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隻有鹹魚要不要


    “侯爺,下官現在可是您的人啊,您可要為下官著想啊...”


    黃士靜擦著額頭上的汗,這可是冷汗來的。


    陳操端坐在椅子上,直到黃士靜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失禮的情況下才坐回了位置上,然後直勾勾的看著陳操。


    “本侯求證一件事情。”陳操這才幽幽開口:“你每次從上海這邊撈鹹魚回去是自己吃了還是賣了?又或是直接當做賦稅送到了蘇州府去?”


    黃士靜趕緊回想:“有的下官拿了,但大部分都是販賣給了華亭當地的百姓,或者徑直將其發送給華亭縣衙,讓劉文正當做官吏的俸祿給折價發下去,蘇州府那邊也送,隻不過有些少而已。”


    “你與楊維誌的關係如何?”


    黃士靜尷尬一笑:“下官雖依附東林,但下官還是曉得楊大人是方從哲當首輔時任的官。”


    “那就是沒關係了,”陳操點點頭:“咱們大明朝的俸祿實在是太低了,不是祿米就是一些香料,這些東西如何能換錢?就你送去的鹹魚也得讓手下人賣許久,酒樓在某個時間段賣的全是鹹魚宴席,哈哈哈...”


    黃士靜嘴角抽抽,他現在可是著急,陳操若是不保他,他這個知府的官可就當到頭了。


    當然,陳操也是看清楚了黃士靜的想法,然後笑著起身拍著他的肩膀:“黃大人安心,你成了本侯的人,本侯自然要保你,賦稅一事你盡管安心,待會兒見到楊維誌之後,看本侯眼神行事...”


    黃士靜趕緊起身一揖到底:“謝侯爺...”


    .


    “這間酒樓的是本侯名下的產業,”陳操絲毫不忌諱當官不從商的規矩,不過當朝勳貴沒官做卻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經商的:“現在還在初期階段,裝修和建造要比對金陵的秦淮樓來做,想必楊大人應該是知道秦淮樓的吧。”


    “秦淮樓乃是金陵第一酒樓,”楊維誌笑道:“下官是知道的。”


    “楊大人覺得蘇鬆兩地的漁民百姓收獲如何?”


    楊維誌本來已經端起了酒杯,然後又放下了:“蘇州的的漁民沒有鬆江的多,所獲其實還是可以的。”


    “嗯,杭州西湖醋魚名滿天下,蘇州鯉魚也做的虎虎生風,不過近些年聽聞蘇州盛行倭國的魚生,不知道楊大人吃過沒有。”


    未等楊維誌開口,陳操便道:“來人,去把今晚的壓軸主菜端來。”


    生魚片陳操是喜歡的,自從去了倭國之後,他麾下的人喜歡上了這個看似簡單卻又不簡單的菜肴。


    隻不過,一大盤生魚片後的第二道菜,便是一道上海鹹魚,隨之而來的全是鹹魚,要麽蒸燒燉煮都有。


    鹹魚一多,這個味道當即就來了。


    “有些上頭啊...”


    陳操深吸一口氣,然後笑著指著一到灑了不少辣椒粉的鹹魚:“這一道是本侯最近發明的新菜,楊大人趕緊嚐一嚐。”


    中間一大盤生魚片被四周的鹹魚宴包圍,饒是楊維誌養氣的功夫已經出神入化,但此刻已經被鹹魚宴席熏得頭皮發麻...


    見著楊維誌遲遲不好伸手,陳操親自夾起一塊麻辣鹹魚放到楊維誌的碗裏:“來嚐嚐...”


    當朝侯爵親自給你夾菜,你能不好意思吃?


    楊維誌受寵若驚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海魚是沒有小刺的,平常偶爾吃一次鹹魚的楊維誌頓時感覺自己第一次吃到這種辛辣口味的鹹魚味道還真的不錯。


    “如何?”


    楊維誌點頭:“定武侯不僅文武雙全,想不到在做菜方麵還有如此研究。”


    “那是,”陳操自豪的樣子有些過分,隨即他轉移話題繼續問道:“那就請楊大人評價一下,這道麻辣鹹魚如何?”


    楊維誌哪裏曉得陳操的用意,想著吃了人家的飯菜簡單評價一下那是小事情:“食肴美味...”


    “好...”


    陳操站起身連連鼓掌,看得一桌子人有些意外:“既然連楊大人都讚揚了鹹魚的好處,那麽...


    黃大人,今年上海縣的賦稅就全部交城鹹魚罷,鬆江知府衙門那邊的糧食若是湊不夠,也全部交城鹹魚吧,免得黃知府那邊為難的緊...”


    黃士靜一臉的感激起身朝著陳操行禮:“侯爺體諒下官的難處,下官感激不盡。”


    楊維誌臉當下就青了,這他嗎的幾個意思?


    “定武侯,這...這鹹魚...這鹹魚如何能上繳賦稅?”


    陳操一臉的驚恐:“不能上繳稅賦?”說著陳操立刻一臉嚴肅的盯著黃士靜:“黃知府,上海縣的稅賦往年是怎麽上繳的?”


    黃士靜立刻冷汗直冒:“上海縣戶籍人員不夠數,且全縣貧苦,當地大都從事漁民生計,是以每年夏秋兩賦都讓上海縣繳納魚獲為賦稅,並以市價抵扣賦稅。”


    黃士靜的表現讓陳操很滿意,陳操又厲聲道:“本侯問你,曆年你鬆江府送往蘇鬆衙門的夏秋兩賦當中可有鹹魚在其中?”


    黃士靜頭如搗蒜的點頭:“確實送了不少鹹魚去楊巡撫的衙門繳納,那時候一到交稅之時,本府治下鹹魚價格便壓的特別低,以至於現在下官家裏都還有不少風幹的鹹魚吃不完。”


    楊維誌臉色不善的看著陳操道:“定武侯,依照你的意思,這回夏糧的交付整個鬆江府都得用鹹魚替代了?”


    陳操轉頭看著黃士靜:“黃知府,本縣隻有鹹魚,按照以往的慣例,你收還是不收?”


    黃士靜擦了擦冷汗:“按以往慣例,收...”


    “那麽黃知府,你收了鹹魚該如何處置?”


    “這個...這個...”


    陳操微笑著:“你不用怕,有本侯在此與楊大人商量,定然可以完美解決的。”


    “是...這個收了之後還是先行在華亭治下售賣,實在賣不出去的,再以鹹魚的市價與糧價進行等價交換,押送巡撫衙門。”


    楊維誌此行的目的就是來壓榨陳操的,那十幾萬流民的賑災最開始是鬆江府開了府庫的糧食進行賑濟,那府庫的糧食都是用來交第二年的夏糧做準備,而鬆江一府油水還是可以的,若是鬥垮了黃士靜,鬆江府的知府一位便可以讓當權者來重新安排。


    而如今閹黨得勢,依附閹黨與其眉來眼去的浙黨出身的楊維誌自然要在大領導馮佺的指示下來鬆江府找一找陳操的麻煩,而這個由頭自然是以朝廷最為嚴謹的夏秋兩賦來下手,在賦稅麵前,沒人敢胡作非為。


    當然,楊維誌在先前也是這麽想的。


    他卻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對手卻不按照常理出牌,自己這一方還未發難,對手卻先發製人。


    “有內鬼...”這是楊維誌心中首先想到的。


    “那就對了,本侯問你,你們鬆江府這麽做持續了多長時間?”


    黃士靜拱手:“自上海縣建設開始便是如此。”


    “上海縣建造在嘉靖年間,即便刨除嘉靖年不算,到今天也得超過了五十年,”陳操說著便人畜無害的看著楊維誌:“楊大人,黃知府如此做,應該不成問題吧。”


    楊維誌沒辦法說不好,這種做法在大明朝是一件常態化的事情,每當官員發不出俸祿的時候,朝廷都會讓他們將治下府庫的實物充當俸祿發放,然後讓官員自行去街市買賣物品,換取糧食和銀錢。


    也就正因為這種騷·操作,使得大明朝的官員貪汙之厲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即便是剝皮實草,依然震懾不住那些想要當官的人。


    當官的好處就是掙錢,不掙錢,那些個讀書人讀什麽書?就連水太涼的錢先生也不是貪的不亦樂乎?


    陳操見楊維誌不說話,便親自端著酒瓶給楊維誌倒酒:“楊大人不用緊張,本侯是國朝出了名的閹黨奸賊,自然不會拿兩賦來開玩笑,不過這五十多年的規矩楊大人不能因為本侯的到來就斷了,且鬆江府治下的流民一大半都是從蘇州府而來的;


    這件事還真的怪不得黃知府,賑濟流民也是一件好事,本侯想陛下定然不會怪罪的,畢竟都是陛下的子民。”


    “私自開倉放糧,這便是瀆職了...”


    楊維誌還想找回場子,但現在的情形擺明了對他不利。


    陳操搖頭:“不,黃知府並不是私自開倉放糧,因為本侯對於這件事情是同意了的。”


    “定武侯...”楊維誌皺眉:“夏糧時間一到,押送南京的糧食若是不夠,南直隸出了亂子,下官可不會主動承擔,這件事該誰倒黴就得誰倒黴。”


    黃士靜內心一震,很顯然楊維誌的話是針對他說的。


    陳操一愣,然後哈哈一笑:“楊大人安心,南直隸出不了亂子,今日這頓鹹魚大宴既然連楊大人都說是‘食肴美味’,有了這句話,相信這些鹹魚日後在蘇州府一定會大賣,到時候本侯還得恭喜楊大人的眼光毒辣勒。”


    “毒辣?”


    楊維誌內心十足的鄙視了一番這個閹黨份子,然後故作無奈道:“下官還是那句話,若是兜不住了,下官可不會擔這個責任。”


    “放心,來人,繼續上菜,傳本侯命令,將本縣今年的夏糧鹹魚裝船,從海路運到蘇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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