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被迫守城


    陳操的分析很有道理,宋澈連連點頭:“那咱們還是進城?”


    “進...”陳操斬釘截鐵的道:“雖然咱們被出賣了,但好在損失不大,隻要打敗了這股韃子,還可以將功補過,對廣寧一戰還是很有好處的,進城之後先行清點兵馬物資,再說其他事情。”


    李婉兒在得知陳操被擊退敗走時花容失色,陳操一走,島上剩下的三衛指揮使都慌了神,因為島上並沒有留下負責人,現在相當於他們三衛在各自為戰。


    除卻鎮江衛指揮使韓順之外,揚州衛的龐誌歡和觀海衛的林國棟都是陳操的人,老經官場的龐誌歡當下便拱手道:“在場的人若論等級怕隻有鐵嶺鄉君最為崇貴,如今伯爺被困,我等三衛不熟遼東地形,唯鄉君乃遼東人,故末將請鄉君暫指揮我等,救援伯爺。”


    鎮江衛指揮僉事張達便道:“末將以為不可,鄉君並未有過戰陣經驗。”


    林國棟見此也覺得龐誌歡是有預謀的,便心領神會:“末將也覺得龐指揮所言甚是,觀海衛願聽從鄉君調遣。”


    兩衛指揮使表態了,韓順雖然沒有開口但還是覺得有些騎虎難下,便很不情願的拱手:“鎮江衛願聽從鄉君調遣。”


    大明朝女將領兵在本朝就有一個秦良玉在,壓根不存在女子的身份,再加上李婉兒乃是李成梁的孫女,皇帝親封的鐵嶺鄉君,也屬於位秩正一品的高爵,統領在場的正三品的指揮使完全有餘。


    “既然諸位大人們都看得起小女子,那麽小女子也不和諸位客氣了,”李婉兒一身戎裝,朝著在場的指揮使拱手:“小女子久在遼東,雖然遼事糜爛,但卻也經曆過幾場大戰,對於韃子的計策了熟於心,這次伯爺被襲,依本君看,當是韃子的慣用伎倆,圍困伯爺然後打擊來援之軍;


    若是我們直接帶軍衝殺過去,韃子必然會集結重兵突襲我軍軍陣,一旦發生潰敗,我軍必然全軍覆沒。”


    在場的人不知道韃子的戰術,但對於李婉兒說的頭頭是道的樣子,一個個都表現出欽佩的樣子。


    “敢問鄉君,若是韃子不在半道襲擊,而是直接抄了我軍的後路怎麽辦?”韓順忍不住問道。


    李婉兒沉聲道:“韃子的目標是現在島上的援軍,對於伯爺乃是其次,伯爺隻是吸引的誘餌,所以,他們不僅會偷襲,還會打水師的主意。”


    “咱們少騎兵,若是救援,韃子的全騎兵部隊會壓著咱們打,雖然隻有三十裏的路程,但這三十裏足以讓韃子將我們趕盡殺絕。”龐誌歡也冷聲道。


    那就是死局了?


    現場靜的可怕,他們都知道一件事情,身為南軍統帥的陳操若是兵敗,他們這些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要被追問兵敗的責任,大明軍法對於兵敗的劃分很是嚴厲,再加上龐誌歡和林國棟乃是陳操提拔上去的,也就是屬於閹黨一員,到時候被清算,不死都要脫層皮。


    “鄉君,不若由末將帶領本衛人馬前出負責吸引韃子的注意力,然後鄉君帶領剩下兩衛前往救援伯爺,”林國棟沉聲道。


    龐誌歡見狀,也拱手:“鄉君,既然林指揮願意作為誘餌吸引韃子,本衛還有三百騎兵,末將願帶本衛作為左右兩翼的掩護,策應林指揮的安全。”


    韓順最是尷尬,兩衛表達了態度,那是因為他們現在是在李婉兒麵前爭功而已,事後若是成功了,李婉兒定會把過程說給陳操知曉,這就是政治資本,他並不是陳操的人,現在被夾在中間,左右也不是。


    “既然兩位指揮使願意如此,那我就帶鎮江衛隨鄉君一同行動。”


    李婉兒見狀,便道:“我倒是記得伯爺帶了不少火器,來人,去給水師傳信,讓他們把紅夷大炮和所有火器全部運到岸上去。”說著盯著眾人道:“計劃很簡單,大軍行動一起,以觀海衛為前鋒隊,揚州衛策應掩護,紅夷大炮居中,若是韃子騎兵來襲,以紅夷炮擊之,各衛指揮使必須謹記,切莫亂了陣型,一旦被韃子衝破了本陣,就隻有成為韃子的羊,你們是兵,要有紀律。”


    一群大男人被李婉兒這個年輕女子說的麵紅耳赤,都表現出了不好意思的樣子。


    李婉兒又道:“各衛,陸續登岸吧。”


    ...


    “伯爺,”趙信踏上蓋州衛城的城牆,走到正在眺望遠方的陳操道:“果真如您所說,城中什麽東西都沒有,就連水井裏都被扔滿了石頭。”


    “你說來的是哪個韃子的高官?”陳操漫不經心的問道,趙信的話他是早就預料到的。


    “啊?”趙信想了想:“屬下對於韃子的官員不是很清楚。”


    “伯爺...”許開先走上城牆:“城外有個韃子裝扮的人,對照印信之後,乃是北鎮撫司的兄弟,要見大人。”


    “帶上來。”


    來人三十多歲,留著金錢鼠尾的辮子,皮膚曬的黝黑,走到陳操麵前行禮道:“卑職錦衣衛北鎮撫司總旗萬青,見過定武伯爺。”


    “本伯問你,你怎麽知道本伯在這裏?”陳操皺眉。


    萬青低頭再次行禮:“伯爺乘坐海船在蓋州登陸的消息已經在韃子內部傳遍了。”


    “什麽?”陳操大驚,他知道自己的行蹤被出賣了,隻是想不到這麽誇張:“仔細說來怎麽回事?”


    “卑職在萬曆四十七年混入韃子內部,在當中做了一個包衣奴才,跟著的人乃是奴酋哈赤所謂的五大臣之一的額亦都,六月末,額亦都突然接到奴酋哈赤的命令,命帶軍前往蓋州,全殲朝廷援遼的南軍部隊。”萬青抬頭道:“伯爺在幾年前殺了奴酋之弟,所以格外重視伯爺此次來援,光是鑲黃旗本旗之軍就有三千人,外加精銳的正黃旗披甲騎兵五百,還有我朝叛將李永芳所率正藍旗包衣漢軍四萬,他們正在路上;


    敵之密令傳於奴酋哈赤所授蓋州、永寧等四地副將劉愛塔之處,命其發漢軍三萬協助李賊攻破伯爺所率南軍部隊。”


    陳操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的行蹤不僅被透露出去,連對方的火門都還沒摸到,便被包了餃子:“這麽說這蓋州城本就是個誘餌?”


    萬青點頭:“不僅是誘餌,據額亦都說,奴酋誌在廣寧,所以是調集了重兵,朵顏三衛據聞已經答應出兵,伯爺被圍的消息估計很快就會傳過去,屆時朝廷定會發兵救援,孫督師的部隊若是出廣寧城,那就以遊騎戰術分而殲之,若是不出,那就全殲伯爺的軍隊,借此震懾廣寧守軍。”


    “呼...”陳操長出一口氣:“看來朝廷內有人與建奴安通款曲。”


    “確實有人,”萬青點頭:“卑職曾與奴酋身邊的包衣奴才喝酒,那家夥說有人送來了援遼南軍的詳細行軍路線,”萬青盯著陳操:“不知道伯爺的行軍路線具體給了哪些人?”


    陳操冷笑道:“哼,哪些,本伯的路線乃是機密,在渤海灣時隻給遼東督師孫承宗發去過密函,告知了本伯的具體計劃。”


    萬青大驚失色:“莫不是督師行轅內有人私通建奴?”


    “不是猜測,而是肯定。”陳操轉頭看著萬青:“萬總旗可有辦法探知那人是誰?”


    萬青皺眉:“現在不行,廣寧大戰在即,若是朵顏三衛的兵馬未到還可拖延時日,不然,即便不能全殲伯爺的軍隊,韃子定然會攻破廣寧,奴酋不止一次說過以遼河為界,河東歸他大金所有,河西歸朝廷,但目的在於朝廷在河西不設防。”


    “山海關為界,”陳操默念了一下:“萬總旗,通敵之人全靠你查清了,不然對朝廷是個大的禍患。”


    萬青點頭:“伯爺不說卑職都會去做,旦請伯爺放心。”


    “對了,你怎麽會突然在這裏?”陳操產生了好奇心。


    萬青道:“實不相瞞,卑職此次來此明麵上是給哈思護和達啟傳遞軍情,暗地裏卻是來接觸四鎮副將劉愛塔的。”


    陳操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莫不是?”


    “不錯,”萬青點頭,然後小聲道:“登萊巡撫袁可立暗地裏再與劉愛塔接觸,我北鎮撫司在遼東的人也在大力勸降此人,此人不僅是四鎮副將,還是奴酋的義子,正紅旗的額駙,若是能勸降他歸順朝廷,對於遼東局勢有莫大的幫助。”


    “可靠不可靠?”陳操皺眉。


    萬青又道:“此人本名劉興祚,原本就是漢人,在建州衛生活,迫不得已降了奴酋,奴酋哈赤對其很是欣賞,此人乃是看不慣奴酋對咱們遼東漢人的壓迫,於是心生了降意,旅順得以保住,並不是張盤的功勞,全靠他的私下策劃。”


    “此次被圍,能否在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陳操反問。


    萬青搖頭:“還不敢確信,咱們在沈陽和遼陽就吃了些許虧,折損了不少人馬,朝廷現在對此異常敏感,此人還在聯係,有些事情不能全信,萬一是假的,不是坑了伯爺你?”


    “有道理,”陳操點頭:“七萬多人圍剿我三萬人,看來努爾哈赤還是很重視我的,萬總旗,可知道這回偷襲我們的是何人?”


    萬青道:“額亦都的表兄哈思護領鑲黃旗三千人,額亦都次子達啟領正黃旗五百人並蒙古喀喇喀部騎兵一千餘。”


    “難怪啊,戰鬥力如此之猛,王孝傑說他的人擋了沒多久就敗了。”陳操喃喃道:“萬總旗,他們的計劃呢?”


    萬青皺眉:“卑職所知的並不多,但額亦都正在來蓋州的路上。”


    陳操雖然不知道額亦都,但從萬青口裏就能知道此人在努爾哈赤手下並不是簡單的貨色:“也是為本伯而來?”


    萬青點頭:“原本不用,但想起伯爺你陣斬了穆爾哈齊,努爾哈赤便派額亦都親自趕來坐鎮。”


    “你說要是他死在這裏,對於努爾哈赤來講是什麽樣的打擊?”陳操有些好奇。


    口氣狂的萬青見過太多了,但對於陳操這模樣的還是第一次,居然是滿懷期待的樣子:“奴酋視額亦都為肱骨,若死,奴酋就是打下了廣寧,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陳操嘴角噙笑:“看來想要將功補過,還得拿額亦都下手了。”


    萬青對於陳操的聽聞很多,但見著如此樣子還是驚訝,自己深陷困境居然還在打敵方大將的主意:“若是伯爺真的想要殺額亦都,隻需要在大戰之時認清卑職所在,卑職是他的包衣奴才,緊跟其後,那時伯爺定能分辨出真偽。”


    “有道理,”陳操拍了拍萬青的肩膀:“此戰若成,本伯定然在田爾耕麵前保舉你為遼東的負責人。”


    “伯爺與田鎮撫還認識?”萬青趕緊拱手:“卑職先行謝過伯爺。”


    “豈止認識,我們兩個還是結拜兄弟。”陳操望著遠方說道。


    許開先剛送走萬青,宋澈就走上了城樓:“耀中,清點完畢了,大河衛上下還剩下三千人左右,戰死了一個指揮僉事和同知;鬆江衛指揮使田孝年剛剛慌亂趕來,說背後有韃子驅趕,抵達衛城不遠後便又策馬離開,遊曳在外圍;鬆江衛現在還剩下了兩千不到。”


    “右衛呢?”這才是陳操關心的重點。


    “戰死三百餘人,傷七十餘人。”


    “傷亡比例這麽大?”陳操皺眉:“韃子果真強到如此?”


    “大部分是被投擲的流星錘及斧頭所致。”宋澈回答:“我軍也射殺了不少韃子,在三百人以上。”


    “太少了,最主要還是因為夜晚,右衛第一次臨敵,能做到如此也算是最好的成績了,”陳操說完便把剛才萬青的話告訴了宋澈。


    “韃子兵馬眾多,我以為還是在天黑前突圍才是硬道理,這裏到海灘隻有三十裏。”宋澈說著:“我來斷後。”


    “偷襲的是額亦都的表兄和次子,咱們得趁李永芳的軍隊抵達之前先把這兩個人幹掉。”陳操惡狠狠的錘了女牆:“老子親自去殺他們。”


    宋澈聞言大驚:“不能魯莽,先前我派斥候查探,這幫遊曳的韃子騎兵見著人少就衝,見著人多就撤,我們的人撤回時他們又趕來。”


    “典型的狼群戰術。”陳操盯著天際線出現的小黑點,那是韃子的遊騎:“他們就是不想讓我們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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