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爾城內,處處彌漫著緊張的氣氛。雅*文*言*情*首*發


    瓦姆的商隊入城後,發現各種商品的價格都比以往漲了許多,他帶來的毯子,黑麥,甚至是單足鳥的蛋,都在入城後三天內銷售一空。


    阿裏爾城一改往日的小氣形象,自城主以下,包括大臣,將軍,甚至是普通的城民,都大把的揮灑著金幣和寶石,凡是經過城內的商隊,除非是完全用不上的貨物,其他都會被買走。


    瓦姆賣光了貨物,倒出口袋裏的金子和寶石,拿起一枚金幣,眯起眼睛看著,年輕的麵孔閃過一抹狐疑。


    阿裏爾城想做什麽?


    就算要發動戰爭,購買下的貨物也足夠了,可阿裏爾人貌似根本沒有停手的打算。停留在阿裏爾城的這幾天,瓦姆留意過,十支北方商隊至少有六支會在阿裏爾城售空貨物,尤其是運送鹽和香料的商隊。如果不接受阿裏爾人提出的價格,很快就會有騎士找上門,刀架在脖子上,不點頭是想死嗎?


    嚴格來說,這樣的作為對大部分商民的損害不大,在阿裏爾城交易,隻要價格合適,不隻免去深入東部荒漠的危險,很多人還賺了一大筆。賣光了這批貨,馬上返回北方,收購下一批,又是一大筆金子入賬。


    但對東部的其他部族就未必了。


    北部運來的貨物被阿裏爾城壟斷,尤其是東部不產的鹽和香料,時間長了,日子可就相當難過了。雖然還有南部的海民,但比起北部商民,海民很少深入東部大6,獲益的也隻有在東南部邊境的城池和部族。


    阿裏爾城不怕引起眾怒嗎?而且,阿裏爾城主哪來這麽多的金子和寶石?


    瓦姆想不明白,縱然發現了疑點,不斷的抽絲剝繭,到最後也是一頭霧水。但有一點,一旦阿裏爾城決心壟斷東北部貿易,攔截大部分北部商隊,給瓦姆造成的損失會很大,畢竟他想要的貨物不在阿裏爾城,而在荒城。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瓦姆不再刻意與隊伍中的騎士保持距離,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而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請騎士們將消息送給何寧。維護生意不被破壞,傳遞給對方一些消息,並沒有破壞商民們世代尊奉的規則。


    讓瓦姆下定決心的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阿裏爾城的舉動肯定會惹怒不少人,如果背後沒有強大的勢力支撐,這些阿裏爾人純粹就是在作死。還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那種。


    至於能給阿裏爾人支持的,恐怕隻有歐提拉姆斯神殿。


    但有神殿就行了嗎?東部如何尚且不論,在北部,隨著歲月流轉,神殿下達的神諭已經漸漸失去效力。利益才是商民們永恒不變的信仰。


    瓦姆放下金子,又拿起一枚寶石,指甲蓋大小的黑寶石,讓瓦姆想起了那雙黑色的眼睛。


    何寧的存在,肯定會撼動歐提拉姆斯神殿的地位,或許是在將來的某一天,也或許就在明天。


    阿裏爾城,普蘭城,神殿,新的神諭者,從荒城中見到聽到的種種,一切匯聚在一起,年輕的商人心頭巨震,終於抓住了最關鍵的一點,心中豁然開朗。


    重振索提拉家的機會,已經擺在了眼前!


    要抓住嗎?


    不,必須抓住!


    信奉天神,效忠真正的神諭者。


    瓦姆笑了,攥緊了寶石,叫來忠心的仆人,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仆人慎重的點頭,行禮之後退出瓦姆的帳篷,朝騎士們的營地走去。雅*文*言*情*首*發


    一個小時後,兩隻蒼鷹從營地中振翅飛上天空,長鳴一聲,消失在雲端。


    阿裏爾城的騎士們根本沒有注意到商隊中發生的一切,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刻意盤查。這段時間停留在阿裏爾城的商隊越來越多,很多商隊都是通過飛禽傳遞消息,蒼鷹雖少,卻並不是沒有。


    負責在城外巡邏的騎士們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就不再關心了。


    如果他們知道這次的疏忽會給阿裏爾城,給自己帶來可怕的滅頂之災,絕對不會粗心大意,肯定會馬上拉開長弓,將從瓦姆商隊中飛起的蒼鷹全部射殺。


    隻可惜,世上貨物萬千種,就是沒有後悔藥。


    阿裏爾城一邊大肆截留商隊,一邊召集起更多的部族戰士,還用手中的貨物收買了許多其他城的附庸部族,不願意改弦更張,隻能購買價格高到離譜的鹽。種種手段之下,附近的部族幾乎全都遭殃,大多數部族都被迫低頭。


    實力不及阿裏爾城的城主們敢怒不敢言,他們不斷被削弱,阿裏爾城卻在不斷壯大,聯合起來也未必是阿裏爾人的對手,何況阿裏爾城背後還站著歐提拉姆斯神殿。


    有人想起不久前東部幾城結盟,如果當時不是搖擺不定,有了普蘭城的外援,阿裏爾城就不會這麽肆無忌憚了吧?


    損失最嚴重的兩位城主,不願意和其他城主一樣向阿裏爾城屈服,有神殿支持又如何?實力強大又怎樣?老子打死也不買賬!


    十數隻蒼鷹和猛禽同時從城內飛出,兩位城主下定了決心,就算去吻穆狄的袍角,也不向阿裏爾低頭!


    此時,普蘭城正在準備又一場慶典。


    何寧抵達普蘭城當天,一場大雨便傾盆而下。在天神節上被何寧批評不夠“專業”的祭祀登上祭台,向天神供奉了一百頭牛和三百隻羊,同時高聲向和普蘭人宣布,神諭者真正降臨了!


    傳言無法取信所有人,歐提拉姆斯大巫同樣宣稱向天神祈雨,結果呢?


    當傳言變為現實,一切就不同了。


    接連幾場大雨,讓城外的小溪變為了河流,低窪處漫延成一片澤國。幹旱的沙地被雨水浸潤,一夜之間長出無數的青草和花苞,就像在普蘭城外鋪開了一大張草毯。


    成群的三角羊和短角牛散布在草場中,貪婪的啃食著鮮嫩的青草,牧人們騎在駱駝上,揮舞長鞭驅趕著畜群,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生怕一夜過去,草場又會變為一片黃沙,所有的美好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幻夢。


    轟隆!


    烏雲聚集,閃電劃破長空,雷聲轟鳴,一場大雨再次降臨。抹掉滴落在臉頰上的雨,牧人跳下駱駝,用最虔誠的姿態向天神祈禱。


    “感謝天神,感謝神諭者降臨!感謝賜福亞蘭,賜福普蘭城!”


    城內的祭台上,雨水衝刷掉屠宰牛羊留下的血跡,祭祀舉起匕首匕首,血絲混雜著雨水流淌在他的手臂上。在鼓聲中,他用力的踏著雙腳,高聲吟誦著巫文,聲音越來越高,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凝聚在祭台上空,如巨獸般咆哮。


    漸漸的,雷聲散去,閃電不再,雨水變小,祭祀的吟誦也到了末尾,在一個悠長的音調後戛然而止。


    鼓聲仍未停歇,祭祀恭敬的彎腰,雙手托起匕首,就像在等著某個人的到來。


    雨後的涼風吹起,黑發黑袍的青年沿著石階走上祭台,長袍曳地,袖口和衣擺處繡著銀色的巫文。


    祭祀將頭垂得更低,恭敬且畏懼。


    鼓聲終於停了,何寧站定的刹那,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祭台之上,黑綢一般的發隨風飛舞,金色的發絲勒在額間,纏繞著銀鏈和寶石,襯托出黑寶石一般的雙眼,益發深邃,如不見底的深潭。


    他是何寧,也是繼承了千百年傳承的大巫。


    陽光之下,祭台之上,黑發的大巫周身騰起一片金光,銀色的耳扣化為權杖,單臂高舉,巨大的身影從天空中飛來,如墨玉一般的鱗甲,尖銳的牙齒與鋒利的爪,綠蜥揮動著雙翼,掀起一陣狂風,最終停在祭台上方。


    在權杖發出的金光中,何寧慢慢從祭台上升起,落在綠蜥的背上。這要耗費何寧不少力氣,可為了現場效果,何某人拚了!


    綠蜥帶著何寧飛向高處,又在祭台周圍卷起一陣狂風,很多人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修長的身影正立在綠蜥背上,黑發飛揚,雙眸低垂,長袍被風鼓起,恍如神祗。


    “神諭者!”


    祭祀顫抖著叫出了聲音,驚醒了被眼前一幕震撼得忘記了所有的普蘭人。


    “神諭者!”


    “天神!”


    驚呼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在穆狄和黑蜥出現時,達到了最高--潮。


    黑蜥發出吼聲,與天空中綠蜥的叫聲交相呼應,至於在“交流”些什麽,隻有它們自己知道。


    穆狄站在黑蜥背上,手握金色的權杖,一身潔白的長袍,袖口和腰帶上繡著金色的巫文,垂過腰際的金色發辮中交織著黑色的發絲,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願天神賜福普蘭!”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繼天神節之後,神跡又一次降臨普蘭城,神諭者公開露麵,歐提拉姆斯神殿傳播的所有都將徹底從普蘭人心中抹去。


    人群中不隻有歡呼的聲音,數十個用頭巾遮住麵孔的身影,此刻都陰鬱的攥緊了拳頭,咬緊了嘴唇。


    她們是巫女。


    歐提拉姆斯的觸角伸不進普蘭城,卻能想方設法控製附庸普蘭城的部族。


    隨著附庸的部族越來越多,聚集在城外的巫女數量也達到了百人以上。比提亞城抓捕巫女的行動早就引起了她們的警惕,但有神殿的命令,再不情願也必須到這裏來。


    如果之前巫女們還抱有幻想和僥幸,認為穆狄不會這麽快和神殿撕破臉,剛剛那一幕,已將她們的幻想和僥幸全部撕碎。


    “神諭者!”


    即便沒有公開宣稱大巫之名,從今天開始,普蘭人的信仰也不再是歐提拉姆斯神殿。


    巫女們膽戰心驚的離開了成內,回到部族,呆在帳篷裏,擔憂和驚慌讓她們忘記了馬上傳出消息,就算傳出去又怎麽樣?大巫仍在昏迷,神殿內部忙著爭權奪利,連比提亞的西庫魯斯都對付不了,何況實力更強的穆狄!


    想歸想,很多巫女們還是“盡職盡責”的派出了心腹,將消息送回神殿。這些人沒有受到阻攔,有了他們,神諭者降臨的消息才能更快的傳播開。如果神殿因此做出任何舉動……更好,不隻能幫到何寧,也算是幫了穆狄的忙,為了保護神諭者,攻打效忠歐提拉姆斯神殿的城池和部族,絕對師出有名。


    霍希姆城的城主繼續執迷不悟,他的領土和臣民,很快將被劃入普蘭城的領地。


    入夜之後,見證了神諭者再次降臨的牧民們回到城外的營地,沒人能夠睡著,帳篷裏,篝火旁,都在談論連日來的大雨,青翠的草場和帶來這一切的何寧。


    巫女們沒有露麵,即便隔著帳篷,也能聽到牧民們的聲音,好似能看到牧民不斷飄向帳篷的目光,帶著嘲諷和蔑視,不再有任何虔誠和敬畏。


    牧民們徹夜未眠,巫女也一樣。


    前者是喜悅和興奮,後者卻是焦躁和擔憂。


    翌日,穆狄·普蘭以亞蘭王室直係血脈,東部荒漠之主為名,向所有附庸於普蘭城的部族下達了命令,“尊奉神諭者,驅逐所有巫女!”


    沒有公開提及歐提拉姆斯神殿編造了四百年的謊言,強硬的態度就足以說明一切。


    泰亞部族是最先動手的,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很快,城外的部族族長和長老們一致決定,遵照城主大人的命令,驅逐部族中的巫女及與神殿關係緊密的所有人!


    “不,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們!”


    上百個部族的巫女加上效忠於她們的人,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在騎士和部族戰士的長刀下,這股力量就顯得微乎其微了。


    巫女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斥責,詛咒,甚至是叫罵。


    叫囂得最厲害的幾名巫女,也是年齡最大,在部族中積威最深,能與族長分庭抗禮的神殿代言人,馬上被騎士抓了起來,帶入城內,再也沒傳出消息。


    她們最好的下場,就是和地牢中的丹妲作伴。


    穆狄沒有露麵,大臣木沙帶著城主的命令來到城外,用意很簡單,普蘭城城主的命令必須執行,違抗者,例子就擺在眼前!


    部族族長和長老們不再遲疑,好言相勸沒有用,就運動武力直接驅逐!


    同惹怒穆狄,失去普蘭城的庇護相比,族長和長老們寧可與神殿對抗。何況,普蘭城已經有了神諭者,真正能帶來雨水和富饒的神諭者!他們絕不會吃虧。


    “你們必將受到天神的懲罰!”


    一百二十三名巫女騎上駱駝,留下最惡毒的詛咒,帶著忠誠於她們的仆人,離開了部族。


    自此,穆狄·普蘭的領地內,將不再有歐提拉姆斯巫女的存在。


    消息傳到比提亞城,西庫魯斯立刻召集大臣和將軍們,他確信,戰爭很快就要爆發了。或許隻在東部,也可能波及整片大6。


    “亞蘭將從這一刻變得不同!”


    同普蘭城結盟的幾位城主經過慎重考慮,接連下達了同穆狄一樣的命令,驅逐所有歐提拉姆斯巫女,神殿派來的使者也全部被拒之門外。


    既然要撕破臉,那就徹底一些!


    何寧站在城主府三樓的樓台上,眺望遠處,阿裏爾城的消息傳回,普蘭城已經開始集結軍隊,結盟的各城也不斷派來使者,東部大6的戰火即將點燃。


    失去了虔誠的信徒,以大巫的鮮血和心髒為基石的歐提拉姆斯神殿,蒙蔽了大6四百年的謊言,即將失去最後的土壤,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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