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沒有吧。”貝麗珍搖頭:“咱們百貨店不算小,但也沒大到哪裏去,說到底還是小本生意,就算和同行有競爭,矛盾又能大到哪去呢?還能要了老蘇的命?”


    “再說了,雖然說同行是冤家,但你們對‘同行’這兩個字是不是有啥誤解,想的也太可怕了吧?哪個小區附近沒有十家八家的便利店,一家兩家的中小或中大型百貨和超市了?也沒見人成天打生打死啊。”


    “說白了,大家都明碼標價,誰也不打什麽價格戰,破壞規矩。也破壞不了,很多東西廠家把售價定死了的,咱們隻能抬高不能降低,否則就……”


    “那話怎麽說來著?破壞品牌形象和商品價值?反正就那個意思吧,除非整個由頭搞活動,不然在沒取得廠商、供貨商點頭的情況下,是不能輕易將價格定在指導價以下的。”


    “這樣一來,大家售價都一個樣,服務也玩不出花來,公平競爭唄,誰也別不服誰,再加上這年頭違法犯罪都開始講究犯罪成本了,誰會想不開鬧大矛盾呢?別說矛盾,咱幾個店的老板還經常一塊吃飯,交流經營心得呢。”


    於辰和袁友衝對視一眼,都表示漲姿勢了。


    刑警幹久了,難免習慣性的以懷疑的眼光看人,凡事往壞裏想,今天才知道,或許個別行業競爭確實激烈,同行見麵先分生死再說其他,但並非所有行業都這般。


    甚至,不少大公司表麵上天天撕逼幹架,背地裏老總老董成日聚會把酒言歡,早就結成攻守同盟,甚至相互之間還持有對方公司不少股份。


    這種事兒,於辰二人也聽說過,隻是沒太往心裏去,這會聽貝麗珍較為詳細的說了一遍,自不免感慨非常。


    不過,問題又來了,沒得罪人,仇殺的可能可以初步排除了,那會是誰,以什麽樣的動機殺害蘇金洪的呢?


    考慮到他是殺害蘇勇一家的重要嫌疑人,偏偏被害時間還與蘇勇一家剛好隔了二十四小時,又被拋屍在不遠處,他的死或許與之相關,於辰便問:


    “蘇金洪有個土豪親戚,您知道嗎?”


    “知道,他堂伯父……可能有的地方叫從伯父,就是他爸的堂哥……”


    “我們懂。”於辰擺擺手,示意如此“常識”的問題用不著多解釋,同時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兩句。


    或許是聊了這麽一會兒,雙方都有些熟悉了,不像最開始那般排除,貝麗珍“刀子嘴毒舌”的一麵反而有所收斂,“話嘮”的一麵卻體現了出來。


    但也難怪,家庭婦女,平時除了做家務,就是照看店裏的生意,再不然和街坊鄰居聊聊天打打牌,沒什麽其他的消遣,又不像小年輕愛耍遊戲,有些話嘮也不奇怪。


    貝麗珍抿了抿嘴,似乎不太喜歡被人打斷,但也沒多表示,重新開口說:“他堂伯父一家蠻有錢的,咱們家的店還是他們借錢……哦,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你們剛不問咱家和誰有大矛盾嗎?就他堂伯父一家了。”


    “不過,我看新聞,說他們一家好像都被人殺了?所以,總不能是他們弄死我男人,或者我男人殺了他們吧?還能整出同歸於盡咋的?”


    “能具體所說您和蘇勇一家的矛盾嗎?”於辰見她又扯遠了,便將話題給拉回來。


    “怎麽說呢,怪他們一家太貪吧。嗯,其實雙方都有點責任,畢竟當初簽了合同白紙黑字說的明明白白的,全推到他們頭上也不是一回事兒。”貝麗珍說道,又沉默著組織了下語言。


    “我們本一直在老家幹農活,但三年前吧,老蘇心思忽然活絡起來,想要做生意,好說賴說管他堂伯借了八十萬。結果呢,他堂伯又還是個不肯吃虧的主,當時就跟我家老蘇整了個合同。”


    “這合同嘛,我家裏還有一份,你們回頭可以看看,對咱家怪不公平的。簡單的說呢,就是堂伯咋都不吃虧,要咱們生意賠本了,就得定期按揭連本帶利把錢還給他,要賺了呢,他就吃七成稅後純利分紅。”


    “這個賠和賺的界限,按八年為期,八年內,他照吃分紅,要沒能吃滿八十萬,就讓我們還錢,要吃滿了,就收我們分紅。”


    “剛開始嘛,我們也沒動太多心思,就想著純當堂伯入股唄,但後來賺錢了,就有點不得勁了。要他一開始擺明了是要入股的,那沒話說,可整這麽一出,又想賺錢又不想承擔風險,好處他嚐苦頭我倆吃,總覺得別扭,不爽。”


    “慢慢的,他家快回本了,老蘇就想和他們打個商量,終止這合同,按欠債把本息還清唄,結果他們不同意,一來二去就結了梁子。”


    這事兒,於辰和袁友衝早已知曉,並認為,要蘇金洪真的殺人,這應該便是動機,因此沒多意外。


    沉默片刻後,袁友衝忽然問道:“你們在老家務農那幾年,蘇金洪打過你嗎?”


    第31章 怪事


    “那倒沒有……”貝麗珍思索片刻,搖頭:“可能是不敢吧。”


    “不敢?”於辰愣了愣。他問這個問題,本就是靈機一動。


    他想著,蘇金洪不愛喝酒卻又時常在家中喝醉這事兒有些蹊蹺,這裏頭肯定有秘密,或許與他的死有關。


    那麽,若在老家沒打過貝麗珍,來這兒卻打了,如此變化,便意味著他來到新安後,肯定有什麽特別的際遇,或者說碰到了什麽特別的事兒,才導致他如此變化,那麽想調查這秘密,也就該從他來新安之後查起。


    要他在農村時也時有家暴,或者說也有這種反常的舉動,那換個思路、換個方向調查就是了,反正也僅“隨口一問”,猜中最好,猜不中也沒啥損失。


    不想貝麗珍雖確實給出了“沒有”這一回答,卻也同時給出了“可能是不敢”這一解釋,在有些失望,暗歎破案果然不能想當然之餘,也大是好奇,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敢?你娘家比較‘凶’還是?”


    “也不是。”貝麗珍再次搖頭,解釋道:“我覺得吧,主要是十多二十年前那事兒。”


    “當時吧,咱們縣——哦,我娘家和老蘇家近,鄰鄉,一個縣的——縣裏新上任的縣令……啊呸呸呸,說錯話了,該叫縣長和書記!”


    於辰眼角微微抽搐,這貝麗珍雖然嘴巴說話不好聽,又是個話嘮,但聽談吐也是個文化人,不可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絕對是故意的,在“諷刺”個別基層幹部呢。


    但這話題有點敏感,於辰和袁友衝雖大膽,也不敢非議(其實是我不敢細寫2333),便打個哈哈,以馬虎眼糊弄過去了。


    見二人不接話,貝麗珍也沒什麽特別表示,隻順著話說下去:“這兩位挺年輕的,有衝勁,學曆又高,招了一批大學生村支書,與公安一塊,在縣裏大行普法工作。”


    “說真的,我挺佩服這批人,不管他們本來目的是什麽,想怎樣,至少幹了事兒,而且幹的挺好。他倆挺有手腕的,知道光普法,效果可能不太好,就用一些比較接地氣的手法進行宣傳,從根本改變咱們縣裏人的思維。”


    “就拿家暴這事兒來說吧,他們不一開始就說家暴犯法,隻說打女人的男人是孬種,沒把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等鄉親們慢慢接受了一點兒,又說打女人犯法,要被罰,舉報還有獎,雖然不多。”


    “就這樣,前有大道理,後有法,外加蘿卜和大棒,這概念慢慢就深入人心了,要有打女人的,不但會被街坊鄰裏戳著脊梁骨罵,抬不起頭來,還得被人舉報挨罰。”


    “鄉下裏嘛,瞞不住事兒,而且還越穿越離譜,村頭二狗子多看了隔壁寡婦一眼,不出多大一會兒,村尾就能說他們已經啪上了……”


    說著,似乎是覺著這個例子有點葷,自己個女人和倆大男人說這個有點不妥,立馬閉了嘴,擺擺手說:“就這個意思吧,要老蘇這家夥敢碰我,村裏人馬上全都知道了,他不但要挨罵挨懟,可能還得被人扭送到派出所去。”


    袁友衝仔細品了品她的語氣,若有所思,不太確定的問道:“聽您話裏頭的意思,其實是傾向於認為,在向下農村的時候,其實他也……至少有幾次是想對您和孩子使用暴力,但卻因為不敢而強行忍住了,是嗎?”


    “emmm……”貝麗珍遲疑了片刻,似在認真回憶,好一會兒後,才點頭說:“我感覺是這樣。有好幾次他喝了酒,都特別凶,但始終克製著沒敢碰我和女兒……我想,他那時候就是有所顧慮,不然早動手了。”


    於辰立馬追問:“您的意思是,他在老家的時候,就時不時的喝酒了?或者我換個問法,他不愛喝酒,但卻總十天半月在家喝一次喝到醉的矛盾習慣,很久前就有了?”


    “對,從女兒出生的時候就有了。”貝麗珍這次回答的非常幹脆,可很快又遲疑起來,說:“但我也說不太清楚,他是那會兒才開始有的這個毛病呢,還是之前一直克製住沒表現出來。”


    “下一個問題。”想了想,袁友衝說:“全麵二孩政策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您和蘇金洪考沒考慮過要個二胎?”


    “我倒是想過,再要一個。”貝麗珍說:“其他方麵的顧慮先不說吧,就單獨生子女而言,問題也太多了……舉個網上的說法做例子吧,就一個號,不小心練廢了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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