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不說了麽,這事兒,隻有尤永平和尤永利兩兄弟提及,而其餘叔伯堂兄弟……”


    “我不是問這個。”於辰擺擺手:“為什麽說,問題在於他們到底知道多少?難不成,你覺得他們對這事兒其實也不太清楚?”


    袁友衝哦一聲,解釋說:“其實也就是個猜測。”


    “主要根據嘛……你不覺得,尤永平兄弟告訴老雷的那套半真半假又有所保留的說辭,很有意思嘛?”


    “嗯?”


    “簡單和你說吧。那套說辭,從尤德離開平漁村去新安,到尤德夫婦死亡尤永安帶著他們的骨灰和撫恤金回來這一段,細節相當豐滿,而且尤德的行為雖奇怪,但就講述而言,前後並沒有什麽邏輯漏洞和矛盾點。”


    “所以,這一段,他們說的應該是實話。也就是說,尤德確實不準他們兄弟前往新安,也不回家。”


    於辰頷首:“對,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尤德到底在搞什麽鬼……”


    “你不覺得,他像是再躲著自己的兒子和同鄉嗎?”袁友衝輕笑:“或者我換個說法——尤德在新安,幹著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那你說,他會不會瞞著自己的孩子?”


    “(⊙o⊙)…”於辰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說:“你的意思是,他可能……黑了?”


    “黃賭毒黑,都有可能,總之見不得光,一旦抖出去,可能要命,所以才要連兒子都瞞著,嚴禁他們去新安。”袁友衝說:“而且,他生前絕對還有相當程度的能量,否則不可能尤永利剛到新安便被他知道,並趕回去。”


    “要這麽假設的話……似乎一切都能說得過去了。”於辰撓頭,終於跟上了袁友衝的思路,並將它吐出口:


    “帶著尤永安去新安,是因為當時尤永安還太小,不放心扔在家裏,之後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涉足到黃賭毒黑或其他非法勾當當中,尤永安就在身邊,是沒辦法了,而其餘兒子,自然能瞞著就瞞著。”


    “這不僅僅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護他們——從他很少回老家跟孩子們團聚就看得出來,畢竟幹那一行的,相當於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謀生,說不得哪天便得罪了大佬,被打擊報複,又或者碰上黑吃黑。”


    “也因此,他們即使死了,也不敢通知尤永平兄弟……嗯,怪不得我覺得他的做法這麽別扭,現在也說得通了。這麽看來,他倆死於施工事故這一說法也得打個大大的問號了。”


    “對。”袁友衝頷首:“而且,尤永平帶回去的兩百萬,也不會是撫恤金——別說二十年前,就是今天,也沒幾個工地或老板舍得拿出兩百萬賠償款撫恤金出來的,我想,這筆錢應該是尤德那些年來的積蓄。”


    “嗯,也可能是繼續的一部分。要我想的沒錯的話,尤德夫婦恐怕是死於黑吃黑,這種情況下,積蓄恐怕也會被人瓜分,尤永安能保住其中兩百萬並帶回老家,已經算很有手腕的了。”


    “而,尤德夫婦死後,尤永安歸來,尤永平兄弟的講述就開始語焉不詳,變得及其空泛了,很顯然,他們隱瞞了某些事。”


    “隱瞞,意味著心虛,意味著不可告人。具體到他倆的行為,便意味著,他們或許已經知道了尤德那些年究竟再幹些什麽——這些事,不可能是尤德告訴他來的,隻能是源自於尤永安的‘坦白’。”


    “但,尤永安究竟會告訴他們多少,是否動了‘春秋筆法’,是否還刻意歪曲了些許事實,就不得而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於辰終於徹底理清了袁友衝的想法,說:“尤永安的死,十有八九跟他和尤德在新安闖蕩的經曆有關。而,根據你的推斷,尤德涉黑的可能性很大,且尤永安事後還與尤永平兄弟坦白了這事兒。”


    “換句話說,尤永平兄弟倆,對這事了解多少,直接關係到本案的進展,關係到他們是否知道或者猜到凶手身份……”


    “對,就是這個意思。”袁友衝說:“如果,尤永安將一切都毫無保留的轉告給了他們兄弟倆的話,或許,本案費不了多少力氣就能破了。但如果他們隻知道個大概,咱們便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他倆身上。”


    “但不管怎麽說,做好兩手準備肯定沒錯。”袁友衝站起身,隨著向於辰敘述,跟於辰討論,他也將腦海中的思路徹底理順,拿定了主意,說:


    “一方麵,想辦法撬開尤永平和尤永利的嘴,挖掘出更多的線索;另一方麵,通知支隊,翻出尤德遇害案的案卷,送過來。”


    “是了。”於辰讚同:“哪怕尤德明麵上的死因真的是施工意外,也得立案調查,從而排除其他可能。而隻要調查,難免摸排他的人脈關係等,即使調查不太走心,也能從中看出點蛛絲馬跡,側麵印證你的判斷。”


    “是的。”袁友衝說:“確定尤德是否涉黑,直接影響到本案調查方向。雖然我自覺自己的猜測不會有太大出入,但沒有印證,總歸不太踏實。”


    “而且,倘若尤永平倆兄弟這條路走不通,咱們也有其他調查途徑。”


    於辰摸摸下巴:“支隊這會兒肯定還留有人值班,要不我現在就通知他們去翻案卷,讓他們明天一早就把卷宗送過來?否則台風登陸,恐怕過不來。”


    “行,趕緊的吧。”袁友衝說:“通知完,咱們就去看看小周那邊有沒有什麽進展。”


    第47章 屍檢


    騰出並做消毒滅菌處理後,臨時充當解剖室的小房間外。


    於辰抬手,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吧,門沒鎖。”周倩欣的聲音從中傳出:“戴著手套呢,不方便,自己開下門。”


    於辰便擰了下門把手,與袁友衝並肩走入其中。


    他目光一掃,見周倩欣和四名實習生都圍在被“開膛破肚”的屍體邊,不過解剖刀什麽的都放在一旁,想來解剖工作是結束了,便問:“怎麽樣?有什麽結論嗎?”


    “我就簡單說了吧。”周倩欣略一思忖,道:“受害人死於槍彈造成的重度顱腦損傷,由於子彈打入體內產生的空腔效應和振動波作用,別看受害人眉心隻有個指頭大的小口子,其實……”


    “我知道。”於辰接話,說:“實際上,差不多整個腦子都被攪成了一團糊,是吧?”


    “我倒差點忘了,你曾經是個軍人,應該有這方麵常識。”周倩欣一笑,點頭說:“說的沒錯。另外,他肩部損傷同樣極重,槍彈創射出口呈星芒狀,創腔呈梭形……”


    袁友衝打斷她,問道:“射擊距離和方向呢?”


    “正要說這個問題。”周倩欣微微側身,麵朝屍體,說:“通過屍檢,我們發現,參與本案的犯罪人,不止一個,至少有兩人。”


    “噢?”袁友衝一愣,隨後立馬走上前來,目光快速掃過屍體,問:“你的意思是,死者身上兩處槍傷,並非同一人所為?”


    “是的。”周倩欣點頭,伸手將覆蓋住屍體顏麵部人的頭皮往上一撥,指著眉心處的槍彈創說:


    “袁隊,於隊,你們看,該槍彈射入口呈現近圓形,邊緣有較不明顯的擦拭輪及挫傷輪,但未見火藥煙暈、火藥斑紋等特征,由此推斷,該處創口係遠距離射擊所致。”


    “結合槍彈創射入口、創腔形態及現場法醫痕檢結論,可知凶手射擊距離大概在五到十米之間,槍口方向與死者額部垂直,外彈道趨於水平。”


    “當然,我也就隻能分析到這一步,想知道受害者具體位置,還得依靠痕檢科、技術隊或槍管中心的專業人員,我是無能為力的。”


    袁友衝和於辰不約而同的發出聲“嗯”,表示理解。


    她便又指向屍體肩部,說:“而這處槍彈創,射入口呈現橢圓形,創口周圍不但有明顯的擦拭輪、挫傷輪,還有少量火藥顆粒及灼傷,就是火藥斑紋,且創腔走向與冠狀麵並不垂直。”


    “這說明,造成本處槍彈創的射擊係近、中距離射擊,我趨向於中距離射擊這一判斷,射擊者槍口與受害者之間相距三十到六十厘米左右,且屬傾斜射擊,但外彈道仍舊趨於水平。”


    “而根據報案人、村民描述,他們聽到的兩聲槍響,間隔時間極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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