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紅袍,讓古寒心都感到一絲朦朧醉意。


    他環繞女子,身形雙雙旋轉,恰似風中的陀螺。旋即,女子頓覺,本能的在古寒心胸前推搡了一把。然後,她借勢掙出寒心的懷抱。


    若即若離,星空冷夜。就像在譜一曲探戈,絢麗的華爾茲,讓彼此靠近片刻,又決絕退縮。


    這一切,僅是古寒心的自以為是罷了。好像他的舉動,讓那女子有所不齒。


    好在,那女子醉了。醉的不輕。


    月下伊人,紅袍加身,粉黛婀娜,目光癡迷。仿佛亭亭靜立的連翹,為尷尬的氣氛,平添三分優雅的色彩,再加五分淒美的情調。


    她的秀發,如瀑傾斜,發梢,仿若流蘇。嬌嫩的麵容上,一雙杏目點綴,一對柳眉輕撇。皓齒潤唇,小家碧玉。


    不!


    她的天庭開闊,鼻翼飽滿,於柔弱著充滿了男性的陽剛,於嬌豔中參雜著英武的氣質。


    看起來如此的與眾不同,雌雄莫辨!


    女子歪著腦袋,眉梢微緊,盯著眼前的男子,稍息後,她嘟嘴沉思,似乎在想他是誰!可是,她想不起來。最後索性不想,百般寂寥的甩下一句話:“給我打酒去,我……我隻喝花雕,要上等花雕。”


    古寒心走了,很快又來了。來的風波無痕,來的身法影動。


    女子回眸看去,眸光的秋波中,增添了幾許好奇。


    看在古寒心的眼中,女子的水銀眼眸,似乎正在壓抑著滿心春色!


    她接過酒壇,豪爵啜飲。一口烈酒下肚,櫻唇輕啟,呼出一團熱浪,再吸入一道冷風。美酒讓人麻醉,讓人異想天開。可正是這種似真似幻,或真或假的狀態,讓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變得更加耿直。


    她看著古寒心,心中的好奇,全部變成猜忌,“你是何人?為何這般鬼鬼祟祟。”


    古寒心搖頭笑道:“嗬嗬,這話應該我問你,你又是什麽人?”


    “我是……”女子紅撲撲的臉蛋上,溢著令人陶醉的萌意,“我,我來這兒看風景。”


    一言及此,女子走到懸樓邊沿,直視街巷盡頭的軍營。眼眸明媚,波瀾壯闊。


    軍中,號角連營。強兵勁卒喧聲雷動,火箭淩空,篝火通明。


    軍士排兵列陣,軍威呐喊。隔著數裏,讓人熱血沸騰。


    女子喃喃道:“生在聖光城,卻不知也宿夜中的軍營,會有如此浩氣。那火把環繞,如同蜿蜒回旋的火龍,真是好看。”


    女子發自內心的讚賞,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她常年統軍,隻有冷酷跟果決。何嚐從另外的角度觀摩過軍容軍陣。


    她歎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在深樓之中待得太久。


    古寒心也走到了樓台邊緣,他望著通明的軍營,影影綽綽的兵卒、戰馬,交織而成一副壯麗河山的熱血畫麵。


    女子喜形於色,就像一位童心初啟的小丫頭看到了絢爛的煙火似的,指著前方軍營,失聲說道:“你知道嗎?軍中很少午夜練兵,再過七天,便是鐵貝勒的六十壽誕。小明王下旨,舉國歡慶。屆時,帝國四方將帥都會來聖光城賀壽,鐵督府的督軍大營自然不甘示弱。所以才提前演練軍容。”


    聽聞鐵督府,古寒心回想起當日在客棧內看到的那位打酒的鐵冰,那天,掌櫃的尊稱鐵冰為鐵督統,那天,鐵冰打的也是花雕,上等的花雕。


    古寒心眼角的餘光掠過身旁的女子,故作猶疑,“鐵貝勒的麵子有那麽大?”


    女子快言快語道:“廢話,自從我光明帝國創立基業,大小明王執宰六百年,在此期間,鐵氏家族忠烈肝膽,六世門生,出了九位公卿。更得明王垂青,賜姓‘光明’,納入皇室。鐵家這一代的家主,便是鐵貝勒。大壽生辰,四方侯、伯來賀,這又算的了什麽。”


    古寒心驚訝道:“按國事之禮,那四方爵者,需得提前五日入城,三日齋戒。”


    “恩,不錯,這就是貝勒爺享受的禮遇。除此之外,武林盟主的交替,近幾日也會在聖光城內進行。鐵督府的下轄軍團,抓緊時間操練,也是為了保駕護航。所以,我們今天才能一睹軍營的如此風貌。再有……”女子說道著,猛的停止,警覺的目光盯著古寒心,她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


    酒後淒迷,言多必失。可在古寒心的眼中,這個女人倒不像是醉酒之人,她說話的邏輯跟語氣,幾無混沌之意。


    或許,正如《醉翁亭記》裏描寫的那位醉翁一樣,這名女子的意想,也不再酒上,而在於一顆置身於柔弱嬌軀,卻無時無刻都在幻想著馳騁沙場的……心!


    “你,你究竟是誰?以你的身法,絕非泛泛之輩。”女子神態和緩,泰然自若的問起,隻是這份泰然,並非發乎本意,而是強裝平和。


    顯然,她在為方才的侃侃而談,感到悵然若失。


    “剛才你也說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為貝勒爺祝壽。江湖之下,群雄強者為號令武林。我等江湖人,無非是來湊個熱鬧罷了。”


    “看來,聖光城,是要熱鬧一番了。”女子說罷,搖了搖酒壇,耳聽美酒在壇中滌蕩的回聲,她的表情更顯沉醉。


    古寒心看在眼中,悵在心頭,他探手奪過酒壇,笑道:“花雕釀,小酌怡情,牛飲傷身。姑娘喝的太多,就讓我代勞吧。”


    女子皺眉,淡然道:“醉生夢死,其實也是一種境界。隻有你喝的伶仃大醉,才會發現世界的另一種美好。”


    古寒心呷了一口,意境橫增,看著女人,輕歎道:“此番神韻,難得糊塗!”


    女人嘴角輕浮,似笑非笑。而後,紅影閃綽,如一道流雲般輕盈飛起,悠然隱匿在街巷深處。


    古寒心相視無言,嘴角暗含冷笑,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巷道,半晌後,回到醉香樓。


    走廊上,衣袍淩亂的興霸正在四周環顧,神色焦急,腳步卻是輕盈了許多。


    古寒心悄然上前,笑道:“是找我嗎?”


    啊?興霸轉身,一掃失落之色,抱怨道:“大哥,你這是到哪去了?我翻個身,你就沒影了。”


    寒心看了看廂房。


    興霸尷尬的咧嘴笑道:“嘿嘿,她們都下去了。”


    古寒心板起臉,肅然問道:“你沒欺負人家吧?”


    “哪能啊?大哥,實不相瞞,我很少來這種地方的,小麗跟小露那兩個丫頭,都跟我說了。她們說,很久沒有遇到大哥你這樣的好人了。”


    古寒心點頭,“通常來這種地方的人,為富不仁。我們不是達官顯貴,卻也不能失了仁義。我們幫不了人家,就盡量少傷害人家。隻是你別心疼你那銀子。”


    興霸憨笑道:“嘿,大哥。你還別說,我真不心疼。那兩個姑娘,著實用心,也極為賣力。半個時辰,我都感覺脫胎換骨了。對了,你剛才去哪了?”


    “酒不夠了,我去打了點酒。後天日落之前,你在這兒等我。”


    興霸的臉色不由得謹慎起來,他戰戰兢兢的觀察四周,而後俯身遮耳,“要行動了?”


    “日落之前,不要掉鏈子。”古寒心說罷,寬了寬長衫,拂袖而去。


    留下興霸撓頭不解,兀自嘟囔道:“不對啊,杜無純在西嶺駐軍,怎麽可能會在聖光城?”待他走進房中,猛一拍腦門,豁然道:“哦,我明白啦!”


    ……


    古寒心走出醉香樓,跟往常一樣,穿過花街!這是回豆腐店最近的路。


    此時這條欲望沉落之地,雖是浩夜,熱鬧的氣氛直追軍營。


    姐妹們舞巾拋帕,歡聲笑語,百花爭豔。雖然都是一些殘花,可正是那種殘缺,賦予了她們獨特的吸引力,風韻攝人。


    做為生財寶地,眼光獨到的優秀商販早已做足了準備。


    這不,古寒心在一家鹵肉店的門口,遇到了熟人。


    刀小刀!就是那個氣喘籲籲,走路顛顛的胖墩,一邊啃著一個大豬蹄子,一邊鬼哭狼嚎的吆喝。


    “這位爺,這藥丸是‘鶴年堂’的鎮店之寶。采用東革阿裏,西海沉香,純手工研磨而成。服用之後,可大補元氣、平衡髒腑。十五天重振雄風,三十天橫掃千軍,兩個月後經久不衰。


    “這位爺,英雄牌腎寶筋骨丹,讓您賺足回頭率!啥?不買?這可真是您的損失啊。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她躺在你麵前,你卻無能為力。你還在猶豫什麽啊?從此讓你的女人們,再也離不開你。”


    “什麽?你也不要?”


    “你確定?好吧,不要拉倒。就你那根小牙簽,誰自卑誰知道。”接連錯過幾位客人,刀胖子的嘴,早已把人損的雞毛稀碎。


    巷外,馬蹄聲濃。一隊騎兵,紛踏而至。為首的校尉距離尚遠,揮舞馬鞭圓目怒瞪,喝道:“剛才有幾人舉報,就是他,那個胖子販賣西海晶。”


    話音落畢,尾隨的騎兵悍卒已然湧了進來。


    刀胖子啃著豬蹄,懵懂無知的四下裏張望,當他發現,這裏的人不是骨瘦如柴,就是腰長骨細,頓時不明覺厲。


    他把豬蹄往褲兜裏一別,扛著扁擔撒腿就跑。


    古寒心人命再身,不敢逗留,縱身一躍,已然飛到路邊房梁之上。


    一家青樓,一名對窗貼妝的風韻少婦,看到古寒心帥氣的身姿,瀟灑的輕功,當即花癡的雙手捧在胸前,陶醉不已。


    她的身後,走來一位膘肥體胖的大官人,賊眉鼠目的攤開雙手,深情呼喚道:“娘子,對日不見,想死我了。”


    少婦離開妝台,捶胸跺足,不耐煩的朝著門外的包身婆嫌道:“奶媽,送客。今天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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