一二。”


    原本安寧還想先觀察觀察,到沒想到這才進城,麻煩就自己找上門了。反正此來本就是來找那位國師的,那便索性擺在明麵上,讓那位國師大人自行找來。


    驛館中有一人站起身來,冷聲道:“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跟國師大人討教?”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很多人附和。


    安寧看向這人,淡然道:“先跟你討教也行。”


    這人冷哼一聲,“不知死活!”


    他踏前一步,右手一揚,驛館中頓時黑煙滾滾,一根鐵鏈憑空出現,帶起嘩啦啦的聲響,直接衝向二樓的安寧。


    安寧伸手將這鐵鏈抓在手中,眉頭猛然一凜,直接鬆開,手掌竟是被灼燒一般冒著絲絲白氣。


    鬆開鐵鏈之後,安寧手指輕輕一彈,一根金羽撞在鐵鏈上,直接將這鐵鏈從中折斷!


    下方男子眉頭輕輕擰起,冷聲道:“有些本事,怪不得這般狂妄。”


    說完上前一步,雙手同時伸出,兩根一模一樣的鐵鏈再次衝向安寧。


    安寧依舊彈出兩根金羽,這次顯然沒有留手,兩根金羽飛速旋轉,分別撞在兩條鐵鏈頂端,長長的鐵鏈寸寸斷裂。而那兩根金羽依舊沒有停歇,直接向著下方那人激射而去。


    這人麵色巨變,身體快速後退,可金羽速度實在太快,想要躲閃已經不可能。


    然而就在金羽將要洞穿這人身軀之時,兩根金羽突然停下,一陣劇烈顫抖之後,折返射向安寧。


    安寧伸手將兩根金羽抓在手中,雙眼沒有看先前出手的男子,而是看向驛館大門的方向。


    一個紅袍老人緩步走入驛館,沉聲道:“閣下好大威風!”


    這人出現,驛館中很多人便跪了下去,如同看見了神明,語氣滿含激動的齊聲道:“拜見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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