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婆,居然跟我玩仙人跳?”寒心暗暗鄙夷,縱身撲到桂樹林中,如一隻敏捷的獵豹,在林間縱橫攀登,借力躍出羅燕花堂的高牆。


    “池塘焉能困住金鱗?真是可笑。”寒心瀟灑的自言自語,撣去塵土,正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豁然,他看到大殿前,有一個蒼莽的中年人從台階上疾踏而下。


    看到那人,寒心臉都綠了,是刀……刀宗。


    “刀宗不是閉關嗎?九個月呢。遭了,非祭祀、敬祖的節日,刀盟武者不能進入刀宗殿。否則……”寒心吸了一口涼氣,噓出一道冷風。


    他被算計的可不僅僅是仙人跳,而誤闖了刀宗殿,觸犯了門規。


    殿外,狂刀寒芒,攝人心魄。刀宗老頭幾個起落,躍下三百多道台階。輕功卓越。


    豁然,看起來像是戴滿綠帽子的刀宗老頭,暴喝道:“武者寒心,你擅闖刀宗殿,挑釁你七師娘,膽大包天,色意熏心,罪不可赦。”


    言尤未了,刀宗雙手劈刀,此時距離寒心尚有十步之遙。


    刀未至,刀風卻是先行襲到。


    呼!氣流掠過。


    寒心驟然凜眉,麵門一緊,臉頰瑟瑟生疼。


    真氣外放,這可是刀聖才具備的實力。


    刀宗有兩重小境界。通俗點來說,氣聚丹田,就是一重。形成內功,又是一重。


    刀宗之上便是刀聖,刀聖有三重小境界。真氣、氣勁、修芒。


    ‘真氣’為內功丹田之氣。


    ‘氣勁’,顧名思義,讓真氣產生勁道。


    至於‘修芒’,那就是氣勁的加強版,完全是力拒鬥牛的氣流斬,能夠隔空殺人。


    刀宗真氣拂麵,勁道不足以毀容,更不足以殺人。顯然,刀宗老頭已經突破到了初級刀聖的境界,停留在真氣階段。


    狂刀攜帶真氣,尚有如此威懾。寒心豈敢正麵硬鋼?


    眼看刀宗墊步劈來,寒心緊扣鋼刀,手腕下壓。一記‘陰手鏢’,將鋼刀擲出。力量綿軟,可弧度卻很詭異。


    從七傻子的‘盛情’相邀,到花田幽見‘肥羅’,如今‘邂逅’刀宗。寒心已然明白自己被套路了。


    擅闖刀宗祭堂,可是死罪。


    飛刀出手,去意已絕的寒心縱身飛奔,橫穿刀宗殿,試圖從偏門逃逸。


    刀宗目光一瞪,眼神中掠過半許暗喜。手起刀落,呲鋃一聲,把鋼刀劈退。朗聲笑道:“這裏豈是你說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寒心豈肯他顧?一言不發,悶聲飛逃。眼看偏門在即。


    孰料,刀宗大踏步斜刺追出!


    ……


    不愧是內功宗師,刀宗老頭看似短小,卻能一步跨越兩丈壕距。隻是數步,精悍身形已在門口站定,狂刀豎立,狂怒極威。


    “哎呦我去!”寒心暗道不妙,來不及刹車,趔趔趄趄撲向刀宗。


    刀宗老司機正要伸手‘笑納’。忽然,寒心身形後仰,雙腳如圓規,軸心交錯。連續旋轉了兩圈。


    身法之快,令人咂舌。


    刀宗隻覺得麵前掀來一道柔韌的風波,回頭再看時,寒心已遁出殿外。


    “觸犯了盟規,刀盟是待不下去了。也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失魂落魄的寒心如一隻撒開腳丫奔跑的鴕鳥。雄赳赳,氣昂昂。陡然間他雙臂伸開,迎風搖曳。宛若飛鳥淩空展翅,讓他去勢更快。


    刀宗在殿門外收刀止步。看著消失的飄逸身影。他摩挲著幹癟的下巴,傲然道:“那小子不愧為幻域後裔,靈動身法,讓老夫都歎為觀止。”


    咯吱……


    殿牆側壁,一道被修飾的不易察覺的拱門開啟,一位風韻婀娜,妖嬈嫵媚的妙齡少婦從羅燕花堂走了出來,是羅蘭笑。


    她看到刀宗,當即掩麵羞啼,如一個小怨婦般,扭動著水花腰、地瓜臀。顫顫巍巍的撲了上去。抽泣道:“老東西,你得給人家做主啊。”


    老頭威芒內斂,笑顏攬過美人腰肢,閉目摩挲,悠慰道:“蘭笑,不要胡鬧。那小子看的是羅大胖。”


    “不,人家的名聲……武者花田約師娘,這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夠了!婦人之見,此事關乎我刀盟存亡,你犧牲一點名聲又算的了什麽。”刀宗言罷,將刀拋給羅蘭笑,徑步往祭堂趕去。


    羅蘭笑憤恨的啐道:“老東西。你利用小娘也就罷了,憑什麽小娘的一世清白要毀在一個武者身上。寒心,你毀我的貞潔,我讓你死不瞑目。”


    殿內主座上,衣衫襤褸的老者啜酒對弈,棋盤上,黑白對峙,涇渭分明。老者一心二用,互相攻防。


    刀宗進入祭堂。


    老者從容不迫道:“他走了?”


    刀宗掩門,步履恭敬,誠惶誠恐的上前禮拜:“師尊,您老人家真要逼他下山?”


    老者不耐煩道:“老夫又不欠他。當年老夫把他從天使幻域中救出來,就已是恩同再造。這一次,絕不能因為他,毀了無影刀盟。”


    刀宗道:“師尊,您為當世刀魂!叱吒江湖六十年,誅盡賊寇、敗盡豪強。而今,怎能被來自異域的刺客給嚇住了?要我說,寒心留在無影峰,我倒想看看,何人敢來與我刀盟為敵。”


    “胡鬧!”老者拍案而起,棋盤之上的楚河漢界,頓時黑白錯亂。氣勁澎湃,衣冠無風自擺。


    刀魂,怒了!


    刀宗心神顫栗,追身匍匐在地:“師尊息怒!弟子隻是覺得,寒心離開刀盟這顆大樹,孤身進入江湖,無異於自取滅亡啊。”


    老者笑了,他仿佛聽到了有生之年最好笑的一個笑話:“哈哈……無影刀盟是一顆大樹?”他抹了一把絡腮胡子,嘴角間存留的酒漬發出細碎的寒光。


    刀宗已然不知所措,他久在無影峰,多年不入江湖,不聞武林紛爭。對那些從刺客大陸流竄到光明大陸的刺客,更是不甚了解。


    可刀宗知道,自己的師尊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老頭子縱橫江湖,天下無事不通,無門不精。再加上他風餐露宿,行蹤詭秘。江湖之中,鮮為人知。而今,師尊既然對刺客大陸的高手談之色變,刀宗也惴惴不安。


    幽靜的祭堂,香火焚爐,嫋嫋的煙氳縈繞在兩人之間。


    一個是邋遢自在的世外高人……瘸乞丐。


    一個個端莊謹慎的刀盟宗師……掌舵者。


    良久,老者將酒葫蘆甩在腰側,淡淡道:“無影刀,風嘯刀魂!”


    話從口出,氣貫丹田。


    刀宗知道這是師尊在點撥自己,他急忙抬頭。頓時看到師尊身上衣袍鼓動,氣勁猛衝,隱約有一道殘影透體而出。


    哢嚓!


    殿內兩米厚的楠木架梁應聲斷裂。


    刀宗急步靠近查看,架梁上麵的斷紋整齊無比,細致入微。若不仔細辨認,根本難以察覺。


    靈者三重境:煉氣化神,靈魂覺醒,元神合一。


    靈者刀,為刀魂。靈者劍,為劍靈。


    元神合一為靈者的最高境界。到了這一重境界,氣隨心轉,心隨意動,意念所動,刀氣無影。


    落葉飛花,隨風而起,隨心而終。


    心如刀芒,殺人於無形之中。


    刀宗駭然驚魂,他自己如今才初窺刀聖境,隻能做到真氣外行,卻不能傷人。


    刀宗豁然回首,驚喜道:“師尊步入武道巔峰,成就刀魂。實乃我刀盟大幸。”


    老者捋了捋胡子,睥睨刀宗,百無聊賴的說道:“即便如此,老子還是瘸了,被刺客給弄瘸的!”


    刀宗悲急交加,愕然道:“那寒心此去,凶多吉少啊。”


    老者道:“江湖飄搖,刺客聯盟為了尋找他,已經滅了諸多門派。寒心不走,必給我刀盟招來滅頂之災。”


    刀宗問道:“可是他終有一天也會知道自己的身份,找到自己的仇人。”


    老者答道:“認祖歸宗是他的權利,尋仇複族是他的義務。他有傳承,亦有使命。”


    刀宗再道:“師尊,我們能暗中保護寒心。”


    老者怒道:“無知,當今天下,沒人是他們的對手,不要妄大自尊,否則,當你知道自己非常渺小的時候,就追悔莫及了。”


    刀宗又道:“難道,天使之靈的最後血脈,就從我們這裏徹底斷送了嗎?”


    老者回道:“你還不懂嗎?寒心自有傳承,放逐他,反而能救他,也救了無影刀盟。”


    “可是……”


    “夠了,你不了解他們。他們不會遵守刺客信條,他們變了。變成了魔鬼,他們是魔鬼,是魔鬼!”老者須發皆張,歇斯底裏的吼著,似乎,隻有如此才能夠一舒他心中潛藏多年的汙濁之氣。


    刀宗瑟瑟發抖,再不敢多言。


    老者兀自摘下葫蘆,搖搖晃晃的跨出祭堂,再不回頭。


    諾大的刀盟,絕壁的無影峰,隻有這位蒼莽的老人知道,武道修靈,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下去。


    廣袤天下,也隻有他見證過,刺客的偏執與瘋狂。


    老者閉目,多年過去,殘忍跟肅殺依然曆曆在目。


    那一天,好像……天使幻域沒有太陽。


    不,那個地方本來就是一個峽穀!低窪的濕氣,氤氳朦朧,終年都不見陽光。


    不,主要是刺客大陸的劊子手讓那個地方的旭日失去了風采。


    不,不,都不是!那些刺客屠殺了翼族。自從人間的天使被屠殺殆盡後,那個地方也就失去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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